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修崎

15、第十五章

　　何清欢端着蛋出去的时候夏北然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右膝盖，下巴搁在上面，直勾勾看着电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
　　“吃饭。”何清欢把蛋放在桌上补充了句：“你最好全都给我吃光不然我让你吃到以后看到蛋就想吐。”
　　夏北然听到何清欢的声音转头过去看他，发现看不到以后干脆转了身子，跪在沙发上，手撑着沙发背，没犟回去，探出身子看碟子里蛋。
　　一共就两个，一个他煎的一个他煎坏的。
　　何清欢说完就绕开沙发进了房间，没管夏北然到底有没有去吃那碟子里的东西。
　　夏北然其实也不太饿，只是昨晚罕见的睡了个好觉，整个人的脑子都清醒了，想给自己做个早饭奖励一下自己，他下厨下一次砸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那么有自信一定可以做好。
　　他拿着一只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焦掉的蛋，他大可以倒掉，只是第一次煎蛋难免对自己产生了点期待，又戳了几下蛋最后一鼓作气塞到嘴里嚼了几下没等那个味反上来就往下咽。
　　他这辈子都不会进厨房，他宁愿吃泡面。
　　夏北然喝了几口水压了压那个味道，几口解决了另外一个蛋，目光移向电视旁边的房间。
　　房门紧闭，里面什么声也没有。
　　目光从房门上飘回手边的手机。
　　宋美兰比他想象中的要压不住气，率先开口问他最近在哪了。
　　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几下还是没回复，中指和大拇指捏住手机边缘把手机翻了个面，眼不见为净。
　　夏北然觉得自己的心态真的算一绝了，从事发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崩溃，烟酒也没有碰上一点，想着他碰了碰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那股痛好像又反上来一样，夏北然跟自虐一样指尖发力摁了上去，结了痂的伤摸起来不太平整。
　　“嘶。”
　　声音刚落下何清欢的房门就开了，手机还放在耳边，看见夏北然的动作蹙了下眉，做口型：有病？
　　夏北然把手放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唇，端起碟子就往厨房走，空出来的右手还顺带着把门关上，隔绝了何清欢的视线。
　　怎么每一次做出这种尴尬举动的时候都能被他看了个正着？
　　何清欢一边朝厕所走一边朝手机那边嗯了几声就挂了，等他洗完夏北然也甩着手出来了，手上没干的水珠甩的到处都是，何清欢站在原地等他甩完才绕开他去穿鞋。
　　夏北然顺口就问：“去哪？”
　　说完他就想要打自己一巴掌，他发誓自己真的就是顺口一问，他甚至可以猜得到何清欢的下一句话和那个语气的‘关你屁事’。
　　他下一次一定把自己的嘴巴管牢。
　　何清欢穿鞋子的动作一愣，看了夏北然好几秒才继续动作，低着头也没看他：“做家教。”
　　刚刚忽然来的活，他一向缺钱缺的厉害，这回给的工资加了点，何清欢几乎没思考就放弃了最后一天的休息时间。
　　夏北然没听到意外之中的话，抬起眼看了他好几眼，最后等何清欢要把门带上的时候鬼使神差说了句：“再见。”
　　何清欢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可能回答的声音泯灭于砰的关门声。
　　夏北然没在意，他要是应了他还要害怕呢。
　　转身进了房间把电脑打开，对着文档里的英文一字一句的校对语法。
　　放在之前他想也不会想到自己那点子语言考试成绩还能给他找了份兼职，他接的单子不是什么专业单，对他来讲压力不大，也就是帮高铭那些圈子里游手好闲的有钱人写作业，费时但来钱快，他的成绩糊弄糊弄完全够了。
　　等夏北然把最后一笔单子给解决了天空已经变成了橙黄色，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意识到妖都原来已经入秋了，他瘫在椅子上望窗外看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自己的脑子缓过来。
　　赚钱真他妈难。
　　夏北然把手机捞过来，看了眼时间顺手关闭了飞行模式，信息就跟撕碎的纸片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手机震的他手发麻，他随机点开一条信息，摁进去消息列表，把文档发过去后再把尾款一笔笔收了才开始看消息最多的那几条。
