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挽狂澜》岂可安

7、第 7 章

　　蜀门呈清阁内，正坐着一个身穿藏青底色金绣枫纹交领窄袖长袍的气宇少年伏在案前专注的练字。
　　“霁夜!霁夜!听说你过几日就要入学那奉天常门了？!”一个少年火急燎燎地冲进呈清阁。只见少年袭着一身暗红窄袖长袍，配着腰间藏青蓝色的皮革腰带，竖着高高的单马尾，发间插着一色泽明亮的黑色玉发簪。
　　唤作霁夜的少年依旧不停手中的笔，将冲进来的少年视无空气，不予理会。
　　“嘿――你!”少年见他不理，一把抽掉练字的宣纸。李霁夜预料他这番动作，将笔收住，瞪了他一眼，把笔放在一旁的蓝玉方砚上。
　　“墨凌澜，皮痒痒了。”李霁夜说的轻描淡写，并没有怒意。
　　“你回答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墨凌澜一副无赖模样。
　　“我已年满十五，身为锦江蜀门正宗，自然是要入学常门。”李霁夜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衫。
　　“那你要弃我而去嘛？”墨凌澜凑到李霁夜身旁，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李霁夜白了墨凌澜的无赖模样，将他一掌挥开说：“你想如何？”
　　墨凌澜一听，连忙回答：“我和你一起去？”李霁夜听后，一张整日冷的和副棺材的如玉面孔，难得涌上一副你玩儿我呢的表情。
　　“你看啊，你整天板着个脸，和小老头儿似的，从小到大，除了我，整个锦江谁敢和你亲近。”墨凌澜解释道。
　　见李霁夜盯着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又好言规劝：“如果你去了奉天常门，那么多同辈，就你这样到时候肯定会被排挤，多可怜啊!到时候他们成群结队，就你一人独行……”
　　“那又如何？”李霁夜不耐烦地打断。
　　“啧。怎么这么木榆脑袋，我陪着你啊~这样你也不孤单。我都陪你这么多年了，你放心，我以后一直陪着你。”
　　墨凌澜不禁咂舌。
　　李霁夜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滞。不等开口，门外传来一声清冽的女声：“李奕，带着墨翛一起去吧。”
　　一身着广袍蜀门校服的冷肃女子站在门口。
　　“宗主。（李宗主）”李霁夜与墨凌澜一齐向女子行李。
　　李莞，字舜英，号浩倡尊。七家大宗仙门中唯一的女宗主。

　　“你向来不善与人交际，门中也无和你同龄子弟。墨翛陪着你…也好。”最后两个字李舜英说的很轻，像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可是宗主，墨凌澜身份当如何？”李霁夜恭敬的小心发问。
　　李舜英思索片刻，说：“就让墨翛以我锦江蜀门宗传弟子的身份，同你一齐入学常门。”
　　李霁夜和墨凌澜齐齐点头：“是。”
　　李舜英走到墨凌澜身前，嘱咐道：“墨翛，你入常门后，切不可用‘岂安尘’的法门道术。绝对不能暴露。”
　　“李宗主，凌澜明白。”墨凌澜回道。
　　李舜英微微点头，说：“李奕，你过来。”说完，李舜英便拂袖离开。
　　亦归阁内
　　李舜英向李霁夜嘱咐道：“墨翛身份特别，你要好好护着他。”
　　“是，宗主。”李霁夜做礼回道，又问：“可既是如此，宗主为何还让墨凌澜去常门，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只要你们注意，没人能知道。他自幼便习我蜀门仙法道教。送他去常门，是为了让他彻底摆脱身世。以正教的身份威扬这仙家白门。”李舜英说着转身看着李霁夜说：“我和你欠他母亲的。”
　　“霁夜知道了。”李霁夜心中刺痛，躬身行礼。
　　“李奕，你记住，入学常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与男子亲近。”李舜英冷声警告：“若是被发现，你就成了我蜀门的笑柄。”
　　“是。”李霁夜将头低的更低，浑身都开始轻轻颤抖，努力克制着自己。
　　李舜英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将装行收拾妥当，明早启程。”
　　“是。”李霁夜起身离开。
　　李霁夜走在走廊间，一个身着浅绿金绣枫纹，竖着双髻的娇俏女子走到李霁夜身前微微行李：“少爷。”
　　“镜谣，不必多礼。”李霁夜点头。
　　“少爷，你明日就要去常门入学，此番一去就是三年，你要保重自己身体才是。”镜谣有些不舍的说道。
