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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草结案与苦抚恤 ...

  •   天微亮,八尺木便起身,做了些早点,煮了醒酒汤,搁锅里热着,见苏蘅还未醒,便嘱咐小童等醒了,再给送去。
      简单收好包袱,八尺木便动身回齐安府,加上今天,这回公差都算出来三天了,再晚回去,估计得挨罚了。于是急急忙忙,先去南司州府衙接李滠,可那位昨晚估计做好事忙了一宿,早上还糊涂着。只好等那位书童牵了一头老驴,拉了一副破板车,一同合力抬了李某人到车上,书童赶了车急走,八尺木仍旧步行。说实在的,那老驴还没八尺木走的快。
      约摸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也许是板车腾地难受,李滠才悠悠醒转。这时他们早已经出了城,上了官道。
      “玉书,这是哪啊?”李滠迷迷糊糊,只觉头疼得厉害,稍微腾挪下是浑身上下又酸又疼。
      “回爷,这是官道上呢,我们快出南司州,去齐安郡呢。”
      “怎么还是这破驴破板车?八尺木呢?”
      “在这呢?”八尺木走回板车旁。
      “就没有接我们的马车或官轿吗?”
      “没。”八尺木心想,你还有个驴拉板车呢,比我强。
      “那你怎么来的?”
      “就像现在一样,走的来啊。”
      李滠,有些气结,他一路省吃俭用,只用这破板车走了千里路,好容易到了南司州,特地先托人送了书信去齐安,就是想那边派了官轿,或是马车来接,这样去了,也比较气派些。可哪成想居然那边还是让人走来接?是太守大人故意为难,还是那个小地方真的很穷困?
      忽然,从另一边,来了辆马车,扬鞭奔腾而过,掀起一阵黄土飞扬,正好洒了停在一边的驴板车,及躺在车上的某人一身尘土,害得某人连连“咳,咳……”不停,脸色也更难看了。
      八尺木见着马车,早已避开几步远,早说他本就穿着粗布衣裳,不在乎这路上的尘土,可是,板车上那个本来收拾的清爽的锦衣的公子却变了个灰头土脸猫。八尺木不由心情大好,在一旁大笑,心道,谁个赶路,还穿好的,回头脏了破了,那不是浪费好银子吗?
      齐安城。
      因启程的早,到天刚擦黑,八尺木一行便到了齐安城门口。
      李滠呆呆的望着那小城墙,破破落落的,大概就是在原来被毁的差不多的旧墙上,拼拼补补了一番。小心肝不由又抖了几抖,又看了几眼,心内哀悼,怎么到了这么个破落地,难怪自东都洛阳来这里前,有朋友说这里是“使君家似野人居”,自己原还不信,这……
      八尺木却不知,李滠到这城门处心里已百转千回,自我哀怜半天,要不,肯定愤怒了,在八尺木眼里,这是自小生长的地方,城内泉水杨柳修竹,很美,郊野有良田万倾,不穷。
      将李滠送到府衙,这趟任务总算交了差。

      另一个任务。
      当八尺木接到这个差事时,有点莫名,抚恤?
      才走几天,就出了什么事了吗?这也没有打仗,也没有大旱水涝的事儿,抚的哪门子恤啊?
      同了赵捕头一起去,才知道是到上回在城郊柯山竹林中发现的两个女王城侍卫家里,进行抚恤。
      “结案了?怎么就结了?”
      “唉,没办法,说是江湖里的绿林大盗做的,你刚走那天,女王城就来了人,给结了案,说是丢了些财物,重要的已着人找回了,那两个侍卫是因公殉职,让咱们给安抚下家里就行。”
      “绿林大盗?赵叔,你信么,反正我不信。”八尺木愤愤,看向赵叔,又低声道:“赵叔,那个剑伤没有什么特征吗,你有没?”
      赵捕头四周看了看,低头道:“伤口极深,创面不广,应是一柄薄快剑聚气全力一击致命,这样的招式应是女子惯常用的。”
      “女杀手和女王城侍卫,这个就麻烦了哦。”八尺木低语,心里想着,那天在武阳阁碰到了那人,接着曹大人就结案了,还将我派了出去接人,唉,分明是提醒我不要管这事。就算多年未见,可是记忆中那人的笑容,却还是没能忘,想来,那日在护国寺外见到那小鬼的笑容,还真有些像。
      八尺木无奈想着,闷头前行,经过前街,突然问道一股小米香味,不由口水泛滥,寻香一瞧,原来到了言家糕铺。
      “呵呵,言二婶,你家又做了什么这么香?”八尺木高喊道。
      “八尺木啊,有段日子没见你了,上回帮我背米,可辛苦你了。”
      “小事啊,没什么。”八尺木有些不好意思,挠挠了头,腼腆笑着。
      言二婶也笑了笑,又道:“喏,新出笼的小米糕,要点吗?”
      八尺木看了看,那圆圆的泛着金黄色泽的小米糕,使劲闻了闻,真的很香,便问:“多少钱一斤?”
      “十五文一斤,这是新做的样式,买点尝尝吧。”
      “啊,十五文,好贵。”
      “不贵啊,比城里的便宜多了。城里武阳阁的点心,一小盘都不止这个价呢,我这里一斤,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有我这实惠的呢?”
      八尺木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贵了点,摇头不买。
      “那要不买点这枣糕?这也是刚做好的,便宜些,十文一斤。”
      八尺木有些馋了,还是花五文,买了半斤枣糕,言二婶,边称边说:“多给你一个,只有你哦,我多给点,别人我是都不会多给的。”
      八尺木一边笑,一边回答:“是,是,知道言婶好,只有言婶家的糕点最好吃。”心里寻思,等过些日子,这小米糕降了价,再来买点尝尝。