　　高铭发的，一个人就发了一百来条，他没耐心一点点往前翻，往上划了几下，匆匆看了几眼，大概就是宋美兰电话打到他那里去了，问他在哪，夏北然很快就发了两个字过去。
　　“别理。”
　　好像觉得太冷漠了还补充了一句。
　　“我会解决的。”
　　对面很快发来条信息，骂他的，夏北然不看了，退出去继续往下划消息。
　　夹在中间的是何清欢，就发了四条信息。
　　不高兴：“买菜，你要一起吃饭吗？”
　　“吃的话我买菜。”
　　他太久没回复，最后在四点钟的时候对面发来了一个“？”
　　不高兴：“开门，没带钥匙。”
　　还弹了个微信电话，四点半的时候的事情了。
　　他又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五点刚好。
　　夏北然往后蹬了一脚，椅子带着他往后滑了一段距离，他接着站起来，几步小跑到门口，门没锁，一拉就开了。
　　何清欢不知道站了多久，靠在墙边，手指在手机上一点一点的，手里提着一袋菜，看见开门了从手机里抬起头：“你再不开门，我都快以为你死里面了。”
　　“抱歉，刚没看手机。”
　　何清欢绕过他，菜随手放到玄关上，听到这句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怪你。”
　　夏北然真觉得挺对不起的，放他身上他可能会炸。
　　“电话给我，下次打你电话找人。”
　　何清欢把手机解锁递给他，示意他把号码输进去，然后提着菜进厨房：“吃面行吗？”
　　夏北然把号码输完才感觉有点不对，他对他未免有点太好了吧？
　　总感觉像是最后的晚餐。
　　下一秒，何清欢的声音就传来。
　　“菜钱64分，你付6，转我15。”
　　这才对嘛。
　　夏北然的心一下子松下来，整个人都舒服了，从喉咙里回答了一个“嗯”，掏出手机给他转钱。
　　下一秒他的手机页面就亮起来，上面就一条信息一跃在夏北然眼前，想让他看不见都难。
　　看见备注那一刻夏北然牙都咬紧了。
　　“没头脑公主”
　　操你大爷。
　　他发誓他迟早有一天会把何清欢闷死在枕头里。
　　夏北然刚把何清欢手机放下另外一条信息就弹出来，又大又显眼，一个人名还有四个数字。
　　他没看懂，把手机递给何清欢，他在洗菜手上全是水。
　　“你有条信息。”
　　“念一下。”
　　夏北然把手机屏幕点开，何清欢倒是个怪咖，手机不设置密码，照着念出来，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说完以后何清欢周围的气压瞬间就低下来了，厨房里的空气好像凝结起来了。
　　何清欢原本切菜的手没有再动，他看着吞了吞口水，还没来得及提出来要走，何清欢就好像恢复正常一样：“你出去吧，手机留在这。”
　　他说完话夏北然才感觉到周围空气好像重新开始流动，他巴不得快点走，把手机放下就迈出厨房，还不忘把门带上，隔绝成了两个地方。
　　高铭给他寄了快递，放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夏北然把钥匙拿起来踩上拖鞋就出了门。
　　来这里还不到半年他就感觉被同化了，穿着裤衩拖鞋大T出门的事情放在之前如果有人这么跟他说他过几年会这么干，他一定会问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夏北然甩着钥匙站在小卖铺门前，往里面看了眼发现没有狗在才放心踏进去。
　　他最近来拿快递的次数多，老板娘很快认识了他，对着角落的大件东西努了努嘴，“在哪呢。”
　　高铭不知道又寄来了什么，夏北然弯下腰尝试举了一下，他没想有那么重，举起来一瞬间以后又被箱子带着往下，他站在原地盯着这个箱子想着把这个扔在这不要的可能性大不大，刚站一会一只狗就窜出来，往他小腿上蹭，尾巴摇的快飞起来了，夏北然甚至感觉看到了残影。
　　感受到小腿上毛绒绒的触感的时候夏北然整个人都僵了，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偏偏狗还在蹭，吐着舌头，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过来！”还好老板娘及时出声，狗狗看了看夏北然又看了看老板娘，又蹭了几下才走开，老板娘把狗抱起来笑：“他很喜欢你噢。”
　　夏北然刚感觉自己的魂回来，听到这句话把眼神放在老板娘怀里的狗上，黑不溜秋的泰迪，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好像会放光一样。
　　他干笑了两下，没说话，把快递踢到门口，顺道走到冰柜拿了两支雪糕递给老板娘算账，狗被放下来又围着夏北然转圈圈，“要不要摸一下他，很乖的，不咬人。”老板娘一边把收款码递给他眼神向下瞟。