　　“我知道。谢谢。”李霁夜面无表情的感谢。
　　“少爷……”镜谣紧张的从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颤抖着递到李霁夜面前说：“少爷，这个给你。”
　　李霁夜看了一眼荷包，并未接过。皱了皱眉：“镜谣，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
　　“少爷，我知道。”镜谣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低垂的眼睛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少爷，镜谣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只是想送给少爷，留个对蜀门的念想。”
　　李霁夜心中思索一番，还是接过荷包挂于腰带上说：“多谢。”
　　“恩，少爷，镜谣先告退了。”说完镜谣就疾步跑开了。
　　李霁夜望着镜谣跑开的背影，又用手摩挲着腰间刚刚挂上的荷包，心中思忖片刻，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径直离开。
　　李霁夜刚刚走到呈清阁外，两个人就迎面扑来环住李霁夜。
　　“子慕，子荣。”李霁夜轻言唤道。
　　李涬，字子荣。李舜英的兄长李淄遗子。
　　李芊，字子慕。与李涬为双生兄妹。
　　“霁夜哥哥，听说你和凌澜哥哥都要去奉天常门了？”李子荣问道。
　　李霁夜点点头，李子荣又问：“那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便就启程。”李霁夜回答。
　　“那岂不是好久都见不上你们了!”李子慕委屈的瘪瘪嘴。
　　李霁夜难得的面挂笑意：“子慕别闹。墨凌澜在里面。”李霁夜用头示意了呈清阁。
　　“霁夜哥哥――”李子慕娇嗔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李子荣翻了个白眼。
　　“什么不中留啊!都是一家人。我最喜欢霁夜哥哥和凌澜哥哥了！”李子慕娇笑着。
　　李子慕又看了一眼李子荣，狗腿的挽住李子荣的胳膊说：“当然――我也喜欢哥哥你。”
　　李子荣无奈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说：“行了，快去吧!”
　　“恩!”李子慕笑着走进了呈清阁。
　　见李子慕进去以后，李子荣一改先前小大人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小弟弟，衬着那一张娃娃脸，甚是孩子气的开口：“霁夜哥哥和凌澜哥哥这一去，三年都见不到了，也不能同以前一样在一起玩闹了。”
　　说着李子荣又低沉道：“也怨我自己不争气，和子慕天生身体孱弱。不能去常门求学。”
　　李霁夜见他低落，安慰道：“子荣，宗主亲自传教，你和子慕定会有所成。三年与我们不过转瞬。”
　　“我知道，霁夜哥哥少时斩杀邪道‘岂安尘’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护，安如临。一站成名，誉传千里。”李子荣又笑笑继续说：“而且霁夜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那么努力，那么厉害。以后一定能带着蜀门越变越强。什么奉天常门，兰州金门的通通靠边。”
　　李霁夜无奈笑笑。
　　“等你做了宗主，我就做你的左膀右臂。”李子荣孩子般笑道。
　　“进去吧。”李霁夜说。
　　与此同时呈清阁内。
　　“凌澜哥哥。”李子慕蹑手蹑脚走到正坐在地上胡乱翻书的墨凌澜身后。
　　“子慕？你来了!”墨凌澜回头。
　　“凌澜哥哥，我听说你要和霁夜哥哥一起去奉天常门求学？”李子慕蹲到墨凌澜身边问。
　　“是啊，你的霁夜哥哥那么闷，我怕他被欺负。”墨凌澜翻着书笑说。
　　“霁夜哥哥那么厉害，哪有人敢欺负他啊！”李子慕反驳道，又小声嘀咕着：“我才需要保护呢。”
　　“你说什么？”墨凌澜没听清后面一句话。
　　“没什么!”李子慕连忙否认，说完笑着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墨凌澜：“凌澜哥哥，这个给你。”
　　“正好先前买的那个丢了，小子慕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墨凌澜一把接过荷包。
　　“你喜欢就好。”李子慕娇羞的低下了头。
