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伊拉诺

7、片段七

　　“你是谁？”好一会弗罗多才能正常地说话，于是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叫哈尔迪尔，你叔叔一直叫我迪尔。”哈尔迪尔坐在椅子上：“我是你叔叔的花匠，他希望在他去冒险的时候由我照顾你。”
　　“你是个精灵？”弗罗多看见哈尔迪尔掩在短发下的尖耳朵时吃了一惊，他的叔叔真是厉害得超乎他的想象，他居然雇了一个精灵当花匠！
　　“从前是。”哈尔迪尔冰蓝色的瞳转向弗罗多，表示他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弗罗多其实蛮喜欢这个漂亮的精灵的，但是他有些怕生，于是他尴尬地坐在椅子上，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哈尔迪尔似乎也没有谈话的兴趣，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个精灵为什么不笑呢？精灵笑起来都是那么美。弗罗多想起来自己叔叔书上精灵的图片，他们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弗罗多！我可爱的侄子！”比尔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于是弗罗多迅速跑到了门前，拥抱他的叔叔。哈尔迪尔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其实他刚刚只是低着头打瞌睡，真庆幸精灵睡觉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
　　“哦你去哪？迪尔？”比尔博看见正打开门准备出去的精灵。
　　“我想你们到该有很多话要谈，我出去转转。”语罢打开门走了出去。阳光很好，夏尔的天空一直都很美。
　　其实哈比屯是个美丽的地方，每个霍比特人都是那样懒懒地，喜欢的东西除了食物就是酒，啊，当然还有音乐和舞蹈。这一年的年初的新年舞会上哈尔迪尔就见识过霍比特人特有的舞蹈，当然他自己也被几个霍比特姑娘拉着跳了一支舞，精灵特有的优雅迷倒了在场几乎所有的姑娘——这让那些少年们，当然还有中年们，哦，或许还有老人们嫉妒不已。
　　当然，让这些霍比特人嫉妒的下场只有一个——被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多亏了精灵那异于人类的体质，这个可怜的现任霍比特人才能在所有人都摔到桌子底下的时候走出酒馆——清醒地走出去。
　　离开袋底洞，在走过一段长长的下坡就可以看到哈比屯的居民了。事实上袋底洞并不在哈比屯的范围内——有点类似于自己在洛林时居住的泰伦和洛林心脏之间的感觉，哈尔迪尔这样想着。
　　据比尔博本人说他选择袋底洞现在位置的唯一原因是，只有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哈比屯——让人切切实实有回家的感觉。
　　脚直接踩着土地的感觉很舒服，这种真真切切贴近自然的感觉让哈尔迪尔着迷，用整个身体去感受自然而不是用灵魂去感受。在哈比屯待了将近一年，哈尔迪尔，这个选择自我放逐的精灵开始有些明白霍比特人总是如此快乐的原因了。
　　自己还在洛林的时候长期在林间穿梭，但是从未这么真切地感觉到舒适，感觉到阳光和流水的欢乐——也许是因为几千年不曾快乐吧。
　　想想那三千年，自己也去过很多地方——冰冷的孤山、繁华的刚多、豪放的罗翰、神秘的灰港、甚至冈多林毁灭后的遗迹，但是从未有任何地方让自己感觉放松——也许这就是霍比特人的天赋吧。
　　走到坡底，阳光透过树荫直接落在身上，在阴影下感觉到的湿冷被慢慢驱散，阳光的温度在身体里蔓延，哈尔迪尔甚至出现了精灵之力回复的幻觉。
　　开始眷恋温暖，开始依赖阳光——哦不，这样不行。哈尔迪尔对自己说，不久之后就要重新回到黑暗中，你不能太过依赖，就像你依赖格洛芬，期待他能看你一眼，结果呢？你把自己弄成了这幅德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你好，迪尔！老巴金斯又让你出来买什么？”鲁伯冲哈尔迪尔挥手，这么热情的招呼打断了可怜精灵的思考。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陌生的新霍比特人。虽然这个家伙总是不苟言笑，脸上总是带着让人感到伤心的表情；虽然他的通用语说的很糟糕——有时候一句话必须重复两遍他才能理解，大多数时候他缓慢的语速让快语的霍比特人感到着急；虽然他基本上只和老巴金斯亲密，但是时而浮现在他脸上的温和笑容让人感觉比米娅家的烧酒还让人舒服。总之，比尔博家的迪尔是个奇怪但是讨人喜欢的家伙！