　　夏北然匆匆付了款，右手提着雪糕，看着忽然停住的狗，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手指，弯下腰，浅浅的摸了下最顶上那堆卷毛，摸完和做了贼一样，把快递抬起来，扔下一句，“老板娘再见。”就朝小区走。
　　回去的时候何清欢已经在吃饭了，他吃饭规规矩矩的，手机也不看就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听见开门声，视线从菜到夏北然身上再到地上的箱子，忽然笑出声。
　　夏北然没怎么喘，上了电梯以后他就一路踢回来的，看着何清欢和抽风一样的笑了几下：“犯病是吧？”
　　何清欢笑个没完，握着筷子的手都一抖一抖的，缓了一会才说：“你刚特像谁你知道吗？”
　　夏北然没说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学习门口小卖铺那只狗，踢纸球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
　　“我算是知道那只狗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祖宗的。”夏北然也被气笑了，想把手里的东西甩他一脸，“你牛逼，你狗都嫌。”
　　他没忘记那只狗一看见何清欢就躲的和什么一样，连叫都不敢叫，说完就坐在何清欢对面，就着他好不容易吃瘪的脸色下饭。
　　吃到一半夏北然才想起来，把筷子一撂就站起来，走到玄关处，何清欢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见他拎起来一个塑料袋，黑色的他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就是外面结了点水珠。
　　夏北然把袋子打开，拎出淌水的两支雪糕，盯着何清欢问：“怎么办？”
　　“...放冰箱啊，难不成等着他自动结块？”何清欢扶额，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雪糕都可以忘记放进冰箱里。
　　夏北然把雪糕塞进冰箱，站起来摸了摸额头结痂的伤口，她妈的不会把我砸成记忆力衰退了吧？
　　这个可能性他一直想到把碗洗完，出来的时候门口的箱子已经出现在他房门前了，问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何清欢：“你搬的？”
　　“不会也是踢过去的吧。”
　　夏北然最后一句说的小声，何清欢偏偏就听到了，举起中指给他。
　　他把箱子踢回屋子，从桌子上摸过一支笔就直直刺入快递箱子，顺着力道往下划，箱子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他顺着看见了里面装的什么，皱了皱眉，把黑笔一下子抽出来，用力把缝隙撕开。
　　练习册，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本比一本新，还有的连塑封都没拆。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箱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对面跟24小时看着手机一样，很快回了条信息。
　　大意就是让他好好学习，书送给他全写完。
　　夏北然吸了吸腮肉，抽出一本，里面全新，只有封面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高铭。
　　他敢保证，高铭绝对是嫌书太占位置全都一股脑给他寄过来。
　　他把书随意撇在箱子上，把胶带团成一团带出房间。
　　何清欢还窝在沙发上，姿势都没怎么变，就是脸色更沉了，直达夏北然把雪糕甩到他身上才抬起头来看他。
　　任凭雪糕从他的肩头滑下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一抖，“你故意的？”
　　夏北然摸了摸鼻子，“这回有失偏颇。”
　　他把包装袋撕开，雪糕已经完全变了一个形状，怪丑的，他叼着雪糕朝着何清欢抬了抬下巴：“人好吧，你骂我小狗我还请你吃雪糕。”
　　“嗯，你活佛转世。”
　　“……”
　　夏北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夸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骂人。
　　“你真的会因为你这张嘴找不到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