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常[龄龙]》温泉路34巷

2、第二章

　　2、

　　张九龄王九龙的日常工作是引渡人的灵魂，乖的他俩逗着趣儿插科打诨就带着一起回去了，不乖的就稍微要麻烦点，哥俩秉承着能动嘴绝不动手免得惹一身麻烦的原则也能把鬼带回去，于是乎俩人成了地府里头嘴皮子最溜的阴差。
　　这天王九龙张九龄俩人一起去了地府打卡上班，眼瞧着快到七月半了，俩人的活也多了起来，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自己管辖的区域还没忙完有时候还得去别的地方给其他兄弟搭把手。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办公室，一黑一白一矮一高却又样貌都不错，在这地府倒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诶，我说哥俩，”郭麒麟从电脑后头探出脑袋，见他俩一副被女鬼吸了精气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你们这是又上哪个坟头蹦野迪去了？”
　　“您家坟头，成吗？”王九龙张九龄两个虽说是黑白无常，修为也不错，但也耐不住天天这么大的工作量，恨不得俩人一起一头扎进那黄泉里，撒手撂摊子，不干了，王九龙累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管跟他开玩笑的是谁了，怼回去再说。
　　“那感情好啊，您上我家去，我让您舅舅也就是我爸给您当DJ，给您打碟，您看成不？”
　　张九龄在王九龙腰上软肉那拧了一把，疼的他跳脚，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拿自己的顶头上司阎王还是自己的舅舅开玩笑，怕是这个月的外勤补贴不想要了……
　　“嘿嘿，那个，大林啊，我刚才懵圈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见怪。”
　　“别介啊，我说真的，我妈念叨你好多次了啊，说要介绍对象给你呢，要我找个机会一定带你回家看看。”郭麒麟说这话时瞥了张九龄一眼，果然，巧克力豆的脸更黑了，要不是还有点儿眼白，这地府灯昏沉沉的，郭麒麟都要瞧不见他了。
　　王九龙倒是傻愣愣的，摸了摸后脑勺，点头答应:“哎，成，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我就看看舅妈去。”
　　得，这下张九龄的脸黑了，拽着王九龙的胳膊就往外走。
　　“诶，老大，咱别走那么快啊，你刚不说渴了吗，咱连口水都没喝呢。”
　　“喝个屁，来活了。”张九龄难得凶了王九龙一回，把那大白高个吼得一愣一愣的，任由他拽着离开了地府。

　　张九龄对王九龙这点心思大家不是看不出来，他来地府的时候王九龙还不是阴差，只是在地府里打下手的，干的都是受人支使跑东跑西的苦活累活。
　　王九龙不愿讲，因此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阎王的外甥，使唤他也就得心应手。
　　张九龄本应该投胎转世的，用孟鹤堂当初对他说的话就是投胎过去，不是大富大贵就是一生平安顺遂。
　　他身上积了太多功德，也不知是生前做的好事太多还是几世之前是由什么上仙上神转世，身上有其庇荫，孟鹤堂见了都对他好声好气的。
　　可张九龄见了王九龙便不愿投胎了，他站在桥边见王九龙被几个阴差使唤着去收拾一个妄图逃跑的恶鬼，被那恶鬼打的都趴地上了，可还是挣扎着试图爬起来，那一刻，张九龄有点儿恍惚，顾不上听孟鹤堂在那里碎碎念，奔向王九龙朝他伸出了手。
　　有灵魂不愿意不投胎，这在孟鹤堂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见的多了，大不了来点儿强硬的手段，把鬼按在地上，孟婆汤一灌，管他是何方神圣，汤到记忆除。
　　“你干什么？”张九龄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孟鹤堂。
　　“诶，那什么，兄弟，咱们来这了就得听这里的规矩，你阳寿已尽就应该投胎转世去了，你也别让我难做，我也只是个干活的。”
　　“我用不着投胎，让我待在这里就可以了……”张九龄说罢，扭头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刚与恶鬼打斗结束蹲在地上喘气的王九龙，是那种字面意思，直勾勾地盯着。
　　孟鹤堂抹了把额头的汗，他实在是不愿意轻易动手，况且张九龄身上的功德厚的不行，他随随便便动手万一伤了自己的修行……
　　“这个，兄弟，地府也不是收容所，你说要是谁都不愿意投胎都要待在这，那地府不要鬼满为患了嘛。”
　　“如果给你添了麻烦，我真的不好意思，可对不起，我真的……”张九龄说着眼角竟然还带着泪花。
　　孟鹤堂都要动摇了，他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也不知道他干爹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这里干孟婆的差事。
　　就在孟鹤堂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忙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毕恭毕敬地弯腰作揖:“阎王大人。”
　　突然现身的阎王摆了摆手示意孟鹤堂不必多礼:“小孟啊，这事儿为难你了啊。”
　　“这是我分内之事，应该的。”
　　“那，那啥，张仲元，过来”阎王喊着张九龄生前的名字，把他喊到跟前，他一过来阎王就挥了挥袖子捂住鼻子，“嗬，这一身的功德，熏得我都受不了。”
　　“我……”张九龄听了有点儿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退还是待在原地。
　　“嗨，没事儿，”阎王说着又冲一边灰头土脸的王九龙喊到，“大楠，过来，快过来。”
　　“诶，来了。”王九龙早就看到自家舅舅阎王大人过来视察工作了，只是没敢上前，怕凑的太近舅舅踹他，听舅舅在叫自己，赶忙屁颠屁颠跑过来。
　　“仲元呐，你不想待在这嘛，成啊，以后啊你就和王九龙搭档，你们俩就是黑白无常，你看你愿意不？”阎王对一般的鬼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一旁的孟鹤堂听得只想看看这地府看不见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愿意，我愿意的。”张九龄连连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啊？舅……不，大人，我成吗？万一干不好……”
　　“嘿，”阎王对着王九龙一脚踹下去，“我都任命你了，你当着大伙儿拆我台啊，你要干不好我会挑你吗？实在干不好就扣工资。”
　　“诶，成，谢谢舅舅。”王九龙高兴地嘴都秃噜了，也不管什么舅舅还是阎王。
　　舅舅？在场的所有鬼都震惊了，好家伙，这是除了郭麒麟又一个关系户啊。
　　刚才使唤他捉鬼的两个阴差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得了，自己那么欺负阎王的外甥，鬼生是不要想着升职了……
　　“行了啊，散了吧散了吧，各忙各的去，旷工扣工资啊。”一直站在阎王身侧的秘书于谦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凑热闹了。
　　“那什么，仲元啊，以后你的工号儿就是张九龄了啊，行了，好孩子，和大楠去大林那领装备，找个时间就上岗吧。”
　　“谢大人。”张九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阎王磕了一个响头。
　　阎王再次挥挥衣袖，拉着秘书于谦消失在一片黑雾之中。

