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谋略》风小雅

57、南柯一梦 （三）

　　锦瑟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回到将军府。
　　刀光剑影，满地尸体，血流成河，京畿卫举着火把驰骋而来。
　　诗洵倒在血泊之中，身中数刀，一息尚存，原本俊朗坚毅的面庞因为血色显得有些妖冶。
　　刺客挥舞着刀剑向她袭来，一抹亮光从她手中弹出。
　　一切，都停止了。
　　暂停的时光中，锦瑟心痛地抱起诗洵，神情有些呆滞，口中喃喃念着，“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时光，一幕幕向后退回。
　　一切回到了三个月前。
　　锦瑟坐在庭院之中，龙华欢欢喜喜地拉着柴靖离开。
　　廊柱下，诗洵准备离开，转身之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
　　是锦瑟，她的脸藏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之中，诗洵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悲伤像海水一般汹涌。
　　诗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霎时间内心变得很柔软，轻轻开口，“怎么了？”
　　锦瑟一把抱住了诗洵，泪水无声地落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诗洵爱怜地抚摸她的脊背，“没事了，有我在，不怕，不怕。”

　　接下来的日子，锦瑟每天都粘着诗洵，诗洵虽然觉得欢喜，可隐隐觉楚不对劲来。
　　天命从来就是不可违抗的，锦瑟只期望那一天那一刻慢一点到来。
　　可纵使她再不情愿，时光还是会向前，婚宴之上，龙华会死，诗洵也会死，她救不了他们。
　　于是，锦瑟一次又一次地逆转时空，直到她的仙力耗竭。

　　当灵力走向尽头，锦瑟回到了花神殿。
　　她跪在自己的妹妹弦歌身前，苦苦哀求。
　　“弦歌，姐姐求你，你一定要救救诗洵，明日就是他的魂归之时了。”
　　弦歌古井一般的眸子兴起波澜，她忙扶起锦瑟，长长地叹气，“姐姐，我答应你就是了。可你也得答应我，自此以后，与那凡人再不来往。”
　　“这……”锦瑟很是犹豫。
　　“姐姐，”弦歌劝道，“仙娥思凡可是重罪，事情若是传出去，你定是要被脱去仙骨，脱离仙籍的。这一回，你一定要听我的，再不能和他见面了！”
　　锦瑟颓然回道，“好，我答应你。你快去救他！”

　　锦瑟在花神殿等了半日，坐立难安，还是放心不下，寻了去。
　　到了侯府中，诗洵昏迷着，但看着模样已然无碍。
　　锦瑟安下心，决定离去。
　　诗洵不知何时醒了，拽住了她，眼神中含着期盼，“不要走。”
　　锦瑟狠了狠心，甩开了他的手，冷冷说道，“我们本就不同，若是强求，你我都承担不了那后果。”
　　诗洵面色苍白，看着她的眼神决绝又坚定，“我不管你是仙是人，在我眼里，你是锦瑟，你说过让我以身相许，我答应了的。”
　　锦瑟叹气，“你这又是何必。”
　　诗洵痛苦地哀求，“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若这真是天怒人怨的罪行，那就让所有的罪责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诗洵从未求过人，此时却为她放下身段，锦瑟有些心酸。
　　她坐在床边，终于还是妥协了。

　　人类的寿命相对于仙子来说是多么的短暂，可上天既然让他们相遇，或许情况不会那么差呢。
　　锦瑟暗暗地祈祷，希望灾难不会来临。
　　一个月之后，锦瑟和诗洵拜了堂、成了亲。
　　当时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她幸福甜蜜的同时，她的妹妹弦歌正在替她承受三十六道天雷。

　　当她们的主上玉宸子将一切告知锦瑟的时候，弦歌早已被脱去仙籍，被扔进六道轮回。
　　锦瑟震惊之余满是愧疚。
　　时也命也无法改变，一命需由一命换。
　　当日，弦歌偷偷替换了诗洵和柴靖命格，耗费了大半的修为的同时也触犯了杀戒。她被天帝降职承受三十六道天雷，剔去仙骨，重入六道。

