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修崎

1、第一章

　　夏北然从车内看到外头的场景，一堆穿着校服的学生睡眼朦胧的走进学校大门，活像是他昨晚刚刚打得植物大战僵尸里头僵尸全涌上来的场景。
　　他看了眼时间，朝前面的人开口：“停在这就行师傅。”
　　“好，怎么支付啊靓仔。”出租车师傅说话带着本地的口音，普通话很蹩脚，夏北然仔细想了几次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支付宝吧。”他扫了扫师傅递过来的收款码，提着书包：“师傅再见。”
　　师傅点了点头，在关门那一瞬间师傅就开着车融入车流中。
　　夏北然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潦潦草草的，他仔细看了几眼勉强辨认出来写的什么字：‘二栋三楼高二六班’，记下来以后随手再把纸条塞回兜里，他站在学校门口，学校就刻了‘第四中学’这四个大字，字很大气。
　　四中不大，毕竟也是建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了，这也方便他很快找到班级。
　　他进去以后班级里的喧嚣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除了台上那个男生，他听到班里没声后抬头，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向夏北然。
　　“新生？”他问。
　　夏北然点头，男生随手指了个位置：“你坐那。”
　　他看了眼，在全部人的目光下走过去，坐下。
　　他不说话他们也盯着他，最后还是讲台上的男生开口，语气吊儿郎当的：“盯什么呢?一个个的没见过活人啊？”
　　教室才一下恢复回刚刚噪杂的样子，夏北然隐隐约约听到了议论他的。
　　夏北然看了眼台上的人，坐姿很嚣张，整个身子和没骨头一样坐着，一只脚抵住讲台边缘以免整个人滑下去，目光转向他的脸，不像人那么嚣张，整个人的肤色可以用苍白来形容，低着头在看书，头发乖乖跟着垂下去，夏北然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子。
　　想到刚刚的反应，意识到好像全班都听他的。
　　新生总是这样，一开始难融入。
　　前排的女生对着镜子补口红，涂涂抹抹的，还撞了撞旁边的男生：“盯着点老师。”
　　旁边的男生不耐烦的盯着门口：“别抹了，像巫婆。”
　　她没理，抹完转头：“你好，我叫白思月。”
　　前面那个男生也转头，看起来像没睡醒，留着寸头，看起来不像好人：“宋修。”
　　夏北然点头：“夏北然。”
　　宋修人和外表不太一样，热情而且很能唠：“你从哪里转来的啊，听你口音不太像本地人。”
　　“首都那块。”夏北然摸了摸柜桶，书昨天已经发下来了，有人帮他收好了。四中的书跟不用钱一样，一开学就把柜桶占了个满满当当。
　　“你哪里人啊？首都吗?”宋修一个接一个的问。
　　“南市的。”
　　宋修噢了声，夏北然觉得他可能没问题了松了口气，下一句宋修开始介绍妖都的小吃。
　　夏北然摁了摁额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修这么热情，出租车师傅也是，可能妖都的人都这样?
　　白思月过了一会撞了下宋修：“老师来了，你继续讲。”说完乒乒乓乓的把口红塞进柜桶里。
　　宋修不敢说话了，赶紧转头安分坐好。
　　夏北然抬头看了眼班主任，是个非常年轻的老师，他甚至怀疑她有没有25岁。
　　台上的男生走下来了，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不像宋修的热情，他连好奇都没有，自始至终目光都在他的书上。
　　林子蓝拿着书进来：“新学期新气象哈，我叫林子蓝，这学期来了个新同学，来，新同学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
　　夏北然有点烦这环节，站起来:“夏北然。”
　　说完就坐下，班里稀稀拉拉响起来鼓掌声，和便秘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
　　林子蓝笑了笑:“何清欢带一下新同学认识下环境，现在上课，上学期资料拿出来，没带的站到后面去，提了三次还不记得，不要想着浑水摸鱼，等会我下去看你要是没有还不站起来就把讲义给我抄几次先。”
　　夏北然看着林子蓝的瞬间变脸有点哽住了，班里稀疏的响起一些叹气声，三分之一的人站起来，宋修也是，没好气的骂了句：“真他妈倒霉。”
　　夏北然在最后一排，桌子上放着本崭新的讲义，何清欢递给他的。
　　他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好看，但他带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像植物上的藤，有种易碎又坚韧的植物感。
　　他没有说话，就像是旁边坐着个透明人一样。
　　拽。
　　夏北然收好东西瞥了眼何清欢想。
　　班里可能一大半都是妖都本地人，站在后排的男生热情到他难以支架，趁着老师不注意就开始跟他讲话。
　　夏北然一节课什么也没听就光科普到了四中和妖都。
　　陌生的学校一下变得立体起来。
　　下一节是音乐课，后排几个男生一听到下课就冲出教室门。
　　夏北然刚要起身跟着宋修走就被林子蓝叫出去了，给他递了张通知单，“我们是有晚自习的，七点半到十点，自愿原则，给你张单子回去签名，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问何清欢。”