　　哈尔迪尔轻轻挥动手臂，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此刻他根本不想见的人——灰袍巫师甘道夫。精灵们叫他米斯兰迪尔，他是精灵族长久以来的朋友。
　　也是格洛芬德尔和爱尔隆德长久以来的朋友。
　　我不能见他，哈尔迪尔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于是他一闪身进了树林，他没想到甘道夫看起来已年过花甲，但是身手还是如此敏捷。
　　“年轻的精灵，难道你以为我已经老到连精灵和霍比特人都分不清了嘛？”甘道夫呵呵地笑着拉住哈尔迪尔的手臂。原本飞奔的动作被强行制止，一瞬间地停滞之后是莫名的尴尬，两人都不说话，甘道夫嘴里叼着他的大烟斗，一双锐利的蓝眼睛从帽檐底下看着这个正揉着自己被扯痛的手臂的精灵。
　　“你是洛林的精灵？”巫师突然问，哈尔迪尔扭过头决定以沉默来回答。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甘道夫，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的精灵之力正在消失，那么一定会被带回瑞文德尔或者洛林的。他可不想这样。
　　“我可不记得这几百年来有什么精灵族的罪犯被逐出森林啊……”老巫师坐了下来，一边捶着自己的腰，犀利的蓝色眼睛让哈尔迪尔想起了林谷那全知全能的大师——伟大的爱尔隆德。那个雨夜，那双同样犀利的眼睛曾今就是这样盯着自己的。
　　带着询问的、失望的、责难的眼神。
　　“不过是这几百年，我的年龄是你的几倍。”金发的现任霍比特人警惕地选择了远离老巫师的树干靠住，微眯着眼打量这个“精灵的朋友”、“伟大的埃迈”。
　　啊，哈尔迪尔突然意识到，似乎在自己周围存在着太多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人——伟大的林谷领主爱尔隆德大师、伟大的金花领主格洛芬德尔阁下、伟大的埃迈米斯兰迪尔、伟大绝美的绿叶王子莱格拉斯、伟大的冈多林银月贝伦瑟尔、伟大的光之夫人盖拉德丽尔、伟大的洛林领主银树赛里波恩……
　　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思考轰出大脑，哈尔迪尔天空色的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而这位老人却呵呵笑着抽着烟斗，毫不在意地接受小精灵怀疑的眼光，过大地帽檐挡住了老人睿智的蓝色眼睛，但是挡不住老人犀利的眼光。
　　“这么说你是在千年之前被驱逐的？为了什么？”老人装作好奇的说，但是哈尔迪尔知道，作为格洛芬和大师的朋友，他一定什么都知道。
　　“我选择自我放逐……”巴金斯家的迪尔淡淡地说，抬起头看着树荫间漏出的阳光：“其他的我不说你也能知道。”
　　“别这样，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看看……”甘道夫慈爱地微笑，但这笑容在哈尔迪尔看起来和怒视没有什么分别。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放弃么？格洛芬德尔啊，你要逼我到什么程度，你明明知道我的自尊已经不允许我回到洛林了。
　　“我很好，多谢挂心，以后请不要这样做了，敬爱的米斯兰迪尔大人。”哈尔迪尔冷冷道，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并没有吓退年老的巫师。“我并没有恶意，孩子。”他温和的重复自己刚刚的话：“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自我放逐，但是请你记住，你的家人在等你，而且只要你需要帮助，我们立刻会赶到的。请务必记住这些。”
　　“感谢您的好心。”哈尔迪尔略微抬高了下巴，眼睛里除了悲怆和冷漠没有别的。然后他离开了树丛，留下呵呵笑着抽烟斗的老人。
　　他没有看到他离开之后老人隐去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