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一直在飞的鱼

20、久远之音13

　　坐在运输车内部的临时指挥室里，老者毫不意外的看着投射屏中包围人工湖的银色透明光幕开始闪烁着刺目的光点，最终变成不透明的纯白。
　　“确认到干扰电子的散播，内部影像丢失，干扰源不明，同时也确认到限制区域的非法限定以及区域内紧急散热管道的开启，已经开始进行修复程序同时反制攻击也已经展开。”
　　看着已经彻底模糊的光幕内部画面，老者摇着头表情充满遗憾：“真是的，虽然说了不让他插手，但真的想做些什么的话我们也不会拒绝的。”
　　推了推眼镜，女性副官也推测出这些干扰行为的实施者：“是叶山先生吗？”
　　“这么巧的时候还能有谁。”虽然已经无法探知到光幕内部的状况，但老者已经知道叶山将从何处侵入，“不过说实话，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的话，我们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但是，为什么？”明明看上去是影藏动向的行为却又选择过于直白大胆的方式来暴露自己。对比，副官表示无法理解。
　　“明目张胆的暗地插手吗？”摸着花白的胡须，熟悉叶山的老者了然，“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叶山先生在给我们选择？”对于自己暗地插手这件事是否要阻止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更重要的是，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叶山为什么会插手，副官仍然无法理解。
　　肃穆的端坐在椅子上，尽管眼前投射屏中人工湖区域的画面一片花白，但老者的视线似乎已经穿透运输车厚重的装甲，他再次重复着刚才的理由：“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没有再纠结于叶山的做法，副官向老者询问到：“那，我们需要介入吗？”
　　微眯着眼睛，老者做出了选择：“机会难得，守卫状况如何。”
　　“干扰电子对由主控电脑连接的操控系统没有影响。”
　　“那么，启动绝灭程序。”
　　光幕之内，一片狼藉的焦土之上，在承受住炎树的猛烈还击之后，守卫处理着刚才得到的数据并调用着相应的应对程序。然而，在接收到老者的指令后，原本附着的机械躯壳开始脱落，守卫原本的样貌暴露了出来。其姿态，正是在一个月前被祁旭透强行提升同调值，突破原本会病毒化的形态后固定住实体同时陷入适应状态而暂时停止活动的魔。
　　抑制装甲剥离，深邃的紫色身躯所接触到的干燥土地如溶解一样化为粘稠的胶体物质并蔓延开来，原本只在守卫躯体周围展开的触手在异变的土地中蔓延，最终，一片由触须构成的密林覆盖在焦土之上。
　　比起已经高达两百米的炎树，守卫仅仅十几米的躯体完全淹没在触林之中。
　　感受到更大的威胁，炎树原本稀疏的火焰树叶全部脱落，一部分如同蜂群一样挡在炎树与守卫周围的触林之间，同时一部分飞散到触林之中，随即全部爆发。
　　…………
　　光芒散去，烟尘落定，寂静重临。光幕内仅存的完形之物仅剩构成身躯的炎流停止流动，周身巡游着微小蓝叶的炎树。
　　泥土已经蒸发，暴露出的金属板块也融毁变形，守卫的身影亦与蔓延的触林一同消失。
　　如果光幕中没有被散播干扰电子，那么从周围机甲的监测装置中分析现状的研究员们必然会得出守卫驱魔失败的结论。
　　但此时仍然端坐的老者在感受到由光幕内部传出的剧烈振动后，仿若早已知晓般满怀期待的静待着。
　　如老者所期待的那样，在炎树周遭巡游的蓝叶突然如被夺取热量一样一片片的熄灭，仅留稀疏的余烬飘散而下。
　　随着炎叶全部熄灭炎树停滞的身躯上一条条如同星空的璀璨紫色条纹显现出来。
　　………
　　炎树内部的湖心广场之中，小提琴悠扬的琴音回响着。
　　一曲终幕，苏葵将琴弓放下，同时掌声响起，苏葵鞠躬致谢。
　　给予了足够的掌声，科宵诺庆贺的说道：“终于完成了吗。”
　　对不知何时现在自己面前的科宵诺完全不感到惊讶，苏葵只是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结果，我还是没有创作出自己的乐曲。”
　　对苏葵的伤感不可置否，科宵诺只是述说着事实：“但是你帮她完成了不是吗。”
　　也是呢，这样想着并重新带着笑意，苏葵打起了招呼：“很久不见了，你还是没变，连名字也是。”
　　点了点头，科宵诺只是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来道别的，毕竟那个时候，大家死去的时候我没来得及。”
　　似乎往事中的某些介怀之事得到了答案，苏葵不由感叹：“果然，科宵诺你跟我们不一样。”
　　摊了摊手，科宵诺毫不在意得否认到：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不是人。”
