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修崎

2、第二章

　　进教室后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夏北然火气消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
　　何清欢坐在他旁边，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把练习册翻开继续做。
　　夏北然困意上来了，趴在桌子上，额头蹭了蹭小臂，很快就睡着了。
　　何清欢目光只在练习册上停留了一会。
　　余光看到夏北然睡着的样子。
　　果然有同桌他还是不太习惯。
　　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他也有点犯困了，拿出风油精，单手拧开一圈，顿了下又扭回去。
　　他才意识到旁边多了个人。
　　努力把目光放在习题册上，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起床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旁边的人还没起，他用手撑住额头，喝了几大口冷水才清醒过来。
　　旁边的人一直没起，上课的时候何清欢犹豫了会，还是上手怼了下夏北然。
　　“上课了。”
　　夏北然猛的弹起来，直挺挺坐着，过了好一会才放松，“几点了？”
　　“上课十分钟了。”何清欢看了眼表。
　　“噢。”夏北然刚起床的时候人就是一根筋，瞥了眼何清欢桌上的书。
　　从抽屉里找出一本一样的，摊开，抱着手臂一动不动的坐着。
　　“夏北然哪个？跟我出来一下。”台上的物理老师刚宣布完下课。
　　大家目光再次集中在夏北然身上，夏北然着实有点烦这种感觉，特别是刚起床，不爽加倍，把书一撂，跟着老师出去。
　　“我是物理科的组长江见月，我看了你之前的履历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物理竞赛组。”江见月的语气不像在课上一样，应该是要求人，声音稍微放软了点。
　　夏北然目光投向那张被老师拿着的白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我考虑下吧，谢谢老师。”
　　“好，好好考虑一下，这对你高考还是有点帮助的。”江见月补充了句。
　　宋修拿着作业站在旁边听了七七八八，眼睛稍微瞪大。
　　“站着不会吱个声？你上课睡觉这件事…”江见月转头被吓了一跳，看着宋修想起来点什么。
　　夏北然没听清，他只知道他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走回教室，趴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间起来过几次，因为坐在后排没老师发现，一觉睡到放学。
　　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有点迷蒙，抬头看了看周围，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他看了眼黑板，把作业收到书包里，背着出了校门。
　　在门口把手机打开，划拉了几下，信息很快弹出来。
　　高铭：“记得帮我买。”信息下面附带了一个路线图。
　　在学校附近但路线很偏，导航里找了好一会找到了路线，看了几眼，拐进了右边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跟着手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兜了几圈。
　　巷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角长满了青苔，灰白的墙上画满了涂鸦和小广告。
　　夏北然看了眼地图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
　　“妈的你抢老子女朋友还有理了？”
　　声音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传来。
　　夏北然没管，靠在墙边打开导航，骂了句麻烦。
　　这个破巷子能有什么古玩店啊？
　　“首先，是那个女的一直缠着我，第二，我要是要抢，你他妈站在这的资格都没有。”
　　声音有点耳熟，夏北然分了点神，稍微走过去几步。
　　那个人骂了句脏，“别他妈给脸不要脸。附近都是老子的人我让你个小白脸今天回不了学校。”
　　几个人一起上，双拳难敌四手，里面的人讨不到好，偶尔响起几声闷哼。
　　人都围在一起他没能看到里面是谁，多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打算绕路离开，手机忽然震了下。
　　他手一岔把语音点开了。
　　高铭：“哥们，什么时候回首都啊？”
　　声音大不大他不知道，反正打架的声音停下来了。
　　“叼。”
