《惹不起，躲不起》千荷泽

2、第二章 小事故

　　如晴一大清早就被母亲唤醒，简单吃过早饭，母女俩驾车开始朝医大方向挺近。

　　早上的车辆并不多，但坐在如晴的车里，宁妈还是觉得肝儿颤，她一个劲儿地提醒女儿，“哎，你慢点，让人家先过。别抢，哎对，哎哎，以为自己开的是碰碰车啊？”

　　如晴开车犯虎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要不是考虑到要给女儿看病，宁妈是打死都不会坐上这辆宝蓝色的奔驰SUV的。

　　如晴倒是气定神闲，一边瞄着过往车辆的缝隙，琢磨怎么能加个塞儿，一边机械式地嚼着口香糖。

　　“妈，您说大夫要是给我诊断个重度精神分裂症，您舍得把我关医院吗？”

　　“你这孩子！都说了带你来这儿看心理医生，调一调你身上的小毛病，怎么还扯道精神病上了？放心，你可疯不了，咱家就缺那种脆弱的基因，你看我，再看你爸，哪个不是铁打的汉子啊？抗造着呢。”

　　如晴嗤笑，觉得母亲对自己的认识很到位。

　　自打如晴记事起，母亲就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角色，而她的父亲因为一直都有要创一番事业的远大理想，因此常年在外奔波，鲜少着家。这样一来，家里的事情就都是母亲在处理，大到买房装修，小到换个灯泡，宁妈都手到擒来，久而久之，母女俩在潜意识里便都觉得这个家似乎也不缺个男主人。

　　话虽这么说，但家里的主要收入还是依靠父亲的生意所得，像如晴这种典型的“有奶就是娘”的孩子，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角色。当手头宽裕时，一定要活出她的“气节”，可若是钱紧了，那二话不说立刻回老爹身边扮“小绵羊”博取同情。

　　钱是个好东西。这件事是如晴初恋失败后的某一天意识到的，她觉得爱情这种捉摸不定的玩意儿就像黑咖啡，它入口后带来的那一点点香气是要用浓浓的苦涩来交换的，但钱却不一样，钱可以给人带来纯粹的快乐，没有什么坏情绪是不能用买买买来驱散的，钱可以是很多种味道，不管哪一种都能给人带来无法拒绝的舒适感。

　　要不是为了钱，谁起这么大早去医院排队看心理医生啊。

　　如晴一路上都在心里吐槽。

　　眼看就要到达医大了，路上的车却突然多了起来，宁妈紧忙提醒女儿要谨慎慢行。

　　如晴根本听不进去那么佛系的劝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前面那辆黑色奥迪身上。

　　那小黑已经在自己前面挡了好一会儿了，如晴眼见好几次加塞儿的机会，可那黑车就是不让，不让也行，您倒是快点儿啊，那车速可够得上母亲嘴里的“谨慎慢行”了，慢得跟王八成精了似的。

　　如晴连连按喇叭，小黑就是不为所动。

　　“急什么嘛。”宁妈不满道。

　　话音未落，如晴一个急刹车，车身猛地一颤。

　　宁妈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女儿，“怎么了？”

　　“我把人家车给刮了。”如晴倒是镇定。

　　紧接着小黑的车主开门下车，弓着身子查看车屁股上的一小块痕迹，然后抬头看向如晴。

　　他的那张脸......

　　“小伙子好帅呀。”宁妈一副梦游仙境的花痴相。

　　作为一个做梦都巴不得女儿赶紧结婚生子过幸福生活的老母亲，宁妈比女儿的心病可严重得多。平日里跟老友聚餐，不管听谁提起自家孩子的优秀伴侣和可爱的下一代都会觉得如鲠在喉。路上要是遇到瞧着顺眼的适龄男青年，总不由得把人家幻想成自己的乘龙快婿。

　　而此时，跟女儿发生剐蹭的这个小伙子......真的很不错哎！

　　一时间，宁妈竟然忘记了眼前的麻烦，就只痴痴地看着那个笔挺的身影不作声。

　　如晴开门下车。

　　“什么情况啊？”小伙子倒也没生气。

　　“我哪知道什么情况啊？”如晴趾高气昂道。

　　“呵呵，您不知道谁知道啊？看看这儿，您刮我车了。”

　　“谁让你跟鳖精一样在前边晃荡，知不知道别人时间宝贵啊？”

　　“小姐，这点小伤我本不打算追究的，但你要是这个态度......”