　　“你霁夜哥哥呢？”墨凌澜摇了摇手里的荷包。
　　“霁夜哥哥不喜欢这些东西。”李子慕眨巴眨巴了眼睛。
　　“啧啧啧，你说这李霁夜啊，白生了那么好的一张皮相。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这么些年我陪着他，居然一点情谊都没有和我!跟块儿冰似的，不对!冰还能捂化呢，他是石头，金刚石!打不穿的那种!”墨凌澜义愤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金刚钻。”李霁夜的声音飘进来。李子慕正想说什么，门外李霁夜和李子荣就进来了。
　　墨凌澜眼尖的看见李霁夜腰间竟然破天荒的绑了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嬉笑着打趣道：“哟，刚刚说你不解风情，这就系上了哪个小姑娘送的荷包。”
　　墨凌澜说着就要伸手去摸，便摸嘴上还不消停：“还是鸳鸯戏水，可以啊！李霁夜，看不出来，这就人小姑娘换上定情信物了？该不会是镜谣吧？”
　　李霁夜皱了皱眉，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问：“什么意思？”
　　“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鸳鸯什么意思。你是修仙修傻了吧。”墨凌澜笑着。
　　李霁夜手中一运灵力，将握着的荷包振成碎片。
　　“李霁夜!你干什么!”墨凌澜惊诧道。
　　“多余。”李霁夜回答。
　　“这毕竟是人家女孩子的心意，你这样别人知道了多伤心啊！”墨凌澜捡起一片碎布痛心疾首道。
　　“我不喜欢女人。”李霁夜面色苍白。
　　“那，你喜欢，男人？该不会你对我……”墨凌澜见李霁夜脸色不好，还是不要命的打趣道。
　　李霁夜难得情绪浮于表面的愤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喜，欢，男，人。”
　　“男女都不喜欢，怎么你要出家当和尚。”墨凌澜挑挑眉，继续不要命道。
　　“子荣，子慕。你们回去吧。我和墨凌澜有事要说。”李霁夜发话。
　　李子荣和李子慕都带着担忧的眼神，齐齐离开，心里都暗暗祈祷墨凌澜自求多福。
　　两人出去以后，李霁夜一步步慢慢逼近墨凌澜。
　　墨凌澜也一步步配合的向后退，活像一个即将被强盗逼迫的小姑娘。
　　“李，李霁夜，我可是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的好男儿，你休想强迫我!”墨凌澜叫嚷着。
　　“行了，还闹。”李霁夜无奈的开口。坐到一旁开始向墨凌澜嘱咐：“墨凌澜，此去奉天常门求学。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再像在锦江蜀门这样肆意妄为。”
　　又顿了顿继续说：“常门不比蜀门，那里是修仙的百门世家弟子修行的地方，由仙门最大的七家宗门一同办学。不是我蜀门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如果犯错，我帮不了你。”
　　“我知道!你放心吧。”墨凌澜拍拍胸脯保证道。
　　“还有，千万不能用‘岂安尘’里的邪门术法。”李霁夜说的很认真。墨凌澜也乖巧的点点头。
　　“诶，霁夜？我一直挺纳闷儿，李宗主到底是不是你娘啊？你为什么天天也喊她宗主。”墨凌澜奇怪的问道。
　　李霁夜神色一暗，半天才说：“门内有门内的规矩，不能因为我是宗主的……的儿子，就有例外。虽然只是称呼，却能代表很多。”
　　“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李霁夜一转话风。
　　“恩。我办事，你放心。”墨凌澜笑着。
　　李霁夜正要离开，又折回来，上下大量了一遍墨凌澜说：“还有把你这身红袍子明天给我换成蜀门校服。”
　　“为什么!”墨凌澜护住自己的胸前，不高兴的反驳。
　　“扎眼。”李霁夜漠然。
　　“可是我喜欢红色!”墨凌澜不服地嚷嚷着。
　　话音刚落，一把墨蓝色剑柄的长剑合着剑鞘现身李霁夜手中，刚一显出，剑鞘脱离剑身，露出黎羽的寒光。
　　墨凌澜见到李霁夜一言不合拔黎羽，连忙点头保证：“藏青色好看，藏青色好看。我穿!”
　　李霁夜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墨凌澜看着李霁夜的背影，神情也慢慢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