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吻在谁心上》糖醋樱桃

2、第2章

　　“蒋珩来了。”
　　待看清来人，梁世昭也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从桌后绕出来迎接。

　　“快来坐，”何丽晴拉开梁嘉月身旁空着的椅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还和念晴一起过来了，嘉月还说……”
　　梁世昭截断她的话，“有什么话都坐下说，大家都累了，先坐。”

　　蒋珩往前走了两步，从笼着他的光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淡漠。
　　他朝着梁世昭与何丽晴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梁世昭与何丽晴全然不在乎他如此的冷淡，他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让他们惊诧。

　　蒋珩坐到何丽晴安排的位置上，视线自然落到了自他进门后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的梁嘉月身上。
　　她低着头，浓密的头发自然垂顺地落下，发梢微微弯曲，在灯光下闪着茶褐色光泽。
　　穿了件极简单的开衫与短裙，嫩生生的。坐下时，短裙被带着向上滑一截，露出来的皮肤便如冷玉一般，莹润生光。

　　“嘉月，你怎么不打招呼。”
　　所有人坐定后，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寂。何丽晴率先打破沉默。

　　梁嘉月极快地抬头，含糊不清地朝着梁念晴喊了句“姐”，又扭头，冲着蒋珩的方向道：“你回来了。”
　　该走的场面走完，她迅速转身，双唇紧抿，望着眼前的骨碟，力争让自己成为餐桌上的透明人。

　　何丽晴依然在追问梁念晴，在国外习不习惯，玩得开不开心。末了，冷不丁问了句：“你怎么会和蒋珩一起回来？”
　　“我打电话问的，”梁念晴回得爽快，“回来之前，我想着他是不是也要回了，就问了他一句，没想到刚好他也要回来，我就索性和他一天回了，还能蹭蹭他的车。”

　　久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开始上菜。
　　北海道鲜贝配松露薄片，火腿温泉蛋，文火花胶走地鸡汤，鲍汁烩饭。
　　梁嘉月兴致缺缺，侧耳听着何丽晴同梁念晴的寒暄，样样都尝了一口便停筷。
　　潮乎乎的衣服贴在身上，她侧头，握拳轻咳两声。

　　蒋珩离得近，听到身边闷闷的咳嗽。
　　他抬眼，门边立着的服务员赶忙凑上前，俯身听他有什么话要讲。
　　“再加一客胖大海炖雪梨。”

　　服务员应了声好，走出门时顺手带上了包厢的门。
　　梁世昭这才试探着开口：“蒋珩啊，这次回来，应该就稳下来了吧。”
　　蒋珩点头。
　　“那……”梁世昭又犹豫片刻，“这次你回来是全面接手长辉了。听人说，长辉在东昌区那个购物中心马上就要开了？”

　　东昌区是清城政府近十几年着力重点开发的新区，在各种政策优惠和财政扶持上都提供了极大便利，而东昌区也不负众望，无论人口密度还是经济水平，在清城都名列前茅。
　　听到购物中心，梁嘉月精神一振，悄悄支起耳朵。说不准能从蒋珩嘴里听到什么内幕消息呢。

　　哪知道蒋珩就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
　　“那商铺的招商……”梁世昭试探着问。
　　梁家以零售发家，旗下不少连锁加盟品牌店，自然也想进驻长辉的购物中心，分一口汤喝。
　　“梁叔，”蒋珩虽然口气还算温和，但梁嘉月都能听出来他暗含的拒绝，“今晚给念晴接风，就不谈公事了。”
　　被他这样一说，梁世昭也讪讪，“对对对，家庭聚餐，不谈那些。”

　　“嘉月，”看气氛不对，何丽晴忙挑出来打哈哈，“别光顾着自己吃，你跟蒋珩这么久没见，怎么不多和他说说话。”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幕消息”，躲在一边喝茶看戏的梁嘉月冷不防自己被点名，呛了口水。
　　“不用，好好吃饭就行。”
　　蒋珩连看都没看梁嘉月一眼，就出声拒绝。

　　奈何他发话没用，在何丽晴不间断的眼神攻击下，梁嘉月还是偏过身子，凑到蒋珩身旁，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面前的盘子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没见少。

　　趁着离得近，梁嘉月这才今天第一次正眼看蒋珩。
　　他肤色本就比一般男性要白一些，也不知是长途飞行太累还是这半年在资本主义社会常年被困在办公室里不见天日，竟是比出国前看起来还要白不少，一眼望去有种让人心惊的病态。
　　眉骨高挺，连着山根，在眼窝处投下浅浅薄影。垂着双眼，平日里看不分明的内双便勾出漂亮的褶皱。再往下，便是标准的薄唇，即便不说话，轻抿着就像一把刀。

　　她凑得太近，几缕头发从耳后滑落，垂到蒋珩横放的手臂之上。
　　还能清晰闻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清淡的茉莉香。

