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常[龄龙]》温泉路34巷

3、第三章

　　张九龄和王九龙今天出外勤颇有些狼狈，倒不是说碰到了什么棘手的鬼魂，那孙zei几乎就没什么伤害能力，可又是个不愿走要在阳间逗留的货，别的不行，撒腿逃跑倒是比谁都快。
　　张九龄王九龙一个没留神就让他丫的给跑了，追了老半天才勉强跟在那孙zei后头。虽说是晚上，可阴差在阳间出外勤时保险起见穿的就是普通人的衣服，免得人家阳寿未尽倒先把人给吓死，活活给地府增加工作量，今晚上也不例外，可偏偏张九龄就被他身上的裤子束缚住了。
　　“王九龙，你丫的先跑，我有点跟不上了。”
　　“咋了，老大？”王九龙一扭头就看见后头自家老大时不时低头扯着身上的牛仔裤。
　　“你别看我，盯着那孙zei,别让他给跑咯!”张九龄冲着王九龙吼道，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今儿早上起晚了，火急火燎套了条裤子没成想还是一条没弹性的牛仔裤，最近也可能是蹦迪少了，体重上升，这裤子还有点儿紧。
　　眼瞅着王九龙就要抓住那鬼了，张九龄也勉强跟在后头，可偏偏王九龙又扭头看张九龄如何了，就这扭头的空档，那鬼好像又加速了。
　　“我去！”张九龄一个健步迈过去，王九龙也反应过来冲上去立马揪住了那鬼的衣领，可空气中也在瞬间传来令人尴尬的刺啦布料裂开的声音。
　　“老，老大……”王九龙不笨，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张九龄黑着脸脱下了身上的牛仔外套系在了腰上，狠狠地说道：“回地府！”
　　裤子买来还没几天呢，张九龄心疼了一把还是不打算扔了，一把拉过刚吃过午饭葛优瘫在椅子上的王九龙。
　　“诶，哥，嘛去？”王九龙正被午饭后的瞌睡虫惹得迷迷糊糊的呢，就被自家老大揪着衣领拎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找你孟哥。”

　　孟鹤堂不愧是地府孟婆，这官衔儿带了个婆字，手都要比别人巧上许多，大到织毛衣小到缝补衣物都不在话下。
　　孟鹤堂看了眼张九龄带过来的裤子后，努力憋住了想要咧开的嘴角，冲张九龄摆了摆手:“放心啊九龄儿，孟哥保证给你补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诶，谢啦孟哥，改天在阳间看到啥好玩儿的了给你带来。”
　　“说到这，我又差点忘了，我这个脑子，”孟鹤堂拍了拍脑袋，扭头冲在杂货铺里整理孟婆汤的周九良喊道，“航航，帮孟哥把前几天买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那两套衣服拿出来。”
　　“衣服？”
　　“嗨，这几天在捣鼓阳间的什么购物软件嘛，就给九良买了几套衣服，他的波点裤我可看不下去了，又看到一款挺不错的运动套装的，想着你和大楠干活的时候可以穿穿，就给你俩一人买了一套，放我这好几天了，愣是给忘了
　　。”
　　“谢了啊孟哥，回头请你吃饭。”王九龙笑嘻嘻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请的，两套衣服而已，”三个人说话的功夫，周九良已经拿着衣服出来了，嘿，别说，之前的毛头小子被他孟哥一捯饬完之后还挺帅，孟鹤堂把衣服递给张九龄王九龙，继续说，“你们俩先回去试试，大小不合适再给孟哥，孟哥去换。”
　　“诶，成，那孟哥我俩先走了啊。”

　　两个人回到阴差的职工公寓，马上拆开装着衣服的快递袋，然后，瞬间傻眼。
　　“儿砸，你是不是拿了爸爸的衣服？”张九龄盯着自己手上的衣服，又一脸尴尬地看向王九龙。
　　“没啊，老大，”王九龙拎着自己的黑色运动套装在身上比了比，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很合身啊。”
　　“我是说颜色不是大小，混蛋！”张九龄把手上的白色衣服扔在了王九龙脸上，他也看出来了自己拿到的衣服也是自己的尺寸啊!合着他孟哥衣服买是买了，愣是把颜色搞错了，还是说他孟哥就是想看他俩这么穿？
　　“老大，你穿白挺好看的，我头一回见穿白的显瘦的。”王九龙一脸真诚地夸道。
　　“丫的但是显黑啊！”这回砸在王九龙脸上的是快递包装袋。
　　虽说张九龄觉着自己这肤色穿着一身白特显尴尬，但不管怎么说毕竟这都是他孟哥的一番心意，这么久就连王九龙这孙zei都没给他买过衣服。