　　“老大？老大？”王九龙把手放在张九龄面前晃了晃，这人一会儿没和他说话就出了神了。
　　张九龄回过神来，打掉王九龙的手，他还在气头上，气王九龙这个榆木脑袋，但他又没办法明说，他不清楚王九龙的意思，唯恐坦白会让他们的关系无法进一步不说，还会更糟糕。
　　“老大，你今儿个怎么了？太累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我是嫌我们俩一起做事效率太低，怕是今天的任务又要完不成了。”张九龄现在满脑子都是郭麒麟说阎王夫人要给王九龙介绍对象，王九龙高兴地答应的样子。
　　“老大，这俩人一起才安全嘛。”王九龙笑意盈盈地看着张九龄，盯得张九龄急忙把头撇开，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张九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按理说阴差不会如此的，他不能再看这张脸了。
　　“你才三岁吗？还要爸爸带？这样，分头行动，子时在孟哥那会合，俩人分开效率高点儿，早点儿把工作结束早点儿休息。”说罢张九龄便落荒而逃。

　　可说实话，还没走出两里地张九龄就后悔了，王九龙这个人好感情用事，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心比谁都软，这样碰上个不愿走、卖惨的，几通话一说，王九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办？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这时候再回去找他未免也太没面子了，王九龙既然已经做了那么久的阴差，他心里应该有个分寸。
　　这边王九龙还奇怪呢，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家老大。是上次偷吃了他的零食？还是以他的名义开玩笑和大林说我爱你？
　　王九龙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铃响了:【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得，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来活了。

　　“你是谁？”眼前的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只是依稀可以看见他脖子上一条淡淡的红线，那是因为他生前被人勒死，死后灵魂留下的痕迹，但他的眉眼间却可以看出很深厚的恨意。
　　“看不出来吗？”王九龙张开手臂就差远转一圈，“白无常啊！”
　　“黑，黑白无常？”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白无常，赵秦勇，”王九龙喊着对面男人的名字，伸出了手中的引魂幡，“跟我走吧。”
　　“不，我不走，”赵秦勇突然面部狰狞，灵魂身上的恶意也在不断放大。
　　“地府的规矩，死了就得跟着黑白无常去投胎转世，哪能容你继续在人间？”王九龙说着，身上缠着的缚鬼的铁链也自动飞出。
　　“不，我不能走，”赵秦勇连连摇头，不断地向后退，企图抓住机会逃跑，嘴里一直喃喃道，“我还有大仇未报，我的老婆孩子，不，我不能让那个人还活在世上！”
　　赵秦勇面部早已扭曲，双目通红，灵魂体积也膨胀了数十倍。
　　嚯，成厉鬼了……王九龙说着捏紧了刚拔出来的剑，咽了口唾沫，他不是没斗过厉鬼，但那都是和张九龄一起，这单独行动，他不知道能不能对付的过来。
　　“别想阻止我！”赵秦勇突然大吼，恶灵的怨恨伴随着嘶吼声划破空气钻进王九龙的耳朵里，震得他突然头晕目眩。就在他使劲儿眯了眯眼稳固元神的空档，赵秦勇已经趁机跑了。
　　该死。王九龙在心底咒骂一声，拿出手机点开生死簿系统开始追踪赵秦勇。

