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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罗衣衣从早读课一直站到了第一节课下课。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长长舒了口气,腿已麻得动弹不了,可大多数同学都急着朝厕所奔去,没人顾得了她。当她一瘸一拐走进教室门时,抬眼望去,向秋倒是还在座位上,可他正低着头认真看书,完全把门外的罗衣衣忘了。
      罗衣衣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这样!做什么都那么投入……”罗衣衣盯着近在眼前的座位,每挪动一下,脚掌上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动,令她无法控制。就在她的手掌快要触到前排第一张课桌时,整个人不自觉地摔了下去,脑袋重重砸在桌沿上,整个人摔趴在地。旁边闲聊的几个同学赶快围了上来,将罗衣衣扶起来仔细一检查,砸在桌沿上的脑袋居然没事。
      可当大家看向桌沿时,李瑶的手还握在上面,紧紧包裹着桌角。
      李瑶的手并没有伤痕,只是被砸得太重,暂时失去了知觉。罗衣衣想着带她去医院看看,却被她一口回绝了,“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没事的!”罗衣衣和李瑶并不熟,她只知道李瑶是全校最会学习的学生,不偏科、不浮躁,她的语文虽然没有向秋出众、数学没有罗衣衣出众,但每一科都保持着领先的水平,总分自然要高出他们许多。同罗衣衣的大大咧咧相反,李瑶很安静,也很细心,虽然看着满脸心事,却又把手头上的事情规划得紧紧有条,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
      当罗衣衣回到座位上坐定时,才发现向秋早已站在讲桌旁,离她摔倒的地方不过咫尺,当下暗自发笑,心中想到:“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不枉我又跑回江城读高中……”
      站在讲桌旁的向秋却尴尬了。
      其实,当罗衣衣瘸着走进教室的时候,向秋便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想着,罗衣衣一向强悍又狡猾,就算没力气站这么久,应该也会想办法休息会儿,便没做过多理会。再者,他还没有原谅罗衣衣,不想管太多。
      可是,罗衣衣摔倒的瞬间,向秋是第一个飞奔上来的,怎奈距离太远,晚了一步。本来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继续云淡风轻。可要命的是,刚才飞奔过来时,膝盖不知撞在了哪个桌角上,几分钟过去了还在又疼又麻,若他此时迈开腿走回去,免不了要同罗衣衣一般摔下去。向秋也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向秋,你可以,扶着桌子慢慢走过去!”可当他双手微微颤抖要伸向旁边的课桌时,却又止住了,“不行,那样她就知道我是刻意跑过来的……”就这么挣扎着,同学们陆续从厕所返回,第二节课的上课时间也快到了,向秋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汗珠不断渗出,像个木头人般站在那里,又活像个傻子……
      罗衣衣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她弯下腰拍了拍腿,已经不再麻木,方才站起身假装不经意地朝着向秋走去,可没想到她才迈开一只脚,向秋却扶着桌子一瘸一拐飞快回到了座位上,虽然瘸得厉害,速度却也快得惊人,罗衣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再转过头看向他时,他又在“专心”看书了。
      六年级的夏末秋初,正值向秋和罗衣衣小学升初中的关键时刻。那时候,小学升初中还需要经过严厉的考试,长街上的路灯也没有那么明亮,倒是随处可见萤火虫起舞。那时候,向秋还不像现在这么敏感,罗衣衣倒是一样的没心没肺。那时候,小学升初中的成绩只算语文和数学。那时候,向秋的数学很差,罗衣衣的语文很差。
      为了能够考上江城最好的初中,向秋和罗衣衣每天傍晚都约在小广场旁学习,向秋帮罗衣衣补习语文,罗衣衣帮向秋补习数学。最终,两人都如愿考上了江城最好的初中。
      开学前两周,向秋在爸爸的带领下准备外出游玩,临走前,他踩着水泥阶梯,踮起脚尖透过玻璃看着屋内的罗衣衣,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罗衣衣想了很久,直到向秋脚酸得快站不住,才开口说道:“听说你要去海边,要不,你就给我带个贝壳吧,不要买的,要你自己去海边捡!”