　　“没胃口。”蒋珩将面前几乎没动的温泉蛋挪到梁嘉月手边，“你吃吧。”
　　“蒋珩和嘉月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何丽晴乐了。
　　梁嘉月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被调侃后的害羞，而是何丽晴如此生硬地讨好。

　　梁念晴也笑着插话：“毕竟他们结婚了，关系好是应该的。”
　　顿了一下，她又笑着对梁嘉月道：“要是蒋珩对你不好，你也别忍着，跟他吵，或者你来跟我说。不过，你别看他平时板着个脸，你要是主动跟他说说话，撒撒娇，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梁嘉月舀了勺温泉蛋，正准备往嘴里送。
　　听见梁念晴的话，她放下手里的小汤匙，瓷质的汤匙撞上骨碟，“嗒”地一声脆响。

　　蒋珩擦了擦嘴，去系解开的一粒西装扣，“吃得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梁嘉月，“走不走？”
　　梁嘉月早就想离席，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看见蒋珩出头，忙跟上他，“那我就也先走了。梁……爸，妈，我跟蒋珩先走了，你们和念晴再坐会儿吧。”
　　“怎么这就要走。”
　　梁世昭和何丽晴挽留了几句，但碍着蒋珩站在一旁，到底没多讲，由着他们走了。

　　-

　　车缓缓驶出地库开上地面，外面滂沱的大雨早就停了。
　　街道被雨洗过后格外明亮，地上湿漉漉的，倒映着路灯和街边商铺璀璨的灯火。

　　梁嘉月沉默着坐在蒋珩身旁。
　　蒋珩一上车，便松了口气似的扯下了领带，又松了领口的两粒扣子，异常疲累地阖上双眼小憩。
　　借着车窗的反光，梁嘉月偷偷打量蒋珩。
　　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但她总疑心蒋珩突然提出要走，并不是因为他说的什么“还有事”。

　　车里有一股清冷的雪松气味，不知是蒋珩身上传来的，还是车里放置的香氛。
　　但这味道总归是令人放松的。

　　梁嘉月一开始还分心想着方案和梁念晴的杂事，到后来，便是脑袋放空，倚着车窗发呆了。
　　直到她在车窗上看见一双盯着她的眼睛。

　　这背后灵的感觉太惊悚了。
　　梁嘉月吓得忙转身，说话太快，险些咬着舌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蒋珩收回视线，“第二个红绿灯。”

　　“第二个……”梁嘉月一窒，那岂不是她刚从车窗玻璃上偷看蒋珩，便被他发现了？
　　而她居然一直不知道，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玻璃上他的倒影发呆了这么久。

　　又是一个红绿灯，离停止线还有一段距离，车稳稳停下。
　　蒋珩脸上之前那种疲惫困倦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他伸手，从一旁的座位上拿起一个PAD，点开什么报表，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梁嘉月瞥了一眼，光是看见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字就头疼。
　　“你晚上真的有事啊？”
　　可真够劳模的，她在心里暗自吐槽。
　　这才刚经过一场长途飞行，又不见歇地参加了个饭局，也没见他吃什么菜。就这样，他居然还有精力继续工作。

　　蒋珩从报表里抬起头来，破格地给了梁嘉月一个眼神。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梁嘉月还是从他脸上读出了“不然呢”几个大字。

　　梁嘉月看了眼窗外，辨认自己的定位，“是去麓湖公馆吗？”
　　“嗯。”
　　似乎是觉得她总是问一些蠢问题，想赶紧结束这次对话，蒋珩居然出声回答了她。
　　尽管声音里一听就满是不耐。

　　麓湖公馆，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她和蒋珩的婚房。
　　临湖的独栋别墅，胜在环境幽静，从房间里望出去就是清城最出名的湖景。

　　当初他们结婚时颇为仓促，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去民政局领了个证就算完事。
　　这套房，还是蒋珩从自己名下的众多房产中挑了一套，过户给她，当做送她的新婚礼物。
　　婚后，两人多数时间就住在麓湖公馆。
　　只是他俩结婚没多久，蒋珩就被外派，梁嘉月一个人也不爱住那空荡荡的地方，尤其麓湖离嘉汇距离太远，几乎穿过主城区。

　　趁着车还没开出多久，梁嘉月叫住司机，“调头，先送我回嘉汇旁边的星雅苑。”
　　她在那里自己有一套小公寓。

　　“这……”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她，又看看蒋珩，一脸为难。
　　梁嘉月能感受到身边蒋珩刺在她背上的视线，但她依旧坚定，“调头。”
　　“听她的。”
　　蒋珩无谓地结束这场拉锯。

　　有了他开口，司机也不再为难，下个路口很快便调转车头，朝着星雅苑开去。
　　一路上几乎称得上畅通无阻，不过半小时，车便开到了星雅苑大门前。
　　梁嘉月一手拎着包，刚从车上下来站稳，黑色迈巴赫便悄无声息地起步，迅疾地融入黑夜。
　　她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被吹过的晚风激出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