　　“你才小姐呢，你们全家都小姐。”

　　“嘿！你这人还讲不讲理啊？”

　　宁妈也不知女儿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啊。

　　见情况不妙，宁妈赶紧下车保护帅哥。

　　“小伙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阿姨来跟你解决问题。你看这么点小事儿咱们就别麻烦保险公司了，我们赔个一千行不行？”

　　如晴实在受不了母亲的“柔声细语”，紧忙回了车里，准备让母亲做好善后工作。

　　看见慈眉善目的阿姨，对方气消了大半，“算了，我还着急上班呢，自己解决一下就行了，但您以后得看住她，这种性格的人可不适合开车。”

　　见小伙子要走，宁妈连忙叫住，“哎，等等。咱俩加个微信，万一车之后再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好承担责任啊。”

　　小伙子笑了，“阿姨，这是车，又不是人，撞不出内伤的，没事儿的。”

　　“别啊，你必须得加我，不然我太过意不去了。”

　　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小伙子只好应付差事似的扫了宁妈微信的二维码，这才脱了身。

　　大功告成，宁妈美滋滋地回到车里自语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

　　“您费劲巴力联系人家，怎么着，跟我爸过够了？”如晴发动车子。

　　宁妈板起脸，“屁话，老娘还不都是为了你。看看人家小伙子，一表人才，等我再了解一下他的个人条件，不错的话你们俩相处一下试试。”

　　如晴身子一颤，险些又“吻”上小黑。

　　“您能别胡闹了吗？我都答应来看病了，还得接受您精神上的摧残？”

　　宁妈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心想这种“储备”早晚能用得上。

　　母女俩挂了号便直奔精神心理科，宁妈走得更快一些，医院特有的气味儿令如晴心情不佳，她四下瞧着拥挤的人群，觉得健康的自己实在没必要占用这么紧缺的医疗资源。

　　精神心理科分两个诊室，一个负责精神，一个负责心理。精神科医生是个年迈的老头，他蓬松的发型像极了爱因斯坦，而心理科医生则是个颇有亲和力的男人，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的酒窝忽隐忽现，笑容总是恰到好处。

　　心理诊室房间敞亮，一张卡其色的松软布艺沙发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屋子里又些微地点缀着些绿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如晴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她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您好，什么问题？”酒窝医生歪着头，开始散发魅力。

　　宁妈走上前替如晴交代，“徐大夫啊，麻烦您帮我女儿调节一下心理疾病，让她跟正常人一样就行。”

　　“您衡量跟正常人一样的标准是什么？您又是依据什么推断她有心理疾病的呢？”

　　“因为她不谈恋爱啊。”

　　酒窝医生对宁母的话颇为意外，随即又露齿一笑，“阿姨，谈不谈恋爱是人身自由，不能因此判断一个人不正常啊。”

　　宁妈在椅子上坐下，“她要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不谈恋爱，那我不管她，我也知道那是自由。可她现在这样是因为被一混小子给甩了，受了刺激，自己说得了那个叫什么‘晕男症’，所以决定再也不谈恋爱了。您说好不好笑，晕什么不好偏晕男，这世界上一半人口都是男的，她晕得过来吗！”

　　酒窝医生大概听明白了，笑着问，“晕男症？我还没听过这种疾病，应该比较罕见吧？我懂您的意思，那既然来了，咱们就聊一聊吧。”医生看向如晴。

　　“不能聊这一次，您得做个长期计划，等什么时候她好了再说。”宁妈命令似的说。

　　酒窝医生点头，“好，我会斟酌患者情况给出治疗建议的，那么现在请您先回避一下，我需要跟患者单独聊聊。”

　　“啊，我是她妈，还得回避啊？”

　　酒窝医生郑重地点头。

　　宁妈无奈，临出门前狠狠甩给如晴一个刀光剑影的眼神儿，“老实点，好好跟医生说话。”

　　出了诊室，宁妈没有选择在休息椅上坐下，而是径直走向右侧的走廊，因为她进医院的时候一直盯准了被女儿剐蹭的帅小伙，看他奔着皮肤科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来瞧病的。

　　宁妈离开后，诊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如晴觉得自己还犯困，索性闭上了眼睛。

　　“咱们现在聊聊啊？”酒窝医生扭转座椅，看向如晴。

　　如晴没睁眼，“老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象征性装装样子就行了。”

　　酒窝医生含笑，“但外面还有别的患者需要就诊，您不能无故占用我的时间啊。”

　　如晴一听对方这是要“逐客”，连忙睁开眼睛。她可不能这么快就结束“治疗”，不然被老妈发现自己态度不端正，又要罗里吧嗦地谴责了。

　　她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用以提神，然后面带微笑，“聊吧，聊什么？”

　　“正常来说我需要你填几张自评量表，但如果你打心里排斥这件事情，还不如不做，所以......”

　　“表在哪儿呢？我不排斥，拿来，我填。”

　　酒窝医生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交给如晴，“那有笔，希望您能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