      八尺木买了些枣糕,见了一旁等待的赵捕头几人,不好意思笑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都尝尝,这枣糕味道不错。”
      “没事,走了半天,是有些饿了。恩,不错,是挺香的。回头,我也买点带回去,我家顺意也爱吃这个。”赵捕头,边说,边吃了一个。

      到了郊外又行五里,就可看见一村庄,进了村,借问乡人其中一侍卫家,“很容易看,沿着走,那门上扎了白条的便是。”
      走不远,见着一个围了土墙的小院,门上扎着白布条,推了木门,进去,是一望可见的三间土屋。听到声响,一人从中间屋子出来,神情不快:“什么人啊,随便进人家里?”
      赵捕头表了自己一行人身份,又查证了家属,才说了来意。
      从屋里,又出来一麻布素衣的老妇人,请了赵捕头和八尺木几人进屋说话。老妇人原是那死了的侍卫的母亲,说着说着,又悲切哽咽不止。先前出来的妇人原是那家的媳妇,却始终漠然坐在一旁。八尺木觉着有些难受,便起身出了屋。
      一个小侍卫,就这么死了,于官府来说,只是一笔冷冰冰的抚恤费和一份名单加上一个红圈。但于这个贫苦家庭来说,却是失了顶梁柱,徒留孤母寡妇。

      八尺木只觉有些烦闷,打开纸包,取了些没吃完的枣糕出来,甜点入口,无奈笑了笑,每次心情不好,吃些甜东西便会觉得舒服些。
      八尺木一边吃着,一边四处走走,见着院角落有一木棚,便打算走去歇歇。转过那木棚前,正要进去,先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不料一东西猛的跳出来,倒叫八尺木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倒退一步。仔细一看,刚刚却是一只黑白纹的土猫跳了出来。八尺木觉着自己被一只小猫唬了一跳,还真有些丢脸,又进了那小木棚。走进了,却见棚里堆了不少柴火,木板,杂物,杂物中间好像有东西在动。“难道还有一只猫?”八尺木心想着,有些好奇,轻轻走了去,就见了更让人无话可说的一幅场景。
      那杂物堆中,赫然躺着一个女子,衣衫褴褛,极瘦,破烂的布盖在她身上,还松飘飘的,小脸庞上,一双大眼睛深深的凹下,腹部却高高隆起,那双眼麻木的瞧着,看上去真有些瘆人。
      八尺木转身跑出了木棚,憋了一口气跑进了中间的大堂屋,才踹了口气。一进屋,屋里所有人都有些讶异的抬起头。赵捕头见了八尺木那样,问道:“怎么了?被狗咬了,跑得那么急?”
      “我们家没养狗啊。”那老妇人急忙分辩。
      八尺木稳了稳气息,不知怎么开口,有些结巴:“恩,那个,我,那个,刚刚出去走走,恩,那个,看见了一只猫,恩,又看到了外面的,恩,那个棚子……”
      八尺木停了停,疑惑的看向那老妇人,和那冷漠的媳妇。却见,那两人听了棚子,神色一变,那媳妇哼了一声,看向院外的眼神带了三分狠毒。那老妇人却又哭又叫骂,闹将起来。断断续续的话中,尽是毒辣的辱骂之词,却是说那个小妖精害了她的儿子,若不是这个祸害的“妖精”,她的儿子就不会遭遇强盗,横死。

      妖精?强盗?
      唉,究竟是谁更可怜呢?失去独子的老妇人可怜么,也许永远也不会清楚儿子的死因,以为儿子是不幸遭遇强盗,却把这罪怪到一个弱女子身上,认为她祸害,克夫。那冷漠怨毒的媳妇可怜么,失去家中依靠,生活来源,死者已矣,却把这毁了自己幸福的恨,无休无止延续加到那个所谓的妖精女子身上。木棚里那个女子可怜么?当初她执意跟着这个男人,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抹不去的裂痕,如今身怀六甲的躺在一间无顶无门,堆满了杂物的棚屋里,她的男人死了,可是她却要承受他所造的孽和他所遗留给那两个女人的痛苦以及怨恨。
      八尺木,一时也分别不出,那些人到底是可怜还是可厌,只觉得真的很无奈。
      实在听不下那些争吵,哭闹,咒骂和怨恨,赵捕头拿出那五十两银子的抚恤,给了寡母二十五两,又分了那媳妇和她两个孩子一共二十两,去棚屋留了五两给那个女子。这么一笔银子,分了就更少了,可是也只能这样,这样遭遇的人,或者更可怜的人,在这个世道上还有多少,真的很无能为力。
      出了村,赵捕头拍拍八尺木的肩,说:“看得多了,也没什么了,尽人事听天命,天下的不平事,多半还是人自找的啊,走吧。”
      八尺木点头苦笑,茫然继续走去下一家。

      另一个侍卫,家中只剩一个妹妹,住在齐安城南桥头下。
      “是这家了。”赵捕头上前,敲了很久,却还是没人应。“有人吗?”
      等了许久,等到快放弃了,却有人开了门。
      “来了,来了,谁啊,吵死了。”开门的女子随便披了件外衣,里间衣服随意扣住,从颈脖沿下露出一片雪白,头发松松垂着。
      门外几个人都是男子,愣愣的,不好进去,匆忙说了来意,给了抚恤银子,便告辞了。
      “刚刚看到的,是言家糕铺的东家?”
      “是啊,那个女人就是他养的。”
      “连言家那个懦弱无能的男人,都在外面……”
      言二婶霸道能干,虽有些爱占些小便宜,但她一个人挑起铺子,养活一家人,起早贪黑的辛苦操持家业里外,可是这个男的,无能无德,却在这里寻花藏娇。唉,再是懦弱无害的人,也不见得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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