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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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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里，子衿伤基本都好了，开始了从前日复一日练剑教人蹭点心的日子，生活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早上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子衿在蹲在翠微楼斜廊的木栏杆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低辈弟子们一招一式的练剑。
……完全没有身为长辈的样子。
子衿看着一群小辈练了整整三遍才放人暂时休息。秋天的阳光懒洋洋的，晒得子衿有些想睡觉。弈剑挠了挠头，从木栏上跳下来的时候拔了剑，招呼了封临练剑。
封临一向勤恳，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握了剑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子衿一招六合寒水攻了过去，空着的左手捏了个幻心诀，招式一气呵成。
三十招后子衿封住了封临的剑势。又两招后，凤翔直直点住了封临的咽喉。子衿收了剑，剑气聚散，方才还透顶的压力一瞬间弥散无形。
封临愣了愣，道：“谢师叔指点。”
子衿将剑插回剑鞘，没来得及说什么。山门那边方向有弈剑弟子弟子急急喊道：“子衿师叔……！”
子衿对封临做了个暂等的手势，冲那个急匆匆过来的弈剑弟子问道：“什么事情那么急？别告诉我是掌门又找我啊……我可不去。”
那个弟子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道：“师叔……江南那边的弈剑师叔派飞剑传了消息过来……说……江南韩茶……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南做茶生意的无数家，敢叫韩茶的名号只有一家。
——就是子衿本家。
那个弟子喘匀了气，继续道：“听说是韩府发生了大火……具体的传信的师兄也没写清……”
子衿脸色一瞬变白，不再问其他东西，捏了剑诀唤了飞剑出来踩上。底下有人想拦，却被子衿周身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剑气震开。
有人想追，子衿的速度却是飞快——想来是用灵力将飞剑的速度加持到了最快。
半数人追了过去，但翠微阁多数都是刚入门的弟子，却是离子衿离得越来越远。其他地方看见响动过来的靖字辈弟子派人去给掌门消息，让掌门做定夺。封临忽然想起了嗣音——子衿突然人影无踪，只怕那个冰心姑娘要急死。
封临一回身，身后正好是几个和嗣音平时有交情的女弟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封临稍一为难，却还是走了过去，道：“师妹，我去将这事情告诉嗣音姑娘，你们同师叔说一声。”
说完封临御剑而起，却听耳边风声呼啸。是一个女弟子追了上来。女弈剑冲他笑笑：“我们同师兄你一起去。若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几个人在嗣音竹楼院前跳下了飞剑，才进院子里，却见嗣音正从楼阁上匆匆跑了下来，见了封临几人，嗣音站住脚步略略一愣，声音里带了往日没有的急：“子衿呢？”
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封临说了句“子衿师叔他……”顿了顿复又没了声音。跟着过来的那个女弟子匆匆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末了道：“嗣音我们怕你担心先过来告诉你……嗣音别担心，师叔他们已经追过去了。”
嗣音听到这里，轻声道：“我去追子衿。”
“……什么？”女弈剑惊愕。封临本想阻止，话到嘴边却是带了微末叹息的妥协：“嗣音姑娘你等等，我去牵一匹超影过来。”嗣音一直都是沉静如水的性子，这般着急的模样……他又怎能忍心反驳。
嗣音摇摇头，沉声道：“来不及。”话音未落，嗣音已然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嗣音发髻全靠那一根簪子固定，此时一头长发泼墨一样散了下来，如水般流淌在碧色的衣衫上，在山风中飞舞。几个小饰物从发间脱落，砸在地上声音闷响。
细长的簪子在嗣音手里有了变化，浅淡的青色雾气沾染了嗣音的手指。山岚过后，嗣音手间已没了那根簪子。青花样的瓷瓶瓶身开了一朵莲，花瓣一层层地覆过瓶身，舒展出曼妙的姿态。而嗣音披散着长发，轻盈地站在靛色花瓣正中央。
“劳烦同枝夏师姐说一声。”嗣音朝底下的弈剑弟子轻声说道。而后御着慈悲朝着江南方向掠去。碧裳黑发烈烈飞舞。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38
流云渡依旧是人来人往。
韩家的事情被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被人暗示着噤声——毕竟是神魔未寂的时代，人民并不敢冒一点儿险，深怕一个祸从口出，招惹了哪方妖魔。
子衿忘记自己在这把剑上呆了几天。中间一直没有进食，也就偶尔抿一口水囊里的水，太阳升起又落上，周而复始，完美的轮回。子衿到达流云渡是快晌午的时间，他站在流云渡入口的巨大石坊前拍了拍头，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一些。子衿眯着眼睛眼分辨了方向，催动身体内最后一丝的灵力，朝着韩府御剑而去。
满目苍夷。
子衿扶着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墙壁，依山傍水而建的庄子，本是江南园林里数一数二的精致院落——子衿目光茫然地扫过被大火烧断的房梁，到处都是焦黑一片。
小时候的子衿曾经嫌宅子太小，半天就能走完一圈。如今面对这个被火焰吞噬后的，没有一点儿人气的宅子。子衿却觉得这里……空旷的让他害怕。
惧怕，多少年未曾出现的……心境。
子衿跪倒在卧房的废墟前，没忍住失声痛哭。
