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对角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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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将仔细检查多次的购物清单塞进口袋里，面对穿衣镜整理着装。
临出门前她看见桌上的木梳，走回镜子前再次梳理一遍头发，确认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她才轻快地走出房门。
今天是去对角巷购买开学必备品的日子，也是自6月拜访格里莫广场12号后一次难得的出行机会。
维罗妮卡下楼时，卢修斯已经在餐厅用餐了，她走向她的座椅，安静的空气里只剩刀叉碰撞的清脆声音。
维罗妮卡喝完最后一滴热牛奶，才试探着问：
“我可以在对角巷买一些别的东西吗？”
“可以。”
她握了握外袍口袋里折叠的纸条，它已经发烫了。
对于巫师家庭而言，通过飞路网到达对角巷并不是一件难事，但鲜少出行的维罗妮卡对此并不太适应，她一身粉尘扑进对角巷时，卢修斯皱着眉对她施了个魔咒，维罗妮卡惨不忍睹的外袍立刻重归整洁。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环顾四周，就被卢修斯的冷淡的声音打断。
“跟上。”
她对他的背影点点头，小跑着追上他，过了一阵，她即使是走着路也能与卢修斯并肩而行，此时她才有闲心打量这条街道。
这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长街，阳光将一排屋顶晒成璀璨的金色。前面路口聚着两三名茫然的成年人，一名家庭妇女正抓着一名路过的巫师问路，她显然是名人生地不熟的麻瓜，过了好一阵，一名抱着纸箱的小个子男巫来替他们领路了，他们走向坩埚店，此时几人背后墙壁上的窟窿正在渐渐缩小。
事实上，如果1969年没有发生科克沃斯超市事件，她也会被戴安娜领着从破釜酒吧来到对角巷，因为她们的公寓壁炉并没有接通飞路网。
胳膊倏然被人握住，不太用力，但难以挣脱，维罗妮卡抬头看见卢修斯的脸，她被拉到一栋雪白的高楼前，亮闪闪的青铜门旁站着一名穿着猩红镶金制服的矮妖精。
维罗妮卡勉强挣开卢修斯的手，伸出手臂拉住他的袍角。
“这样就不会跟丢了。”她解释道。
“如果你能学会收敛你那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你绝不会跟丢。”卢修斯表情不大愉快，“我希望你刚才是在看坩埚商店？”
“当然。”维罗妮卡说。
她不再去观察那家为购买坩埚的苦恼的人们。
她不确定卢修斯知不知道她在撒谎，但答案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她学会克制她对以前生活的世界的怀念与关心，她就不会得到来自卢修斯的严厉告诫或过分的行动限制，这是她一年多来习得的经验——但她尚且没有学会如何应对墙壁上的画像，以及庄园里无处不在的对戴安娜的骂声与诅咒声。
高大宽敞的大理石厅堂内，百个妖精坐在长柜台后的高脚凳上，有的妖精皱着脸飞快书写账本；有的妖精瞪大眼睛，目光专注，几乎要把目镜后的宝石烧出一个洞。
柜台后有许多闲着的妖精，但来指引卢修斯的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他的制服比其他妖精要更贵重些，袖口上甚至别着一颗小宝石。维罗妮卡想到马尔福庄园的家养小精灵——她的父亲与兄长都禁止她向它们给予任何东西，而它们也极度抗拒她赠予的新衣，导致她初来乍到为了表达友善的礼物们至今都被她收在她的收纳箱里——同她过去在麻瓜社区积攒的玩具一起。
在离开前，卢修斯看了她一眼。维罗妮卡立刻正襟危坐，背脊笔挺：“我不会乱跑的。”
“最好如此。”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一只小巧、光滑的金钥匙。
一声呼唤使他忽然回头，年轻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纳西莎。”
维罗妮卡跟着望去。
古灵阁平滑的大理石地面映着纳西莎·布莱克黑裙的黑色倒影。她微昂着下巴，对卢修斯露出一个微笑。
维罗妮卡望向她身后。
“西里斯和安多米达在猫头鹰商店。”这是迄今为止这位布莱克小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维罗妮卡惊讶道：“噢……好的，谢谢。”她不由自主去寻找卢修斯的目光，对方给她留下一句“呆着”，随后便和妖精一同从她视野里消失。
维罗妮卡摸不准同这位布莱克小姐打交道的方式，幸运的是，在她的忐忑能够被寂静的气氛无限放大以前，布莱克小姐被另一位妖精领向与卢修斯相反方向的金库通道。
维罗妮卡松了口气，她爬上离她最近的一张座椅，从口袋里掏出购物清单，以一种舒适的坐姿满心愉悦地浏览一遍，心满意足后把它揣进口袋。守着一腔期待开始观察四周以打发时间。
脚尖在空中悬晃，她盯着称量金币的妖精看。等她数到第六百零九个金加隆的时候，她按耐不住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想到了布莱克小姐提过的猫头鹰商店，或许她可以去那儿瞧瞧，至少能找到伴儿。
