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一直在飞的鱼

21、久远之音14

　　守卫的身躯已经成型，粘稠暧昧的躯体收缩成高达十米的巨人立于大地之上，周身如同天穹一般璀璨。
　　巨人似乎正与地面融为一体，跟其接触的地面化为如深邃夜空般并蔓延扩散，取代原本的触须自夜空般地面涌出的，是一只只漆黑的野兽。
　　而宏伟如大厦一般的炎树顶端，果实已经成熟，臃肿的树干成为不被需要的累赘。
　　由结出果实的树枝开始，构成炎树的火流如液体般涌入仅仅一人大小的果实之中，不到片刻，原本的炎树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颗细小的炎球悬浮在空中，如同蓝色的太阳般耀眼。
　　光幕之上的干扰电子褪去，两具与十分钟前截然不同的躯体再次映射在光幕之上。
　　不到半分钟便收到详细资料，副官将其报告给老者：“已经确认到环带的展开，侵蚀范围为地表半径一百米地下深度达二十米的球冠区域，预计一小时内会完全侵蚀东区，三小时内完全侵蚀箱庭三分之二的地表。同时对悬浮的火焰球体分析完成，外部温度为一百五十度，内部……超过一亿度，推测在进行着聚变反应。”
　　“两边都已经开始夺取观测点了吗。”摸着下巴的胡须，老者淡然的指示应对行动，“将边域的隔绝等级提升到最高，另外，让长蛇座在上空待命。”
　　发布指令后，光幕平滑的表面开始聚集光纹，最后划分为一个个蜂巢般的正六边形区块连同板块下方彻底的包围住整片区域，同时中央塔最顶端的空间站，一条由数百个金属块构成的长带从其外部脱落飘散在空间中，随后韧性十足的金属带开始收缩，最终，一块正方型矩阵漂浮在太空，其正下方则是被光幕隔绝的东部公园区，构成矩阵的金属块依次展开，内部的炮口显露出来。
　　虽然对事态的发展感到有些失控，但副官只是报告着守卫的信息：“守卫的控制程序仍在运行，虽然指令程序失效，但由于最后启动了绝灭程序，攻击优先度依然是自我判断威胁最大的为最优先。”
　　“威胁度最大吗。”
　　炎树消失，湖心广场完好的重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光幕内部，与陷入对峙状态的巨人和炎球不同，由环带化的土地涌现的魔兽拥有与外部环带魔兽同样的特性，即对生物的绝对敌意。
　　源源不断的魔兽一部分毫不迟疑的冲击光幕企图依靠数量消耗其能量并强行破开，另一部分自然感知到不远处集中着的人群，破坏冲动激发着它们使之疯狂的涌向湖心广场。
　　碍于原本的湖水和地面的蒸发，此时的湖心广场离地近十米周围如同光滑的悬崖，但即便如此，这对拥有尖锐爪牙弹跳力惊人的魔兽来说不过是稍微高点的土坡。
　　然而魔兽们却无法靠近，无形的气壁阻挡着它们，虽然这也撑不了多久。
　　破坏对象被阻隔，魔兽们便攻击着阻挡着自己的障碍物，覆盖湖心广场的气壁没有光幕的攻击力，在越来越多最终形成的魔兽群的撕咬抓挠中越发萎缩。
　　另一边，在完成自己的行动后，祁旭透再次喷射而起打算冲向覆满一部分气壁的魔兽群。
　　由于光幕的隔绝，活动范围仅仅只有一平方公里，祁旭透飞行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因此在他进入被环带化地面上空的瞬间就被从地面射出的黑色光柱穿透装甲击穿腹部。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环带化的土地在接触血液后恢复成原本的金属地面。
　　与此同时，一直陷入沉默的炎球中一道光束突然射向轨道重叠在一起的两方，光束淹没祁旭透的身影同时贯穿巨人的身躯落在光幕上爆发出致盲的亮光，堆积在光幕前的魔兽也一并被蒸发。
　　“再次确认到武器级伽马射线，边域被中和超过百分之三十。”虽然有些吃惊炎球的攻击力，但副官只是将实时收到的数据报告给老者，“同时根据守卫和炎球的攻击轨道，已经演算出其攻击目标的大小，移动速度，根据对比，确认是祁旭透的暮色装甲。”
　　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老者只是饶有兴致却非常遗憾的自语：“果然除了目视以外的手段都无法观测吗。”
　　………
　　从另一边靠近湖心广场，叶山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抬手遮挡着前方灼目的光芒。
　　“啊啊，真的不用帮忙吗？”同样闭眼并用手护住眼睛，比夫曼这次倒是真心想去帮忙。
　　等光芒散去，叶山从大衣拿出两幅便携式钩爪，叶山递给比夫曼一副，同时有些跳跃的问道：“你们学校有枪械射击课吧。”
　　“哪个国家的学校有这门课啊!”接过钩爪，比夫曼否认道。
　　取消了吗？沉默不语，叶山再次从大衣中掏出一把巴掌大的手枪，对准前方数百米处刚从被侵蚀的地面中浮现的魔兽一发射击，没有声响，甚至没有子弹，当比夫曼还以为只是把模型时，被瞄准的魔兽身体爆开一个孔洞。
　　叶山枪击后，原本毫无察觉的魔兽像是突然发现还有暴露在外的活物一般又分出部分蜂拥而来，同时叶山毫不慌乱的用小巧的手枪瞄准射击，相应的，每次射击都有一只冲过来的魔兽因身体开出一个大洞而停止活动。
　　没有后座，更不需要换弹，同样每一发都命中一只魔兽，不过数分钟，蜂拥而来的魔兽悉数消散。