　　“老大，最近这些鬼怎么那么不安分？他们老跑啥？我们俩这么俊的大老爷们儿去逮她们，好声好气地劝他们去投胎，他们非但不配合还老和我们玩马拉松。”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估计是被你的自恋给恶心到了，怕了你了。”张九龄嘴上这么应着王九龙，心里的疑惑却是比他少不了多少，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碰到的无一不是又难缠又固执的鬼魂，甚至还有变成恶鬼的，九良、赵秦勇……
　　之前不是说没碰过死后不愿离开阳间的，可这频率未免太高了，而且偏偏每起都在他和王九龙的辖区内，就连郭麒麟都开始担心起来，发消息提醒他们最近要小心些。张九龄隐约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那种虚无缥缈又充斥四周的危机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烦躁。
　　“哥。”
　　“哥。”
　　“老大。”
　　王九龙一连叫了张九龄好几声，张九龄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他似乎是第一次穿一身黑，穿在他身上很好看，显得整个肤白挺拔，可张九龄却觉得那白是那种油尽灯枯的白，就像王九龙要魂飞魄散一样。
　　对啊，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王九龙躲得过吗？自己又能不能护得好他？
　　“王九龙，”张九龄皱着眉头盯着王九龙，难得表情如此严肃，王九龙本还想说个玩笑与他听，调节一下气氛，看见张九龄的表情，立马收起了笑嘻嘻的样子，像只乖犬站在他身边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如果未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重。”
　　“老大……”王九龙也不知道张九龄好好的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危险？能有什么危险？那些个恶鬼怨灵自己还是能对付的啊，怎么就扯到性命上去了？
　　“总之，”张九龄被王九龄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嗽几声低下头，“总之，保护好自己，不要干出像上回乱开黄泉镜的蠢事了，人死后还有魂魄，尚且也算是有两条命，我们是只有魂魄的阴差，魂飞魄散，就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老大，我哪儿会找不回来啊，你叫我一声，我在哪儿都肯定飞回来。”
　　哪怕魂魄散了，散在八百里黄泉，散在奈何桥上忘川河中，我也一定回来。