　　夏北然骂了句，摁了几下后，把手机放在外套里，露出一个摄像头。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光头，和宋修给人的的拽感不一样，他给人的只有一股子阴狠的劲。
　　不算是个好对付的角儿。
　　几个人围上来让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人。
　　头稍微低着，手里拿着根稍短的木棍，应该是角落里找的，靠在墙边，屈腿，有点眼熟，等他抬头的时候夏北然才认出来。
　　何清欢。
　　或许是他的惊讶过于明显，让光头看到了，看了眼他笑，“小子，看来你和他认识啊？”
　　声音很难听，就像是含了一大把沙齁在嗓子眼里。
　　夏北然没说话，从书包侧缝摸出个东西，握在手里。
　　目光依旧放在何清欢身上，他脸上已经带伤了，嘴角破了一大块，手里的木棍打向对面飞机头的肩，对面叫了声，把棍子一把带过来，扔到后头骂了句：“操他妈的狗杂种。”
　　后头的寸头从后边抱住何清欢，飞机头上去给了他肚子好几拳，没听到他叫，笑：“叫几声爷爷就放过你。”
　　何清欢抬头居然还笑得出来，一如早上那样，那个笑容让飞机头一个愣神，何清欢左脚用力踩着寸头的脚，寸头叫了一声，抱着他的力量稍微松了些，何清欢稍微下蹲，击向他的裆部，手肘迅速怼向了他的胸部，寸头一下子就松开了他，飞机头想要拦住他，脚才抬起来要踹像何清欢，何清欢向旁边躲了一步，堪堪躲开。
　　光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说自话：“看来是认识，那你也走不了了。”
　　夏北然把书包随手一扔，外套覆在上头。
　　夏北然被人一起推撞到角落，走进看才发现他的伤更加严重，额头也破了几处。
　　何清欢看了眼他，没说话。
　　夏北然看着他的右手，已经微微颤抖了，手里拿着重新捡起来的木棍，他舔了舔唇，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光头站在旁边，嘴里叼着烟：“新来那个小子，让你朋友跪下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
　　夏北然看了眼后头的人，嗤笑：“他和你们完不完关我P事，但现在…”他松了松脖子，“你他妈惹到我了蠢逼。”
　　堆积了一下午的火气以及刚刚被人推的那几下让他火气更旺了。
　　光头火气也上来了，把烟吐掉，走上来，夏北然感觉到何清欢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他没回头，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
　　其他人都走上来围堵住何清欢。
　　光头块头大，用的都是蛮劲，让夏北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嘴角瞬间青了起来，在第二拳过来的时候夏北然往旁边撤步，握住他的小臂，拉过，抬脚，结结实实给了他裆部一脚，光头叫了声，又冲上来，夏北然躲了几次，光头也不是傻的，抬脚踹到了夏北然，夏北然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肚子一阵绞痛，随后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
　　“狗畜生。”夏北然骂了句，光头右拳举起，像是要再给一拳，夏北然十指相扣，击向他的左手腕处，力气很大，光头很快吃痛的松开手，故技重施要踹倒夏北然，夏北然一把抓住他的腿往后退了一步，右脚给了他站立那只脚一脚，光头整个人倒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夏北然随手从旁边拿起木棍，一只手牵制住他，往他肚子里来了一棍：“我他妈就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要么给我俩道歉，要么等警察过来了事，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看看我怎么请律师让你坐个几天牢饭。”
　　何清欢看到夏北然是震惊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该在这，这群人是混社会的，不是什么好人，夏北然看起来偏偏又是好学生的样子，他们俩今天在这就是两个大沙包。
　　光头问认不认识的时候，何清欢没说话，他心存侥幸，这样夏北然或许可以走，可是他倒是低估了这群人的恶劣程度。
　　夏北然被推过来的时候和他靠得很近，他站在他前边的姿势特像在护着他，他听到夏北然的话第一次觉得这个新生蠢到没边，拽也他妈不会看场所？
　　他扯了扯他的衣角想要他找个机会跑了算了，忽然间，何清欢手里被塞进了个东西，带着点他身上的温度，他低头一看。
　　一把瑞士军刀。
　　他看见夏北然和光头打起来，夏北然不太占上风，他抿唇，主动上前攻击。
　　一招一式完全不顾及自己，和不要命一样。
　　巷子里传来各种各样的闷哼声。
