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谋略》风小雅

56、南柯一梦 （二）

　　锦瑟的计划进行的很不顺利。
　　首先是龙华压根就不待见她，在锦瑟坦白了自己要撮合她和诗洵后，龙华对她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但仍还存着疑惑。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锦瑟终于取得了龙华的信任。

　　龙华脾气虽说火爆了一点，可生性豁达，说话直来直往，和锦瑟也能聊到一起去。
　　龙华常年在军营之中，对女儿家喜欢的事物一向是嗤之以鼻，锦瑟劝她改变这种想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对她进行了令龙华觉得苦大仇深的形象大改造。
　　好不容易龙华终于有了一些女孩子的模样，诗洵这边又出现了问题。

　　诗洵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每次锦瑟去约他，诗洵总说没有空，不是军营里要操练，就是他有紧急事务要处理，闭门不出。
　　锦瑟一回回地吃闭门羹，却一回回地不放弃。

　　时间一天天过去，时节已经入了秋，不知不觉，锦瑟已经在侯府待了三个多月。
　　细想起来，连锦瑟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能在同一个地方待这么久，后来又回过神来，还不是因为诗洵这个大忙人，他若是早一点和龙华成就美满姻缘，自己也能早点离开嘛。
　　可说到离开，锦瑟似乎，又有些舍不得了。
　　是舍不得院中这棵月桂吗，还是舍不得墙角的海棠呢？

　　锦瑟坐在院中发呆，龙华带着一名魁梧的男子寻了过来，锦瑟站了起来。
　　英姿飒爽的龙华拉着锦瑟的手，高兴地和她介绍。
　　“锦瑟，他叫柴靖，是我的副将，也是我的未婚夫。”龙华说到这里，带着不同以往的娇羞。
　　未婚夫？锦瑟大吃一惊，惊疑地望着龙华。
　　龙华拉着锦瑟坐下，柴靖走远了一些，留下她俩说悄悄话。
　　锦瑟迫不及待，“你不是喜欢诗洵吗？怎么？”
　　龙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大哥，后来，是柴靖让我明白，我对大哥其实只是兄妹之情。”
　　龙华娓娓道来。

　　故事还要从三个月之前说起。
　　那时，龙华手忙脚乱地接受锦瑟的改造。
　　衣，穿的是绿罗裙；行，走的是莲花步；坐，端的是闺秀范；说，讲的是细语声。
　　不但龙华自己不习惯，跟随她多年的一众将士们更不习惯。
　　那个曾经和他们有说有笑，把酒言欢、踏马而行的飒爽女将，冷不丁成了这么个笑不露齿、体态扭捏的鬼样子，几个亲近的将士直言，光是看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呀。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龙华多年来已经形成了行如风站如松的习惯，一时间要改这个改那个的，她当然也难受，可受着锦瑟那般期待又欢喜的眼神，她又不忍心拒绝。
　　终于还是柴靖的一番话开导了她。
　　“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品行是否中规中矩的，如果真要你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那你，还是你吗？”
　　龙华看着镜中的自己，桃妆粉裙美人髻，过于粉嫩的装束，让她多了一丝女儿家的秀美，可也让她少了身为女将的肆意豪爽。
　　她换下女装，拆了发髻，换成平常的打扮，整个人终于舒服了，身心轻快不少。
　　从那时起，龙华发现柴靖对自己有超出属下的情感。也是从那时起，龙华发现自己对诗洵的感情并不是爱，那只是对小青梅竹马的依赖。
　　而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锦瑟为龙华找到如意郎君欢喜，也同样有些发愁。
　　“那诗洵那边怎么办？我可是帮你约了三个多月，吃了这么多闭门羹呢。”
　　龙华望着眼前犯迷糊的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大哥若真的对自己有意，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他一直拖着，无非是想让锦瑟留下来。
　　大哥喜欢的，明明就是锦瑟呀。
　　唉，一个什么也不说，一个光想着往外推，真是对冤家。
　　不过，让大哥伤伤脑筋也好，显得多有人情味呀。

　　“下月初三，我们俩的成亲宴，你和大哥可一定要来啊。”
　　龙华牵着柴靖欢欢喜喜地走了，锦瑟悄悄地念动口诀，查看了龙华及柴靖的姻缘。
　　本以为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没想到，她看见了一个凄惨狰狞的未来，鲜血淋漓、寒冷刺骨。
　　锦瑟跌坐在原地，神情有些涣散。
　　廊柱下，诗洵躲在阴影处，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以为锦瑟是因计划失败而失望，于是长长地叹气。

　　龙华成亲的时候，整个京都桂花飘香，将军府中张灯结彩。
　　龙华拜完天地后，被送到了后院。柴靖一身喜服，挨桌的敬酒。
　　长年行军的将士，终于有了好由头可以酣畅淋漓、酩酊大醉，相互拼着酒、唱着歌，场面比打战还要热闹。
　　诗洵今日高兴，凡是敬酒的，来者不拒，几个将士胆子大了起来，轮番给他灌酒，锦瑟在一边支着脑袋事不关己地看着，也没想着劝他少喝一些。
　　诗洵见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将士们相互拼着酒，喝着喝着一摊摊倒在地上，热闹的场面逐渐安静下来，不时响起三三两两的高呼。
　　凶狠的屠戮即将来临，锦瑟面色惨白地抓住了有些醉意的诗洵，她的手指冰冷，语气带着哀求，“我们走吧。”
　　诗洵以为她身体不适，匆匆离了席。

　　二人刚拐出将军府的巷子，身后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抓刺客的高喊声声入耳。
　　诗洵下意识地转身回去，锦瑟立刻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将脸埋在诗洵的胸口，很是不舍，“不要去，你会死的。”
　　诗洵不可置信地擒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说？”
　　锦瑟不语。
　　诗洵焦急地决然而去，锦瑟靠着巷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是花御史，掌管着百花的繁衍生息，她比谁知道万物生灵的命运从出生那时就已注定，非区区人力所能改变，生者生，死者死，唯有如此，万事万物才能平和下去。
　　而今夜，就是这数百人的死期。
　　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她不能，也无法改变。
　　可是……

　　西景的黑衣刺客像海水一样涌进将军府。
　　这一场古凉最高女将的婚宴，古凉大半的王公贵族到了场，毙了命。
　　满场功勋卓著的将士们在醉生梦死之中，被刺客一击毙命。

　　大红婚房内，龙华望着那个朝她胸口狠狠插了一刀的男子，一脸的震惊和心痛。
　　“为什么？！”
　　柴靖的面庞越发冷酷清醒，声音冰冷的像插在她胸口的匕首，“我是西景的探子，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他待在龙华身边七年，这七年中，龙华一直无懈可击，直到三个月前，龙华春心萌动，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一夜之间，古凉人才的半壁江山毁在他们手中，古凉元气大伤，十年之内，再不可能与西景抗衡。
　　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很无耻。
　　但是很有用，不是吗？
　　龙华倒在血泊中，柴靖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终于抱起了她，说了一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