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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东营,北营,伙夫营】 ...

  •   深夜。长安朱雀大街。
      几匹状极俊键的西域马上坐着几名华服年轻人,领着一队侍卫护卫着几辆车沿着朱雀大家,经过西市往西面的官邸去。眼尖的人可以发现那是唐国公和建安侯的车驾。街上车驾已经很少了,只有像这队车马一样刚从皇宫里出来回府的几队车,在深夜的大街上有气无力地走着。

      一个着宝蓝色礼袍的男孩骑在马上,凑到一个白衣少年身边,道:“二哥,你刚才弹得琴真好听,为什么娘亲也教了我弹琴,我就是弹不好呢。”
      秦盛辰笑笑,腾出手来摸摸弟弟的头,“但是同样是请了师傅来调教,你习武不就习得比哥哥好吗。”
      盛安撅起嘴,被哄得点了点头。
      秦盛辰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一笑。
      一手好琴和四弟那样强健的、天生适宜习武的身体,其实要是可以选择,自己还是会选择后者,谁让爹爹老是强调自己是秦家子弟——哪怕自己在宫宴上的那一瞬间,说实话,是真的陶醉在了自己的琴音了。没有人不会为那样万众瞩目的锋芒着迷,亦没有人不会眷恋那样光芒万丈的璀璨,可是,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因此••••••

      “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因此让辰儿进宫陪太子读书,虽然太子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可是辰儿毕竟才十四岁啊。”车驾里,建安侯廖荣不无担忧地道。
      唐国公秦震铎亦是皱了皱眉,不语。
      “如今皇上对我们越发猜忌了,把岳父大人您从河南调回天资脚下,又委以如此虚职,我到了长安也羽翼尽失只有虚爵。如今辰儿又要进宫任太子试读,这样就算是岳父大人您要调任他郡,我们也不能一下子从长安脱身了。”廖荣道。
      秦震铎点点头,“是啊。郑州的兵权交掉了,长安城里我们怕是只有休生养息了。只是辰儿这孩子久居武功不谙世事的,在这宫里呆久了,可是难保不出什么事儿来。”
      廖荣点点头,正要说话,就感到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看,是到了秦府了。

      秦震铎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府里,仍是眉头紧锁。他还有一层没说出来,皇上猜忌秦家,夺了秦家的兵权,又留了秦家的孩子在宫里,不是已经二十三岁的长子盛冠,亦不是看上去虎头虎脑的、武功出色的三子盛安,偏是体弱的二子,不能不让人多想一层。
      于是他就这么皱着眉头走进了府里,秦英早就迎上来,秦震铎挥挥手道:“这么晚了,叫丫头伺候夫人他们赶紧睡吧。明天开祠堂,告诉几个孩子明天早上寅时三刻之前到祠堂。”说着,秦震铎就向正厅走去。
      冬天夜色格外地深,院子里暗沉沉地,秦震铎又是满腹心事,于是就这么走了过去,没看见院子门口边有一个穿着家常的杏色淡黄棉袍的小男孩,带着那样委屈而寂寥的神情注视着回府的车驾和刚刚进府的自己。

      秦盛辰从马上下来,拉着弟弟进了府,看见父亲的背影。
      其实在殿上,皇帝宣布自己日后每两日进宫一次陪太子杨洭念书,自己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寻找母亲的目光、父亲的目光,甚至是姐夫廖荣那一贯温文的目光也好。但是自己却必须马上跪下谢恩,顶着满殿文武集中在自己背上的复杂眼神。
      他刚想追上去,又作罢。只是牵着弟弟的手,希望盛安听到这个消息时单纯的欢喜之情可以冲淡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往前走了两步,盛辰突然感觉盛安停了下来。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杏黄袍子的小男孩站在庭院里注视着刚回府的一群人,长袍那样幼嫩的颜色在深冬的寒风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而细弱卑微。
      “四弟••••••”盛辰挤出两个字。
      盛黎看了僵硬的二哥一眼,倔强地收敛起所有落寞的神情,转身飞快地冲进沉沉的夜色中。

      第二天天都还没亮的时候,秦盛辰就被秦青唤了起来。
      几乎是睡眼迷蒙地赶到了祠堂,一路上被冷冽的寒风吹得清醒了大半。
      秦府的祠堂,秦氏的男性族人已经聚了不少,仔细一看仿佛都是父亲一辈的旁支,如叔父秦震锒等。
      身为族长的秦震铎站在香案前,祭拜祖先完毕后,道:“秦氏传至震铎一支,盛字辈嫡出三子中二人,次子秦盛辰,年十四,四子秦盛黎,年十二,庶出二子五子早夭不得入族谱,余下三子秦盛安,年十二,于开皇四年到天仪八年,寄居武功,未入族谱,今日震铎任官长安,才与三子同住,遂迁其入族谱,由秦氏诸族人见证,受我秦氏族规约束,愿得秦氏祖宗庇护,来日继承秦氏的家业,光前裕后。”
      祠堂里香的味道浓重,秦盛辰跪在下面,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祖宗牌位和摇晃的香火,不由竟有些晕。父亲上完了香,却也不叫自己起来,反而是叔父秦震锒走上前,开始一条一条地宣读秦氏子弟要遵从的族规。秦盛辰跪在地下默默地听,却多是什么不得入花街柳巷,不得定昏未归,必须黎明即起,读书习武的事情。恍惚间想起的是武功乡下秋日里蓝而净的天空,眼前飘摇的香火就仿佛在提醒着自己说,从今以后,自己已是深宅大院里的秦氏子弟,再也不是田野里那个无拘无束的少年了。那个悠闲的秋日下午,再也不会回来了。