　　替换命格，又受三十六道天雷，弦歌怕是在扔进六道之前就魂飞魄散了。
　　可即使如此，上天入地，锦瑟发誓，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那是她的弦歌，如果她因为自己死了，那她一定要跟她一起死。

　　锦瑟走的时候，诗洵没有拦她。
　　锦瑟走了之后，诗洵辞去了官职，他来到二人相遇的花谷，他盖了一间草屋，从此隐居在那里。

　　锦瑟、诗洵、古凉、西景……
　　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呈现。

　　子衿被一个熟悉稚嫩的声音唤醒。
　　“大姐、大姐，你快醒醒。”
　　子衿头昏脑涨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脑袋靠了过来，面容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大姐，你没事吧？”
　　子衿眨了眨眼睛，看见弟弟子渊有些欣喜，一开口，声音却是十分的嘶哑，“子渊，你怎么在这？”
　　子渊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大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他们说你已经躺了半个多月了。”
　　子衿吃了一惊，怪不得觉得浑身无力，躺这么久，肌肉都快萎缩了。
　　此时，风流清端着温热的汤药走了进来。

　　风流清熟稔地扶起子衿，将汤匙递到了她嘴边，子衿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乖乖地张开了嘴，乖巧地喝完了一整碗汤药。
　　临走时，风流清贴心地叮嘱，“你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不宜多劳多动，知道了吗？”
　　子衿乖巧地点头。
　　直到看见子渊怪异的神情，子衿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额……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乖巧过了……还是对一个陌生人…
　　再一抬头，子衿在镜中看见没有易容的自己。
　　子衿再次，额……
　　终于，子衿笑了笑，决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子衿朝着子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子渊，子虞哪里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子渊皱起眉，稚嫩的脸庞有股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二姐十天前偷偷出来寻你，我知道后也溜了出来，可我并没有在漓谷看见她。”
　　晴天一个霹雳，子衿吓得赶紧坐了起来，“你是说子虞失踪了！”

　　子渊皱着眉，不再说话。
　　子衿用力过猛，又是一阵晕眩，靠在墙上缓了缓。
　　子衿焦急的叹气，这丫头，本来就是个路痴，没事瞎跑出来干什么。
　　雪上加霜的是，子渊冷冽又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姐，二姐是为了找你才不见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很难会原谅你。”
　　晴天又一个霹雳，子衿一副吃瘪的神情，听听，这是亲弟弟要和她决裂啊。

　　子衿再也坐不住了，撑着站起来，穿上衣服要去联络无衣卫。
　　风流清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子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醒来以后，她很难对眼前男子提出的要求说不。

　　子衿派出了无衣卫，而风流清也派出了漓谷的暗探，加上秋水山庄，五天后，子衿等人在大魏与大夏的交界处的一个山寨子里发现了她。
　　子虞一出王府，一路向北，才一天，就被一个讨生活的青年人贩子盯上了，人贩子俗套地拿吃食诱惑她。
　　子虞从小受了子衿的熏陶，自然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她仰着小脑袋天真地问，“叔叔，你是干什么的呀？”
　　人贩子见她长得甜美，神色也和气了许多，“叔叔是走江湖，专门替人跑腿的。”
　　子虞舔着冰糖葫芦，笑的越发甜美，“那去过北方吗？”
　　人贩子神气起来，“叔叔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
　　子虞仰着头，“那叔叔能带我去北方玩吗？”
　　人贩子摩拳擦掌，应声答应。正好最近北方有比大生意，相熟的黑风寨大当家正要寻一个闺女。这孩子模样这么俊俏，大当家肯定喜欢，自己从中还能赚的百十两银子。

　　子虞被带到黑风寨，在寨子里待得叫一个如鱼得水，压寨夫人将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子衿原本气势汹汹地要灭了黑风寨，子虞反倒替他们说情。
　　想着子虞也没受到什么苛待，子衿也就算了。
　　这厢子衿不讨黑风寨的麻烦，那厢子虞已然决定要找子衿的麻烦了。
　　小丫头对子衿没按时回来给她庆生怀怨在心，子衿好说歹说，才把这丫头哄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