　　“噗哈哈，也是呢。”爽朗的笑声过后，苏葵释然的看着已经不再飘落炎火的蓝色天穹，“大家，现在一定跟以前一样每天都很开心吧。”
　　回想着在这座城市度过的每一天，科宵诺只是淡然的说出自己的看法：“毕竟这里是乐园。”
　　“乐园呢。”记忆中，陌生又温暖的每日越发明晰，苏葵看着天空的神情带着茫然，“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不知为何，科宵诺说出了他现在并不想提到的人名：“叶山在这的话，他一定会给你选择的吧。”
　　熟悉的名字被提到，苏葵不由十分在意的追问着：“叶山也还在吗？”
　　“恩，已经彻底变成中年咸鱼大叔了，你很在意他？”
　　“毕竟是我们班的搞笑艺人三人组呢。”这是在久远的记忆中也十分深刻的场景，几乎每天，班上总有一人做些没头脑的傻事，一人煽风点火，一人无力吐槽。苏葵怀念的低唤着三人的名字，“叶山，祁旭透，还有，小春。”
　　“那你要怎么做。”看着带着怀念的笑意，眼角却滴落泪水的苏葵以及她身上越发密集的蓝色条纹，科宵诺只是提醒着，“最迟明天黎明，你会彻底失去自我。”
　　“我只想待在这里。”没有擦去眼泪，苏葵只是望着蓝炎遮蔽的天空，“现在这里的天空跟我们最后的时候一样，所以在这里，我感觉一切都未远去。”
　　苏葵的回答似是而非，科宵诺却已知道她的选择，只是默默的点头，“是啊，这也不坏。”
　　“那么，那个时候没有听到的也听完了，没赶上的道别也补上了，我回去了。”遗憾的事情得以弥补，科宵诺不再停留，毫不眷恋的朝着炎墙走去，只是最终，他回头对着苏葵带着她从为见过的温暖笑容挥手道别，“再见。”
　　“恩，再见……”
　　………
　　紫色的身躯如帷幕般覆盖着蓝色的火焰，璀璨星空一样的区块也在炎树身躯上没被覆盖的区域蔓延，似乎被压制，炎树看似毫无反应，只是极速萎缩的树枝以及树干下半部越发致密的炎球透露出风雨欲来楼欲摧的氛围。
　　而打破这一氛围的，是从炎树将守卫强行拉出而破开的融化洞口处，带着蓝色的流光飞跃而出，贴地飞行时丢下两具身体后，精准的加速冲向缠绕炎树的紫色帷幕在要撞击时调整好姿态做出飞踢的黑色躯体。
　　从坚硬高热的金属土地上咬着牙的扶腰站起，叶山看着从炎树上被一击飞踢冲散部分躯体的守卫，不由感叹到：“这小子，这么记仇的吗？一上来就来打踢。”
　　拍着身上沾染的金属碎屑，一边回忆着被科宵诺一只手夹着顶着热流和冲击体验窒息的感觉，最后被粗暴的丢在坚硬滚烫的土地上，比夫曼一脸痛苦的做出决定：“啊啊，飞行什么的，我绝对不要再体验了。”
　　而不知不觉造成某人心理阴影的祁旭透，此时正仗着空中优势，专注的对着一个月前未分胜负的紫色躯体发动着攻击。
　　似乎有着记忆能力，守卫虽然仍缠绕着炎树，但攻击重点明显已经集中在祁旭透身上。在展开触手还击的同时，炎树上璀璨星空般的区块不再蔓延。而不时扯下守卫一块躯体的祁旭透并没发现，整片光幕内部，细微的闪光已经出现在他不算混乱的飞行路径上，最终，在从下方躲过守卫身躯展开挥出的触手并再次扯下其身躯的一部分后，一片与蔓延在炎树躯体上同样姿态的如星空一样的区域阻挡在祁旭透的飞行路径上。
　　没来得及调整飞行方向，如同落入粘稠蛛网，陷入星空中的祁旭透感觉到巨大的阻力，紫色触手同时挥来，难以想象的巨力轻易的将祁旭透从星空中抽离，使他直直的撞击到光幕之上。
　　撞击光幕后，一阵电弧又将祁旭透弹向地面，在地面金属破裂的巨响中，适时挥过来的触手将因为冲击从地面弹起的祁旭透再次抽向光幕。
　　“山大叔，不用去帮他吗……”虽然如此，正跟着叶山往炎树下方包围湖心广场的球体移动的比夫曼完全没有去帮忙的想法，毕竟看上去很疼。
　　“…………”停下脚步看向如同乒乓球一样来回在光幕和触手间弹跳的祁旭透，叶山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帮忙，随后再次不紧不慢的走向炎球，“他已经做出决定，嘛，最多就是躺几天，不用担心。”
　　“啊啊……”向祁旭透的方向双手合十鞠躬，比夫曼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叶山。
　　与此同时，从被守卫缠上后一直毫无反应的炎树终于也开始了反击，其与守卫躯体接触之处，原本的高温连同炎树的躯干一起被守卫所吸收。但此时，数道射线自炎树树干发出，悉数穿透守卫的躯体，落在光幕之上，最终竟穿透光幕射向远方，其中一道甚至直击中央塔东部基柱，并在其外壳留下灼烧的痕迹，虽然随后很快便自我修复。
　　似乎受到重大损伤，守卫分散缠绕的身躯只有松开炎树并重新聚合成原本的躯体。
　　而此时再次被光幕弹向地面的祁旭透也站了起来，尽管十分狼狈，但装甲上除了划痕外便再无损伤，而他也没感觉耻辱，同时也无愤怒，只是时机已致。
　　守卫本体与炎树完全暴露在祁旭透的视线中，同调值检测装置的数据同步在头盔上，集中着视力，本质为魔的两物同调值开始提升，与之相对的，是身躯损伤的修复，最终，随着同调值双双定格在三十五，炎树结出果实，守卫紫色的身躯褪色，不规则的躯体展露出人形。
　　梦魇已至，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