      隔日,天还黑着的时候,秦盛辰就早早起床,沐浴更衣,准备进宫。
      捂紧了外袍顶着风拐过前厅,就听见有舞剑的声音,那样凌厉的力道,狰狞的风声。秦盛辰以为是盛安,随口道:“三儿呀,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看,却是四弟,闻声收了剑,站直了身体看了眼二哥,行礼。
      秦盛辰想起前天晚上那个倔强的背影,不由道:“那天晚上,爹本来是打算叫你一起进宫的。但是后来大概,爹就••••••忘记了吧••••••”
      话一出口,方觉不妥。
      盛黎低头道:“我本来就是个被忘记的儿子,可没有机会让皇上听我弹琴,爹说过的,秦家子弟还是以习武为本。”
      于是就自说自话地继续起舞。正月下旬,依然是极冷的天气,天还未亮,游龙一般的剑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反射着清泠而孤独的寒光。
      秦盛辰被晾在一旁。良久,沉默地转身离去。
      盛黎眼神一动。
      他和二哥不一样。皇上喜音色,他没有二哥那样的琴技和那份聪慧;亦没有大哥身为长子嘴里含着的那个金勺;也没有那个小妾生的盛安从小非凡的武技。甚至连普通的容貌都是奢侈品。
      母亲是个骄傲的女人,看到他这个儿子就会心碎;父亲更像一个冷酷严厉的将军,没用的兵不配吃那份军营饭。
      从小他就不是讨人喜欢的孩子。从小他就不是幸运的孩子。他的身边就只有自己。

      东宫名尚祈,位于紫泉宫之东,寝区之南。
      跟着穿暗红色袍子的内监走进宫内,院子里盛放着红梅,还可以看到边上用绳子傅起来怕冻坏了的是十数棵海棠和梨树。
      秦盛辰暗想,这太子倒如此有心,竟喜欢这样的花树。怕是后妃的宫殿里,种的也是这样的花草吧。
      太监报进尚祈宫主殿华仪殿内,宣进。秦盛辰整整身上的衣服,低头入内,跪拜如仪:“臣秦盛辰奉敕来侍候太子念书。”
      听到的却是一个少年干净的声音:“秦盛辰。名字倒不错。平身。”
      秦盛辰站起身来,面前的太子杨洭,长得眉目与皇帝有几分像似,白净得如同一个书生一般。
      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官袍,面目方正,目光直落在秦盛辰脸上。
      “秦盛辰,这是太傅魏卿知,孤和你的老师。” 杨洭道。
      秦盛辰马上反应过来,俯身代替太子行了拜见老师之礼。

      京兆军东北大营。
      秦震铎坐在大帐,摒退了副将参将,帐里只立着三个少年。
      “盛辰身为太子侍读,加上他从小身体不好,不习武,不入军营。但是你们还是要遵从秦家尚武之习。盛冠早在河南的侍候就在军营里了,盛安、盛黎,你们虽然还小,但是十二岁的年龄,战时这么大的孩子也从军了。”秦震铎扫了一眼三个立得笔挺的孩子,道:“说吧,你们各自都要去什么营?”
      “北营。”长子盛冠脱口而出。
      “北营。”两个还很稚嫩的声音紧接着道。
      秦震铎微微一笑。这几年皇上东征高丽,京兆军东北大营中东营随东南大营、西南大营、西北大营守长安。只有北营会在战时调动。而且,几年前远征高丽失败,皇上一直心有不甘,也许很快就又要打仗了吧。
      “恩,都挺聪明的,皇上大概又要出征高丽了,知道挑个能打仗的营,到时候可以跟去,跟去打仗了,不死就能立功啊。”秦震铎笑笑。
      秦盛冠微微低头说:“父亲,孩儿不是想着立功,只是北营兵士骁勇,早就名声在外了••••••”
      秦震铎笑笑:“那北营训练士卒可是有名地苛刻?你们从小养尊处优的,受得了?”
      秦盛黎从头到尾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盛安不由微微皱眉。武功乡下一住多少年,我们什么侍候养尊处优了。
      秦震铎又笑笑,忽然脸色一沉,道:“北营对士卒要求严苛,你们哪一个进去之后能呆下来么?自不量力,好高骛远!还有,军中无父子,不要解释什么理由,也不许叫父亲!”
      三个孩子反应一致地低头,作受训状。
      秦震铎脸色转霁,挥挥手道:“你们三个,到大帐外面去站着!前两年北营对高丽作战不利就是因为士兵不能适应寒冷的天气,现在正月十七,长安还不是太冷,你们谁站到最后谁进北营,挨下来的一个去东营,最早倒下的,去当伙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东营,北营,伙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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