　　那把刀何清欢把握好度，没真的碰到他们，那些个人顶多算半个混社会的，见他手里拿着刀不敢向前，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虽然何清欢挂了彩但他们都带了伤，那股劲确实把他们给吓到了。
　　飞机头啐了一口，“妈的还给个高中生吓到？都给我上。”
　　几个人看了眼，犹豫的向前，后方穿来的巨大声响让他们停止了脚步，转头，看见相对瘦小的夏北然狠狠压制住他们的老大，话里句句带狠，像刀一样刺到他们心里，这里的人就算没上学了也知道后果，何况他们才刚过18，看着夏北然浑身牌子货以及被毫不在乎甩到一边的名牌书包，心里有点发怵。
　　谁也不想留个案底，对视了下，把木棍扔了：“赵哥对不住了。”
　　除了飞机头和光头还在死撑着，其他人都不敢再动。
　　夏北然恶劣的笑了下：“把那个飞机头一人给我来一拳，然后给那小子鞠躬道歉就可以滚蛋。”
　　飞机头很明显没想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被人抓了，一拳接着一拳，他们都没留情怕的就是夏北然不让他们走。
　　“对不起。”一个接着一个给何清欢道完歉后飞一样溜出巷子。
　　“我道歉，道歉。”飞机头捂着头连忙说，过了会，“赵哥，这次算了吧。”
　　光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想要挣脱夏北然的桎梏又找不到发力点，过了一会才屈服。
　　“何清欢。”夏北然叫。
　　何清欢抬头，捂着肚子没说话。
　　“把我手机拿来，外套里。”
　　何清欢走过去，捞起外套，很快找到手机，扔给他。
　　夏北然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摄像对准飞机头：“好了，给我俩道歉。”
　　飞机头的脸瞬间变了：“还要录像？”
　　“不然？要不报警也行。”夏北然手都没抖。
　　飞机头咬牙，低着头鞠躬给何清欢道了歉：“对不起！”
　　“你呢光头？”夏北然把镜头对准他。
　　光头很明显不服，眼里闪过点什么，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抱歉。”
　　“这就对了。”夏北然按下录制结束，打开电话扔给何清欢：“报警。”
　　他们很明显没能想到夏北然会出尔反尔，都一愣神。
　　飞机头站起来飞快的跑出去而光头开始挣扎，何清欢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打了电话报了地址。
　　出警很快，光头和两个人被带回去做笔录。
　　在车上何清欢打了个电话，夏北然隐隐约约听到的是“打架”两个字。
　　光头被拘留了，飞机头也被抓了回来，夏北然站在警局门口划拉手机，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
　　又疼又爽的。
　　今天的那股不爽一下就没了，他把这归结于刚来妖都水土不服。
　　警察出来教育了他们一顿：“还好这伙人没见过血，不然你知道你们两个学生有多危险吗？把你家长叫来接你们。”
　　夏北然今天饿的尤其快，看了眼信息，八点半了，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也没管对面回没回。
　　何清欢的人先来的，是不是家长夏北然不知道，反正看着不太像。
　　吊儿郎当的，和飞机头有的一拼，签完名后走过来：“走了。”
　　也没管何清欢旁边有没有人，压根没有过问的意思。
　　何清欢跟着出去对着男人点了点头：“谢了小舅。”
　　男人不在意的挥挥手，拿出包烟，不是什么好烟，雪域，连着打火机一块递过去，“抽吗？”
　　“我未成年。”何清欢没动。
　　“真以为我去西藏几年不知道你什么样了？”男人笑了下没往回拿，“这烟够劲。”
　　何清欢勾了勾嘴角，接过，也没抽：“还留在这吗？”
　　“过阵子就走，这几天请你吃顿饭。走了，伤口记得处理下。”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和额头。
　　何清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望着手里的烟。
　　他们之所以那么快出来是因为夏北然放手机前录像了，虽然后来处理方式过分了点但也不算没度。
　　他没想过夏北然会出现在那个巷子里，他的最坏预想不过就是被打的在巷子里等别人经过来救。
　　他心里有底，他们不敢打死他。
　　很快也有人来带夏北然，穿的西装革履，朝夏北然比了个OK的手势，夏北然看他签完名径直自己走出去。
　　何清欢站警局门口，嘴里叼着根烟，脸上的伤都没处理，低着头一只手护着火点烟，微弱的火光在夜晚下成了唯一的光源，照的何清欢的脸明明灭灭的，轮廓更加立体了，这幅模样在夏北然眼里格外的带感。
　　何清欢点完烟抬头就看见夏北然站在不远处直勾勾看着自己。
　　小舅说的没错，这烟挺给劲的。
　　他没管，就着这个视线抽完了一根烟，把烟蒂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抬脚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