　　话说这个赵秦勇也真是惨，和自己的好兄弟合伙做生意，俩人创办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却因发展理念不和出了矛盾。
　　赵秦勇一气之下要带着公司的技术骨干离开公司东山再起，可他的好兄弟气不过，技术骨干一走，公司的正常运作出问题不说，核心技术也被带跑了。
　　一怒之下他派人对赵秦勇的车做了手脚，在赵秦勇吩咐司机送妻女回老家整顿之后，意外发生了，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爆胎，司机没来得及控制住车辆，造成多车追尾，赵秦勇的妻女在车祸中丧生。
　　这起事故发生地点并不在王九龙他们管辖的区域，因此他也不大清楚。
　　赵秦勇心中明白这起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他甚至知道凶手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去警局报警，反倒因为真凶和局长勾结被他们摆了一道，找了个寻衅滋事罪，行政拘留了他一个月。
　　他明白能为妻女报仇的只有自己，便去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乔装守在真凶停车的地下车库。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凶敢一个人深夜出现在地下车库就一定有了十足的把握不会出事。
　　赵秦勇的刀还没能从真凶的背后刺下去就先被人用鱼线勒住了脖子，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人转过身，看着他因缺氧而发紫的脸，充满笑意的嘴角。

　　“赵秦勇……”王九龙伸手，缚鬼的铁链从他袖中飞出缠出赵秦勇的小腿，他一只手拉着铁链，另一只手捂住双眼，表情有些痛苦。
　　“不准拦我，他就在前面，就在前面！”赵秦勇难以挣脱缚鬼链的束缚，却仍不断试图向前，朝正走在巷中的人伸出双手。
　　“够了！”王九龙已经因为赵秦勇的挣扎单膝跪在了地上，甚至被他拖出了一段距离，膝盖磨破了，“你现在如此是不想再见到你的妻女了吗？她们还在奈何桥边等你！”
　　“胡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是真的！”王九龙睁开眼睛，黑洞洞的双眼突然发出两道蓝色的光芒，赵秦勇在那光中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坐在一个杂货铺似的房子外头，各自手上捧着一杯饮料却是迟迟未喝一口，另一边两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挠头，却是一脸的没办法。
　　“老婆，女儿……”
　　“她们都在等你，为了你不惜违抗地府的规矩，如果你再不跟我走，她们一直这么拖下去，只会受到地府的惩罚，在黄泉里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要！”妻女是他的软肋，他终究只是一个爱家的男人，把妻女送回老家不让她们跟着他受重新创业之苦也是，为了妻女报仇雪恨也是。
　　引魂幡从王九龙的腰间飞出，在冷静下来的赵秦勇的头顶盘旋几周后将赵秦勇的戾气逐渐散去，缚鬼链也适时地缠上了赵秦勇，以免他再次“暴走”。
　　王九龙却是没了半分力气再回地府，他抬头望了眼月亮，早已经过了子时了，老大应该等着急了吧……

　　“王九龙！”
　　他的眼睛疼得厉害索性一直闭着，可他的耳朵不会听错，这么熟悉的声音。
　　“狗儿子，你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
　　王九龙勾勾嘴角，瞬间落入一个虽不温暖但却熟悉的怀抱，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嘿，孙zei，你长翅膀了是不？这才多大功夫啊你就给爷爷闹这么一出？黄泉镜？你他娘的一个人就敢开黄泉镜？眼睛是不想要了吗？不想要捐出去啊！”
　　黄泉镜，晓人之前世今生，通事理，明是非，乃极阴极凶之术。刚才王九龙在追捕赵秦勇的过程中还是感情用事了，为了感化他，不惜开了黄泉镜来明白这一切，意料之中地遭了反噬，双目受伤。
　　“老大，我下回注意。”
　　“你还敢有下回？这才一次单独行动你就弄成这样子，还有以后的话你不得给我闯出圈？到时候这三界是不是都要容不下你了？”
　　“老大，我眼睛疼。”
　　“疼死你活该，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儿数吗？”张九龄嘴上不停地骂着，手心却是覆上王九龙的双眼不断注入自己的力量替他疗伤。

　　擅开黄泉镜的事还是写成了报告交了上去，王九龙张九龄俩人被扣了半个月奖金还要写两份一万字的检讨上交。
　　赵秦勇听了王九龙的劝，去奈何桥边哄着他的妻女喝下了孟婆汤，目送她们走过奈何桥，转而去地府领了罚，用忘川水洗涤他的灵魂，争取早日和他的妻女来世再见。
　　至于那个无恶不作的真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被自己的亲身闺女大义灭亲，一封举报信直接送到了省里，原本只是举报他贪污受贿，却牵扯出了赵秦勇一家人的事情，没过多久张九龄和王九龙就在刑场和他相遇。

　　“诶，老大，大林说过几天让我上他家吃饭去，你去不？”
　　“我身体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不，老大你哪儿不舒服啊？”
　　“不用你管。”
　　“这不成啊，要不我带你去孟哥那瞧瞧？你不舒服我得照顾你，那我就不去大林那儿了。”
　　“随你。”张九龄偷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