      向秋记在心里,也带回了许多亲手捡拾的精美贝壳。
      可是,回到江城后,向秋再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也再没见过罗衣衣和她的父母。后来向秋才知道,父母早已离婚,他的爸爸得了轻微抑郁症,妈妈为了追求梦想,出国深造。而罗衣衣一家,去了哪里,因何而去,向秋至今依然不解。
      多年以后,长大了的罗衣衣才知道,表面上看,向秋生活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父母都从事艺术,平日里也算是其乐融融,但其实不然,向秋父亲向立阳和母亲夏青禾经常在背地里吵闹,尤其是双方老人都离世后,他们一家在江城连个说得上话的亲戚都没有,矛盾愈发激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自的苦痛也只有自个儿清楚。
      凉风嗖嗖刮起来的时候,江城中学田径场周围那一排排果树上的果子,终于由青变黄,细细嗅来,还有些香甜的味道。向秋不好动,体育课也不例外,好在高中的体育课已经没那么繁琐,自由活动的时间,向秋喜欢绕着田径场走上一圈,看看那些黄澄澄的果实,闻闻自然的味道,然后回到教室。罗衣衣喜欢打排球,班上几个女生在她的带动下,也加入了排球的圈子。
      只是那天,向秋没有在操场上看到罗衣衣的身影,当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才发现罗衣衣伏在桌上睡着了。向秋蹑手蹑脚回到座位上,从他的位置看向罗衣衣时,正好能看到后脑勺,阳光温润、微风和畅,罗衣衣的头发就那么在风中飘来飘去,让人忍俊不禁。向秋从包里拿出班固的《两都赋》,看会儿书,看会儿罗衣衣。
      就这么过了半节课,罗衣衣没有醒来,也没有翻动身子。向秋心中打起了鼓,“她那么喜欢排球,怎么可能放弃上体育课的机会,难道是生病了?……应该不会,从来没听说她会生病……可是……”向秋合上书,悄悄来到罗衣衣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两秒钟后,当向秋准备再度拍过去时,罗衣衣却一跃而起,瞪大眼睛看着向秋,嘴角流着口水,粘着几根头发。向秋往后退了两步,也被吓得瞪大眼睛看着罗衣衣。
      良久,罗衣衣才反应过来,一边撕纸擦口水一边傻笑,向秋则尴尬地转身准备回座位,却被罗衣衣叫住了,“都开学一个多月了,你真的不准备理我了?”
      向秋转身面对着罗衣衣时,既尴尬又无奈,“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好像都没什么要说的……”
      “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
      “你刚走那会儿……挺想知道的,现在……无所谓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罗衣衣很委屈地看着向秋,第一次同他讲起当年那些事。
      三年前的夏末,眼看着夏天就要结束,可是秋老虎的到来,江城的气温一夜之间飙升了好几度。正是晌午时分,罗衣衣的爸爸站在自家屋檐下,抬头看着天空,一边擦汗一边催促道:“随便收拾一下,到了那边全部换新的,这些就都留给新屋主吧!”
      罗衣衣的爸爸罗俭是做工程承包的,几年下来凭着个人努力攒了不少积蓄。可前些年,眼看江城的房地产市场越来越不景气,便有了到外闯一闯的想法,当然,这都是罗俭自己的说辞,真相到底如何,罗衣衣并不清楚。
      紫罗兰盛开的午后,罗衣衣站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看着斜角处向秋的家,一脸心事。她上午才知道,全家人都要搬离江城了,去哪里她不清楚,也不敢多问,罗衣衣自然不愿意走,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就在前一刻,罗衣衣去敲了向秋家的门,想着哪怕要到个电话,回头说声抱歉也行,可是向秋妈妈夏青禾并不在家,她在窗台上站了两个小时,直到离开,也没等到夏青禾回家。
      后来,罗衣衣一家到了上海,她在一家私立学校上初中,语文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如人意,尽管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可她始终没忘记向秋,总是想着回江城再看一看。初三的时候,罗衣衣的父母大吵了一架,罗俭摔门而去,从此再未归来。后来罗衣衣从妈妈处得知,罗俭之所以离开江城跑到上海,是为了一个女子。
      “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罗衣衣轻声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去上海了,就算流浪我也留在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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