　　夏北然回去的时候班里走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何清欢和他。
　　“走吧。”何清欢把书扯出来，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
　　夏北然想。
　　何清欢走在他前面，和之前热情搭话的男生不一样，他一点想说话的念头都没有，和没给钱还要他办事的领路人一样，能说一个字就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一个标点符号。
　　音乐室早有老师等着了，男的，留着一把胡子，长得蛮有艺术气息的，整个人有种丧的明天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感觉，坐的和何清欢一样嚣张。
　　黑板上嚣张的写着两个大字‘萧诚’ 夏北然一下就笑出来。
　　名字和本人完全相符。
　　何清欢带着夏北然坐在了后排，没有多少人在上音乐课，聊天的聊天，画画的画画，萧诚也不生气，夏北然看着他打开软件开始播放视频。
　　到底还是学生，听到声音，一大半的人都抬起头。
　　夏北然看了几秒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回想几秒后反应过来，之前看过的泰国感人广告，他之前为了这个广告还掉了几滴马尿。
　　夏北然长得高，坐直起来，扫了眼周围，有几个女生已经绷不住，找周围借纸巾了，萧诚还不满意，广告一个接着一个的放，很快周围响起擤鼻涕的声音。
　　拽哥哭是什么样子？
　　夏北然想着就转头，何清欢眼睛注视着屏幕，眼眶都没红一下，更不要说鳄鱼泪了。
　　这个时候何清欢也转头，看向他。
　　何清欢扫了眼广告问：“很好哭？”
　　夏北然想了想摇头。
　　宋修一个大男人哭的感觉快找不着北了，挎着个脸就上来：“情哥哥有没有纸巾？”
　　夏北然一下就被口水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锤了几下胸口，他们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
　　“他咋了？”宋修刚拿完纸巾把眼泪擦干净，凑过来问。
　　“被你吓到了，一个大男人哭的和动物园里的猴儿似的，丢不丢人？”何清欢毫不留情的嘲笑。
　　夏北然没说话，看着何清欢，想笑又不太敢笑。
　　何清欢好像意识到什么，给了宋修一脚，“你他妈再说那个外号我等会就把你扔到学校观赏喷泉里让你好好洗洗那个破脑袋。”
　　“多亲切啊那个外号，我想了一周呢。”宋修委屈死了，还向夏北然求证，“是吧夏北然？”
　　夏北然笑了下，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第二节一下课要做广播体操，何清欢伸了下懒腰，带着夏北然走的不紧不慢的，和那些往下冲的人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像是个异类一样挤在捱三顶四的人流里。
　　林子蓝早就到了，戴着个遮阳帽，不耐烦的看着这群挤成好几个圈子的人，大吼：“给我站好了。”
　　看到何清欢带着夏北然姗姗来迟也没说话，何清欢忽然靠近夏北然，给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何清欢忽然就笑了，“妈的，我又不吃人。”
　　夏北然在他笑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意识到为什么古代君王会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漂亮。
　　夏北然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就在他呆楞的瞬间，何清欢靠近，比了比身高，又立马退开。
　　“排我后头。”
　　夏北然就听到他这样说，他抿了抿唇，把刚刚自己想着的抛在脑后，跟着他走到前面，他是第一个，夏北然排在他后面，宋修在他后面，皮的和猴子一样，一会找这个说说话一会找那个说说话，反正就是安分不下来。
　　“会做操吗？”何清欢问。
　　夏北然比划了几下，“这样？”
　　何清欢勾了下嘴角：“挺标准的，就这么做吧。”
　　夏北然一下不能分辨出这个是嘲讽还是夸奖，很快他就明白了。
　　是夸奖，应该还是羡慕的夸奖。
　　因为何清欢做操真的一言难尽，手是手脚是脚，四肢不协调都算夸他了，毕竟夏北然还没能看到有人做广播体操都能做成这样的。
　　他想笑，他也不是喜欢憋着的人，一整个课间操他笑的甚至手有点抖。
　　何清欢注意到了，转头，看着夏北然笑的抽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来：“笑毛啊？”
　　夏北然缓了好一会：“你笑屁啊？”
　　“因为你笑毛啊。”
　　夏北然反应一会骂回去：“你他妈才是屁。”
　　何清欢看着他的样子难得的没骂回去，队伍很快就解散了，宋修跑得比谁都快，望了眼值日生的扣分表，做了个手势，夏北然没看清，就看见白思月一翻白眼，走上去，不知道和值日生说什么，接着值日生就举着笔在值日表上动了动。
　　白思月经过他俩的时候轻飘飘来了句：“情哥，教一下妹妹，你到底怎么做到连广播体操都能做成和老年保健操一样的？”
　　夏北然这个外号听一次雷一次，但也望向何清欢，他也想知道何清欢怎么做到的。
　　何清欢憋了憋，“个人天赋，别羡慕哥，你学不来。”
　　夏北然眼睛瞪大了点，倒是没看出来，有够厚脸皮的。
　　白思月也没料到，举起大拇指：“比不要脸，您在四中排行老大。”
　　白思月很快就被同伴招走了，何清欢才想起来老师给的任务一样，跟野导似的开始给夏北然介绍四中，介绍的每一个地方的语气都挺无力的，巴不得他不要认识，感觉这应该不是学校，而是夏北然明天的丧身之地。