　　“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张九龄衣服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俩人看向对方，彼此默契地点了点头，朝着生死簿系统给出的地方飞去。
　　不出张九龄所料，这次又是个不愿离开的，头七已经过了，在阳间四处飘荡，整个就一孤魂野鬼。
　　“老大，这怎么还有过了头七的？”按理说，一个人死后生死簿会最先清楚并记录在册，第二个知道的便是阴差，黑白无常前去勾魂后把鬼魂带至八百里黄泉，登过望乡台，再去奈何桥边找孟婆，很少会有鬼魂滞留在人间过了头七而生死簿却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张九龄手上紧紧捏着招魂幡，眉头紧锁，对面的鬼魂只是孩童模样，看上去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却给张九龄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况且他还能躲过生死簿的追踪。
　　出手了！
　　对面首先打破了僵持，朝着张九龄和王九龙冲了过来，奇了怪了，之前那些个鬼瞧见张九龄他们逃都来不及，怎么来了个先出手的？
　　张九龄挥动着招魂幡也冲过去，那鬼就像没瞧见他似的，灵巧地避开了张九龄的攻击朝站在另一边的王九龙奔去。
　　怎么回事？
　　张九龄心咚地一跳，明明已经只是一条魂魄了，却突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都要炸了，难道那鬼的目标是王九龙？
　　“王九龙！”小心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王九龙已经迅速察觉到了危险，举剑挡住了那一发攻击，向后退了数步。
　　“哎哟，可以嘛，还有点儿不好对付，”那鬼扭了扭脑袋，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让张九龄听了很不舒服，说话间那鬼竟然还吐了吐舌头，丝毫没有孩童的天真，不，仔细看，那哪儿是舌头，那分明就是信子。
　　对啊，能逃过生死簿的追踪，普通人很难做到，但妖可以，生死簿只记载三界人界之生死，而妖却可能凭借妖术干扰生死簿，为的就是将他们引到这里。
　　那妖显然也是不想再伪装下去了，又吐了吐信子，在墨绿色的雾气中化成了一条数十米长的巨兽，却是人面蛇身。
　　“烛，烛九阴？”王九龙在脑袋里检索了一遍他看的为数不多的书，半晌只能说出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钟山之神明明镇守在北方极寒之地，况且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倒是很久没听过我那烛虫老爹的名讳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混成这般模样嘛，啧啧。”人面蛇神的怪物面露同情的样子，甩了甩尾巴。
　　张九龄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烛龙的儿子，那不就是早就被后羿射死的恶兽猰貐 ？怎么会？这都几千年了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懒得跟你们废话了，我也累了，早点儿完事儿早点儿收工。”
　　“混蛋！”王九龙显然是被猰貐轻蔑的语气给激怒了，提着剑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面的怪物和自己有着怎样的实力悬殊。
　　“王九龙！”张九龄猛地反应过来王九龙这孙子在干什么，同样提着剑冲上去，太危险了，就算猰貐是在千年后复活而来的，实力也不可小觑的，王九龙这家伙竟然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什么也不顾了冒冒失失地冲上去。
　　猰貐口中吐出绿色的烟雾迅速将张九龄和王九龙包裹住，张九龄只觉得浑身周遭如刀割一般，他却顾不上疼痛，挥舞着剑硬生生地砍出了一条路，只为找到王九龙。
　　王九龙这边也不好对付，剑刺在猰貐身上却是未伤到他分毫，倒是一阵一阵震得王九龙虎口疼。猰貐的长尾一摆，朝王九龙伸去，王九龙也开始觉得体力不支，魂魄也在动摇，整个人在浓雾中摇摇欲坠。
　　“王九龙！”待张九龄终于发现王九龙时已经为时已晚，绿雾也对他起了作用，刀割的疼痛之后便是令魂魄震动的感觉，怕是雾气中有毒，只是他一心只想找到王九龙，凭着这分决心才没那么快中招。
　　电光火石间，张九龄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一身伤，袖中的缚鬼链也伸了出来，马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抓住王九龙了。
　　猰貐像是不愿陪他们玩了，打了一个哈欠，长尾一摆，把王九龙卷入其中，王九龙整个人就被猰貐的蛇身缠着，他本身就中了毒，根本没有力气挣脱。缚鬼链也只是打在了猰貐的身上，不痛不痒。
　　“孙zei，你他丫的给我把王九龙放下来！”张九龄不知道猰貐绑王九龙干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发慌，可越是如此他身上的毒就散发的越快，转眼间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剑勉强支撑着半跪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
　　猰貐当然不管张九龄那对他没有丝毫杀伤力的警告，威胁似的收紧了自己的尾巴，缚在其中的王九龙被勒的呜咽一声，晕了过去。
　　“不是吧？不会死了吧？诶，兄弟，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交差啊？你死了那家伙非得把我的皮剥了炖蛇羹不可。”
　　“混蛋！”张九龄此时此刻莫名觉得无助，当初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奈何桥边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和上次王九龙擅开黄泉镜不同，上次他更多的是生气，气王九龙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这次他是恐惧，他不知道王九龙会怎么样。
　　“这家伙怎么那么容易晕啊？不会抓错了吧？”猰貐根本不理会张九龄，尾巴一甩将张九龄摔出去十几米后绝尘而去，消失在一片绿雾中，“算了，应该不会抓错的！”
　　张九龄挣扎着抬起头，昏过去的最后一眼竟然不是猰貐卷着王九龙离开的样子而是王九龙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脸上笑嘻嘻的，一副讨打的样子。
　　“大楠……”

　　猰貐：音同“亚雨”，是上古之神烛九阴之子，传说是人面蛇身，也有说是人首牛身的，说法不一，因作恶多端被后羿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