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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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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瑞朝有“打春”一说,“打春”当日,即有百姓抬纸糊耕牛,载歌载舞游历街市。意为:大地回春,耕种不辍。只是对于少年男女来说,这些不过是旧时规矩,踏青游玩方不负那暖意春风娇花似锦。
“风致雅阁”为都城第一会馆,厅堂随宜安排,并不拘定式,亭榭廊槛,宛转其间,一反宫殿庙堂之拘泥对称,而以清新洒脱见称。又是紧邻贯穿都城的“玉漱泉”,泉水清可见底,源上便是冰心梨花繁茂如云的“冷香林”,花蕊随风散落之际,自是美不胜收,因此打春时节贵族少年便皆是相携而至。
“徽墨哥哥!小白哥哥!你们可好,自个儿找了乐子来,也不带我。”娇俏少女自回廊拐角悄然现身,银丝冰梅纹湖罗衣在日头下点点闪烁,愈发显出少女面庞娇嫩清透。提及裙摆,皇甫深深嫣然一笑,下得台阶来,“小白哥哥,你怎么都没去找我呢?每年你都会找我出来踏青啊。”
本与赫连徽墨一同垂钓的白倏羽顿时红了脸,持了钓竿站起身来,非但把一尾将咬钩的锦鲤惊退了,亦是连累了紧邻的赫连徽墨,好好的要咬钩的火红鱼儿瞬时游开了。瞥见赫连徽墨脸上浮起戏谑笑意,便更是面红耳赤不知何言以对,只得言及其他,“深深,你要不要钓鱼?”听他这话锋转得突兀,赫连徽墨不禁笑出声来,望着皇甫深深说道,“深深,你该罚他才是。我原也不知他每年都邀你前来,今年起了意找他出来,他也不和我说起,早说了自然是去接上你同来的。”
“可不是该罚,不过,我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他才能解恨。”皇甫深深嘻嘻一笑,上前接过白倏羽手中钓竿,又道,“我耐性不好,不过既然徽墨哥哥也在垂钓,那倒也是有心比上一比。”说着便持了竿子坐到了泉边精工叠累的绉云石上。白倏羽替她往钩子上挂了鱼饵,她扬了眉,细细看了清澈水流中的鱼儿,便是皓腕轻轻一甩,将长线抛入水中。
赫连徽墨一手持着钓竿,一手托腮,眼睛迎着晃眼的日头瞧着那边一坐一立的两人。本是见白倏羽为了白老郡王的事儿心中痛楚,又因困在都城焦躁不安,便特寻了这打春的时机邀他出来散心,说来是好意,只是忘了此时本是少年男女互表心意结伴游玩的好辰光。
“鱼儿上钩了呢。”皇甫深深眼见池中一尾金鳞锦鲤咬上了香饵,便将身子倾向前去,眸子漾出欢喜。她凝神盯着池下动静,轻咬了柔嫩唇瓣,觉得到了时机,便将竿子一挑,却不料那鱼儿虽咬了钩却是只咬到一半,竿子收起的时候自是奋力挣扎,翻腾了几下便从钩子上脱落下去,立时隐于清潭之中,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皇甫深深抛了钓竿,趴在石台上往下瞧,把个秀眉紧紧皱起,小脸上懊恼之色不绝,可下一刻她却被白倏羽拉起。回身瞧着白倏羽的脸,那神情却是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想来诧异,亦不免有些不悦,“小白哥哥做什么?我在找那狡猾的鱼儿呢!谁叫它吃了饵便跑的,我非要抓住它不可!”白倏羽见她恼了,话更说不出口,正是着急,却见赫连徽墨放下钓竿走来,解了自己的紫锦斗篷替皇甫深深披上,笑道,“小白,想来深深也口渴了,你帮她拿茶来吧。”白倏羽这才舒了口气,应了他的话去了。
“徽墨哥哥,怎么小白哥哥今儿这么奇怪?”皇甫深深虽觉斗篷披身亦是怪异,却因为是赫连徽墨的举动,也不愿质疑。赫连徽墨一笑,说道,“你这银丝罗衣自然是极美,可也因是外邦款样,不免有些薄透。”话到了这儿,皇甫深深便是羞色满面,赫连徽墨所指衣料薄透自是有些,这却不是他话里的根本。方才她情切去瞧池中鱼儿,竟然忘了这罗衣衣领虽非深领,却也较平常衣裳开得要低一些,这么一来,可不就是——思及此,只觉面上烧烫,把头也是低了下去。
赫连徽墨也不多言,只转了话锋,问道,“鄢归那人可曾有失?”正是听到这个,皇甫深深面色一紧,不由得左右瞧了瞧,方说道,“鄢归被人杀了。”赫连徽墨未动声色,只静静瞧着她。“他死相极凶,听万管事说,那下手的人手段极凶狠,竟然割裂了他的脖子,他的屋子里满床满地都是血。”皇甫深深是千金娇贵的大小姐,说起这些脸色便是惨白。
赫连徽墨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言语自是不以为然,“亏你向来自诩胆子大,光听这些就吓成这样?想来不过是那鄢归恶事做多了,有仇家上门寻仇。”那人自然是要死的,他若活着又该生出多少事端来?
皇甫深深瞧不到他隐藏极深的狠戾,只揉着被捏痛的脸,后退一步,瞪他,“徽墨哥哥何时也学得这么刁钻,尽管欺负我!”赫连徽墨已是瞥见白倏羽拿了茶过来,便指了他说道,“自然是跟他学的。”皇甫深深哼了一声,上前迎了白倏羽,手挽上他的胳膊,回身扬了小脸冲赫连徽墨道,“小白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就是我自己的哥哥也都没有小白哥哥对我这么好呢。”
赫连徽墨但笑不语,只把白倏羽微赧的神情收入眼底。倒是白倏羽将小小巧巧一只绿玉点犀盌给了皇甫深深,又过来将一只油色莹彻的萱草茶盏递给了赫连徽墨。接来看时,茶色碧青,针叶根根竖起,闻来自有一股子暖暖竹香,虽非上品,胜在奇趣。赫连徽墨问道,“倒不曾见过这茶,什么名堂?”白倏羽说道,“雅阁主人新焙的,叫做‘仙芝竹尖’。”赫连徽墨饮去半盏,便递了过去,白倏羽接了,自将剩余半盏饮下。
两人这般亲厚,倒叫一旁的皇甫深深诧异不已,“我可要好好拷问你们了,什么时候两个人变得这么好了?”白倏羽笑道,“这有什么好拷问的,不过是他和你一样,觉得我比哥哥们要更好,自然愿意与我交好。”此话一出,却是赫连徽墨掌不住笑出来,“可不是?小白哥哥——”他一字一顿唤白倏羽,把在旁的皇甫深深惹得忘形笑出。
白倏羽见皇甫深深差点将手上的点犀盌折了去,又瞧那赫连徽墨容色亦喜亦嗔,倒也不以为意,笑道,“便是叫我一声哥哥,我也当得起!”赫连徽墨挑眉说道,“只怕论及年庚,还不知道谁是哥哥呢。”
两人正要对得年庚,却见回廊处匆匆走来一人福身唤道,“王爷万福!”赫连徽墨瞧了她,却是顶了晴儿司职的惠儿。此刻惠儿满是焦急,见身前有旁人也不敢回。赫连徽墨说道,“你说就是了。”惠儿抬了头,定了定神,回道,“王爷,您离宫后太后便将晴儿姐姐唤去,好半日也不见回来,幽兰姑姑往慈悯宫打听,怕是凶多吉少,还请王爷回宫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