总是催他快些娶亲的母亲，疼爱他的父亲，不敢和母亲顶嘴却是默默帮着子衿一次又一次翘家的哥哥，笑语晏晏叫他三哥哥的妹妹。
全都……不在了。
事情诡异的有些过分。韩家虽然一向家仆甚少，但这么一场大火，整个韩府上下连下仆近五十口人，没道理会没有人发现一点端倪。
火烧起来之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衿发泄了一通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索，必定不会是什么天灾……那么……
子衿下意识地摸了摸剑匣。凤翔感觉到他的茫然，发出了清越的嗡鸣声。子衿阖了阖眼，将茫然一扫而空。
他静了心，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了下来——很快的，子衿从废墟里烧焦的气味里分辨出另外一股气息。
力量强大的、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遮掩的……妖魔的味道。
子衿霍然转头，看向妖魔气息延伸的方向。
——西南，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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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音站在慈悲玉瓶上，从腰间的药囊里抓出一把回神丹含进嘴里。到底是年岁的问题，嗣音比不上子衿的灵力，只能靠自己平时炼出的药物维持迅速消耗的灵力。
但终究药带三分毒，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只靠药物维持身体和灵力，嗣音现在的状态几乎已经是强弓末弩。
——不行啊……不行啊。还不能放弃。
嗣音深吸一口气，静了静有些浮躁的心情，感受到灵力一点点的回升，嗣音弹指间召唤出一只长相奇怪的飞虫，继而分出一些灵力喂给那只停在指尖的飞虫。飞虫振了振透明的翅膀，有些笨拙的飞起，却差点被上空强烈的气流吹走。好歹稳住了不再有被吹飞之忧后，飞虫像是在寻觅什么，随后坚定而努力的向一个方向扑腾着翅膀飞去。
掌握了子衿的方向，嗣音伸出手，手指曲作了莲花的样子，将飞虫唤回。
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方向应该是……嗣音抿了抿唇，盯着那片浓重乌云堆积之下的地带若有所思。
嗣音又拿出几颗回神丹服下，扣了指诀，催动不多的灵力，御着慈悲飞快向西南方掠去。
子衿落地的时候有些踉跄，灵力体力的透支几乎让他站不起来。已经很近了，子衿不用特意感知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萦绕着那个大妖魔的气息。以凤翔剑作为支撑，子衿勉强站直，顿了顿将凤翔收回剑匣，动作间不经意碰到了什么，子衿一愣——是嗣音给他的香囊。
即便在这样的地方，子衿也能闻见那缕幽幽的香气。子衿细心将香囊收好。抬首间目光一片坚定。
所在地已经再明确不过了——毕竟在乱葬岗这样一个尸骨累累的地方，不会有一般人燃灯相候的吧？
40
那是一个乱石砌成的台子，堆的七歪八扭的石梯上还能勉强分辨出谁人之墓的模糊字体。子衿警惕着一步一步上前。高台上燃着几根巨大的蜡烛，光亮里有人出声：“……咦，有人来了？主上说的没错，果然会有人找来呢~”
老年男子嘶哑的声音说着这样带着几分俏皮语气的话语，让人感觉恶心之余，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子衿皱眉，没来及发火，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的瞬间，子衿顿时愣在原地：“……你是！”
虽然名字在记忆里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子衿清晰地记得这个是韩家的家仆之一。那个人说着话，却是面无表情，木然的仿佛尸体：“看来你就是韩家那个在弈剑的小公子了……嘻嘻嘻……长得可真是俊俏呢~”
“你到底是——！”
子衿没来得及问完话，三枚暗色的球体带着风雷之势袭向子衿！
弈剑抬手间已然握住了凤翔剑，身体的虚弱并未影响剑气的凌厉。眨眼之间，三枚暗色的球体在接近子衿身前前已经碎成了几片，随后无力的化为烟雾消散。
“不行不行，这种身体果然还是不好……这个呢？”妖魔以懒洋洋地语气抱怨着，后面三个字却完全已经换个另外一个声音，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几乎同时，站在子衿对面的那个家仆一瞬倒在了地上。阴影里站起来了一个人影——子衿立刻分辨了出来——这是……家里的账房先生！
“你到底是谁？”子衿冷冷询问道，“我——韩家又怎么得罪你这样的妖魔？！”
“你竟然不知道吗？”妖魔寄居的身体嘻嘻笑道，“看来是有够天真的大少爷呢~”话音未落，又是几个灵力压缩成的球体袭向子衿。子衿抬剑挥落，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子衿提剑一步步走近妖魔，将凤翔剑压在那人的脖上。极尽的距离内，子衿闻道了扑鼻而来的尸腐之气。压抑住不适，子衿冰凉的声音之下翻腾着怒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什么东西？！”
“意外的厉害嘛……不过反正我又不擅长攻击……”妖魔忽然提高了声音，“至于我是什么……嘻嘻~先让我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吧？”
韩家的账房先生软软倒了下去，若不是子衿剑收的快，必定已经尸首分离。
“啊？说到哪里了？啊对了……我是什么？对吗？”妖魔的语气仿佛期许夸奖的孩子。听见这个声音，子衿的瞳孔猛一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灯火里站起的窈窕身影。
“是‘幽魂’啊——从三途忘川里爬出来的，执念未尽靠夺舍为生的妖物啊。哎呀呀，看来小公子在弈剑也没学什么东西呢？”
下一秒，调笑声戛然而止，幽魂的声音消失在漫天狂怒的剑气里——子衿所剩不多的灵力伴随着子衿近乎怒吼的声音排山倒海般向幽魂压迫而来：“把阿芷——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