　　等冲过来的魔兽降低到一定程度，叶山将枪柄的保险闭合，递给比夫曼，同时作出说明：“拉开保险，射击就行，有自动瞄准。”
　　“山大叔您确定要把大规模杀伤性兵器交给未成年人？”对枪械的好奇心完全被这外挂般的火力震慑住，比夫曼没有接过来的打算。
　　“总之，那群魔兽就交给你了，大概每三秒冲过来一只，弱点跟生物一样，破坏躯体完整性就可以了。”将枪丢给比夫曼，叶山戴上钩爪瞄准上方射出。
　　“啊啊……明明是我先。”接过手枪，比夫曼打开保险随意射向冲过来的一只魔兽，随即魔兽爆开消散。
　　钩爪轻易的穿透气壁，缠绕在靠近边缘的人工植物上，爪绳回缩，叶山被轻易的拉了上去，平稳的落在完好的土地之上，迎接他的，是坐在前方长椅上的苏葵略带惊讶随即表示欢迎的笑容。
　　对打算开口说话的叶山抬手制止，苏葵再次拿起小提琴，对着叶山行了拘礼后便开始演奏。
　　熟悉的前奏让叶山回忆起有些遥远的过往。
　　一曲终完，安静的等待苏葵演奏的叶山此时鼓掌庆贺着：“已经完成了吗？”
　　看着身形老成的叶山，记忆中虽然时常被三人组的另外两人弄得很狼狈但莫名让人安心的少年的身影浮现出来，苏葵不由调侃起来：“好久不见，叶山，你真的变成大叔了呢。”
　　“看样子你已经想起来了，好久不见………”一时语塞，叶山在犹豫着该如何称呼眼前性格有些活泼的少女。
　　“苏葵就好，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面对苏葵毫无阴霾的笑容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的叶山只是道出自己的目的：“我是来道别的。”
　　看着苏葵依旧明朗的表情，叶山再次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坐回长椅，苏葵望向已经不再被遮蔽但仍被蓝色渲染的天空：“科宵诺他说你会给我选择。”
　　“他果然也来跟你道别了吗。”靠近苏葵在她旁边坐下，叶山同样望着蓝色的天空，“还有，我没有提供选择的权利。”
　　即便如此，叶山还是再次询问着苏葵：“你想怎么做。”
　　“为大家报仇。”
　　“你没有复仇的对象。”
　　“那什么都不做。”
　　“你会成为重要的研究素材。”
　　“那就离开这个国家。”
　　“乐园之外，没有你能生存的土地。”
　　“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所有选择都被否定，苏葵自嘲的笑着随即释怀，“那算了吧，反正不管如何，苏葵都会得救。”
　　苏葵对自己的结局如何毫不在意，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同样毫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做什么，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疑惑，只是，这样就好。
　　看着苏葵抱着小提琴望着天空默默等待的样子，叶山从怀里拿出一瓶装满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提出了建议：“你可以跟比夫曼一样加入我们。”
　　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只有手指大小，接过来将其对着天空，液体反射着迷蒙的蓝光，“如果我一无所知的话应该会答应吧。”将玻璃瓶还给叶山，苏葵拒绝了。
　　拿回瓶子，叶山虽然理解但忍不住问道：“这对你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吗？”
　　“你不是也没跟小凡解释过魔到底是什么吗。”突然认真的看着叶山，苏葵向他寻求着解答，“叶山，请告诉我，我真正的名字，真正的称呼。”
　　对苏葵突如其来的询问，叶山陈述着早已知晓的名称：“Garden Guard No38。”
　　“38，我的班级编号呢。”
　　视线透过炎球的光芒，天空中整齐排列的一群闪光物体在无序的星空中十分显眼，叶山只是在等待着苏葵：“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直视着叶山，苏葵的瞳孔中映照着少年的身影：“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了对吧，在还跟我们是同学的时候。”
　　没有回避和隐瞒，叶山回答着苏葵：“恩，知道。”
　　“那最后一个问题。”没有责怪，没有后悔，只是回忆着记忆中的点滴，苏葵最后带着笑意，“与我们度过的每一天，你觉得有趣吗？”
　　认真的回想着过往，叶山最后坦然的直视着苏葵，“抱歉，我很早以前就把迟早会变得痛苦的一切都舍弃了。”不论是感情，还是内心。
　　叶山的表情带着歉意，苏葵不由苦笑着，记忆中少年的身影被眼前的中年男人所取代：“果然跟科宵诺说的一样，变成咸鱼大叔了，但是，你们能来道别，我很高兴。”
　　“那，再见。”最后，叶山挥手道别。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