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九漓》倾翊

20、第二十章

　　醒了之后，岸九漓四处寻她师父的消息，却好像世界上从未有过这么样个人。据说，在仙丧命后，有关他的所有事都会从人类的脑海里抹去，不留一丁点的痕迹。她不愿意相信冯老千的死，他纵使起初有错，可后来的悔改足以让他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世上。她第一觉得“不公平”是什么感觉。
　　坐在一颗树下，她闭着双眼。
　　风越来越锋利，吹的枯叶无助的在空中飞着。整片林子，不含一丝生机。像是被什么洗劫过，只留下枯黄一片。这天也越来越冷了，城外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不知死了多少，整日饮酒作乐的兵官们也从未管辖。感觉空气中都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尖叫，吓的叶片都抖了三抖。
　　岸九漓起身，朝着尖叫的方向走去。祁故立马跟在后头。
　　一群山匪手持大刀，脸上无比都是坏笑。带头的那个山匪满脸横肉，怕是吃了不少粮食，才得那副嘴脸。他一步步走向吓得坐在地上的女子，女子的怀中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那女子哭喊着，求着眼前的山匪放过她们母女。正当山匪准备一刀砍下去时，岸九漓拾起叶片，向那山匪的脖子飞过去。一瞬间，那叶片已经割了带头山匪的喉咙，吓得其他几个小喽啰飞快的跑走了。
　　岸九漓走到那尸首身旁，俯下身，用手抹了下尸首脖子上的血。看了一会儿，接着轻微的搓了下手指，将血变没了。她杀人了，却一点也不恐慌。她原以为她永远不会杀人，可惜那也只是她以为。
　　“谢谢！谢谢！谢谢女侠救命之恩！”那女子抱着怀中的婴儿，连忙磕几个头。
　　祁故见岸九漓没反应，就将那女子扶起来，给了她些银两让她走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道如今黑白不分了？”祁故问。
　　她点点头。
　　“跟我走。”他突然走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腕，朝着一个方向走。
　　炽热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开了，岸九漓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这是她初次接触人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感到很心安。
　　这是一间无人问津的寺庙，这寺庙紧紧贴在山的悬崖峭壁上，仅用一柱支撑，十分惊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令人望而生畏。岸九漓刚刚看见这寺庙时，甚至感到不可思议，这摇摇欲坠的感觉分明都从寺庙中透了出来，可是这寺庙却立在那，一动不动。
　　“陪我见个老朋友。”祁故放开她的手腕，这一路上拉过来，她倒也没有任何反抗。显然，是因为她师父的事，他虽不知她究竟知道了什么，但一定很沉重，不然她这几天怎么会连眉都展不开。
　　她跟上前，寺庙内有大庭院，有四座三座环绕的屋子，正门对着的，是上香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和尚，拿着扫把将枯黄的落叶扫到一起去，可恨的是时不时就来阵风，将好不容易扫到一起的落叶又吹散，但是那个和尚不急不躁，很耐心的再次把落叶们扫到一起。
　　“我估摸着今日有老友来，不想是你。”那和尚看都没看祁故一眼，就知道是谁来了，但他依旧缓慢扫着落叶，直到扫完后，才抬起头看着祁故。
　　祁故看着风再次将落叶吹散，就用法术直接将它们固定住，像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净空，我今日带来位客人，你可否帮助她。”
　　“哦？还有施主来？”净空拂拂衣袖，绕过祁故，走到岸九漓面前。他的步子极其轻快，仿佛不曾踩在地上一般，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施主，“不知施主为何事烦心呢？”
　　她不说话，也不知说什么。
　　见没什么反应，净空转过身走向大堂，步子仿佛比方才还要轻快的多：“若施主说不出来，不妨随贫僧进来。”
　　岸九漓走进大堂，里面供奉着几佛像。她皱皱眉，对天宫里的仙官，她向来印象不是很好，再加上她师父的事，便更是无需多言了。
　　那和尚拿了几柱香在佛像前祭拜。
　　“佛能给你什么？”她突然开口问道。
　　他笑了笑：“佛教贫僧普度众生。”
　　“那谁又来普度你？”
　　“自然是贫僧自己。”
　　“可是佛也会出错的啊？”
　　“世间万物是是非非，谁对谁错，不过在旁观者的一念之间。若施主有一日杀了一人，这人在施主眼里是坏，可在他人眼里是好时，那么施主你做的对还是错呢？”
　　“我……不知道……”
　　“施主，不如听贫僧讲个故事如何？你知道上任天帝吗？天帝虽贵为次玉帝最厉害的神，掌管世间万物，可他也杀过人，他也是罪孽深重。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他在未成仙之前喜欢将活人绑住，用刀子从人身上割块肉下来，当着那人的面，吃掉那块肉。但是后来，他改过自新，出了家，日日夜夜都在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忏悔。而且他天生就适合当神，玉帝看见如此，就真的将他带回了天上。可不想他才当了不久的天帝，就开始厌倦为凡人做事。还丢下自己的责任不管，因此酿成了大罪。但是玉帝不怪他，起初只是想将他软禁在天牢中，不想他却逃跑……”
　　“他没有逃跑！”未等净空说完，岸九漓就打断了他说话。师父分明，分明就是被那个陌翠儿带走的。
　　净空抿抿嘴：“施主不如听贫僧说完再做评论？据说当年他逃跑，是跑进了他自己的心境里。一个人的心境，若不是那人自己想进，是无法进去的。更别说是一个执念可以做到的了。后来玉帝就下了诛杀令，也难怪。再后来听说上任天帝毁了自己的心境，意为不再祸害人间。最后，贫僧也不知发生什么了。”
　　“最后……他死了……”岸九漓接过净空说的话。她现在有点乱，不得不说她相霄这个和尚说的话，所谓善恶，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净空笑笑，踏着轻快的步子又走出了大堂。路过祁故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她已经没事了。”
　　大堂里静静的，寺庙的钟声一下又一下的响起。夕阳西下，只有一个瘦弱的和尚，在用粗壮的木墩敲打着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