　　夏北然话挺多的，憋不太住，开始问何清欢：“你哪人啊？”
　　“首都。”
　　夏北然想起来他好像是带点口音，不太明显，又聊了几句。
　　“你聊天技术和宋修师出同门吧？”何清欢忽然问。
　　“？”
　　“干巴巴的，又菜又爱聊。”
　　夏北然脾气憋到一半不知道该不该骂回去，宋修又不知道从哪里凑出来：“讲什么呢？”
　　夏北然冷冷甩了何清欢一眼，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他可以和你合办一个四中查户口联盟，聊天起来三段式，住哪几岁结婚没。”
　　刚刚就应该骂回去，夏北然你个傻逼。
　　夏北然火气上来了，连带着看书都不爽起来。
　　白思月很快就回来了，对着镜子又开始照，从镜子里看到夏北然低着头，整个人浑身上下就写着‘不爽’两个字。
　　“你惹他了？”白思月换了个角度看镜子。
　　“你有病？我哪惹了？”何清欢看了眼夏北然，皱眉问白思月。
　　白思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何必呢到时候骂的也是她。
　　何清欢走到夏北然旁边坐下，看着他的拽脸也开始散发冷气。
　　白思月从镜子里扫了眼，得，两祖宗。
　　接着把椅子往前拖，她怕到时候万一打起来殃及池鱼接着又看了眼旁边这个装冷的傻逼，骂了句：“高中生活真他妈难过。”
　　好看的全是祖宗，不然就是傻逼。
　　宋修很快破功对着她威胁，“你说脏话，小心我告诉你妈。”
　　白思月扯了扯嘴角，“你去，让我看看是你上学期找假家长事大还是我说脏话事儿大。”
　　宋修整个人一僵：“讲脏话多大点事啊，别说你不骂脏话，你骂脏话那也是一流的文学修养体现啊。”说完还举起大拇指。
　　白思月对着他笑了下，然后把桌子往旁边移，傻逼是会传染的。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宋修在前面乒乒乓乓的，何清欢忍不住，踹了下他的凳子：“你多动症是吧？”
　　宋修转头，语气很激动：“吃饭了，据可靠消息，食堂今天吃糖醋排骨！”
　　夏北然才想起来自己的饭卡要明天才能拿到，上完五节课费神又费脑的，再加上早上没吃饭，他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
　　真他妈倒霉，早知道不拽了，能屈能伸大丈夫，白赔一顿饭。
　　夏北然都快焉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像是准备了一节课一样，全部涌出去，楼梯眨眼间就被人群挤满了，像是抢晚了连桌子都没得啃一样。
　　何清欢站起来，“走啊。不吃饭啊？”
　　夏北然愣了下，起身，不吃白不吃。
　　食堂排队的队伍已经排到南门外面了，夏北然听到何清欢骂了句“操”，然后带着他去拍比较少人的队。
　　“吃什么？面？饭？”何清欢拍在队伍后头，两根手指夹住饭卡，漫不经心的转着饭卡。
　　“我都可以，我先去找位置？”夏北然随意搪塞，侧头看着连多塞一个人都难的食堂。
　　何清欢没反对，点了点头，往前进了一个位置。
　　夏北然好不容易挤进食堂，发现压根就没有位置，才刚开饭，食堂里几乎都坐满了。
　　“夏北然！”
　　夏北然隐隐约约在噪杂声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四周，努力在乌泱泱的人群里辨别声源，看到宋修那一桌空了两个位，夏北然看了下周围，走上去坐下，过了一会何清欢就回来了，坐在他旁边，身上带着热气。
　　一顿饭吃的尴尬倒算不上，毕竟有宋修和白思月顶着，就是他们走以后夏北然有点别扭。
　　何清欢吃得慢，细嚼慢咽的，夏北然早吃饱了，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碗里剩下的东西，何清欢看了眼出声：“学校还习惯吗？”
　　“还行。”夏北然不想多说，他应该也就是随口问问。
　　何清欢果然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站起来，“走吧回教室。”
　　夏北然点了点头，跟着他把饭倒掉，出了南门就是小篮球场，尽管是大中午还是有人在这里打球，太阳让夏北然有点不习惯，稍微眯了眯眼睛，何清欢带着他从球场边缘穿过，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了你…”
　　话还没说完一颗球从斜方飞过来，夏北然那一刻脑子短路了：“操！”
　　何清欢没反应，夏北然两步并一步跨上去，扯着他的手腕往旁边退了一大步。
　　何清欢被拉的一个趔趄，堪堪停住脚步躲过了篮球。
　　手腕和他身上带的热气不一样，冷，冷的像是刚从水里拿出的玉一样，夏北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接着他的火有点烧起来了：“妈的走路不看路找死呢？”
　　何清欢沉默了一会：“抱歉。”
　　夏北然把他的手腕甩开，站在旁边，篮球的主人过来道歉了，何清欢说了句没事，继续往前走。
　　走的路上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闭嘴，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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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滴大改了 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