她答应了卢修斯不会乱跑。但她不觉得自己会迷路，以前跟着戴安娜旅游，她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飞快得出结论，她只需要在卢修斯回来前回到这儿就行了。
等她来得及思考溜走的可行性与可能后果时，她已经站在猫头鹰商店门口了。她很快把卢修斯可能会责备她的担心抛之脑后，沉迷进窸窣的拍翅声与一双双宝石般闪亮的眸子带来的新鲜感里，连一个男孩走到自己身边都没有留意。
“很有趣？”那个人问。
“它们看上去很乖巧。”维罗妮卡眼睛亮亮的，“而且很好说话。”
她想到了马尔福家那只大雕鸮。每到夜晚降临，它总躲在庄园植物丛里，用那双敏锐、凶狠的暗金色眼睛瞪着过路的孔雀与白马。它拥有漂亮光亮的棕白色羽毛，其中偶尔穿插点缀着黑色细羽。这只漂亮、威风的信使对生人总保持着非同寻常的警惕感，以至于维罗妮卡初来乍到根本无法靠近它周身三英尺以内。倘若她请求它帮助自己送信，那封信没准会在离开她的一秒钟后被它锋利的爪子撕碎，并且引来卢修斯的注意。
尽管在她短暂的一年半庄园生活后，它勉强能够允许她抚摸它被精心照料着的羽毛，但她仍不愿意冒暴露通信的风险。
“很好说话？”那个男孩笑了，“看样子你没能通过马尔福家猫头鹰那一关？”
她才发现自己旁边站着西里斯。
他穿了一件崭新整洁的素色巫师袍，与入学通知书要求的完全一致。前襟系带松散着，领口敞开，露出白衬衫的立领。
维罗妮卡苦恼地说：“阻止我的可不止一只猫头鹰。”
“还有猫头鹰的主人。”西里斯心领神会，“那么，你是打算与你的麻瓜朋友重新取得联系？”
维罗妮卡庆幸自己曾在布莱克家与西里斯短暂谈论过她的麻瓜社区生活，她现在正需要一个人为她提供些公正的、客观的建议，她环顾四周，小声说：“是的。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但你知道，卢修斯不会轻易同意的。”
“如果他知道你在这儿的目的，你更没法联系你的朋友们了。”西里斯耸了下肩，“那么，你需要一只自己的猫头鹰。”
他一手撑住店门外墙，目光挑选中一只砖红色笼子。一只草鸮在笼子里打瞌睡，它面盘呈心形，喙钩曲着，羽毛脏乱，尾羽残破，呈皮黄色。
西里斯皱了皱鼻子：“但肯定不是它，一只像翻倒巷里爬出来的猫头鹰可不能吸引顾客。”
维罗妮卡也不打算选择它，倒不是因为西里斯说的原因，她只是觉得自己不需要太大只的猫头鹰，小一点足够了。
“我们可以去店里看看？”她抬脚往台阶上迈，却被西里斯拉住手臂。
“我们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男孩往其他方向望，“比如笑话商店？我知道那儿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
维罗妮卡注视了他一会儿，侧身跨过一步踩上更上一层台阶，背对店门，正对西里斯，这让他俩看上去几乎一样高。她平视他，笑了笑：“我不能进去吗？”
西里斯摊了一下手，但不是对着她。
“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转头看见了安多米达，她正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手臂，他系着黄黑相间的领带。
安多米达面露惊讶，“维罗妮卡——你好，真没想到在这儿会碰上你！”她勉强的微笑令维罗妮卡感到困惑，“你和马尔福先生一起来的吗？”
“是的。”维罗妮卡看了眼高个子男生，他对她微笑。她对安多米达说，“卢修斯还在古灵阁，我只是出来逛逛，过阵子回去找他。”
安多米达僵硬的嘴角落下，她四下环顾一圈，清了清嗓子：“西里斯？”
西里斯拉过维罗妮卡：“我送你回去。”
维罗妮卡犹疑着，没有摆脱对方不容拒绝的力道。
她对安多米达摆摆手，得到了一个舒缓、轻松许多的微笑。
走出一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看，安多米达仍然依偎在那男孩身边，他抚摸着安多米达的头发，他们手牵手一起回了店里。
“泰德在店里打暑期工。”西里斯头也不回，走得相当快。维罗妮卡不得不小跑跟上，直到两人并肩，“泰德？”
“泰德·唐克斯。”西里斯一边拨开人群，一边拉着她挤过岔路口。
这个姓氏引发了她的困惑，在他们成功脱离人群后，西里斯说：“他是安多米达的男朋友。”
熟背纯血家谱的维罗妮卡敏锐感知到了安多米达惊慌失措的缘由，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那对情侣看上去那么甜蜜：“他们是瞒着布莱克家的，对吗？”
所以才会担心她身边可能会有卢修斯，以马尔福和布莱克日渐密切的来往关系，这总是有点危险的。
“除了我。”西里斯扬起下巴，骄傲地炫耀。
走出几步，他突然盯住她，欲言又止。
“我不会告诉卢修斯的。”她说。
“那很好。”他立刻说，“我知道你不会，否则我不会给你透露一点儿消息。”
西里斯的演技以及欲盖弥彰的补救措施都相当差劲，出于戴安娜教导她的礼节，维罗妮卡选择忽略他一时冲动造成的小小窘况，主动聊起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达古灵阁前的白色台阶。维罗妮卡登上台阶，站在青铜门前，对西里斯挥手：
“学校见。”
刺眼的阳光导致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她能听见西里斯那句“学校见”。
维罗妮卡溜回长椅，过了不到五分钟卢修斯就从原先消失的通道归来。他手里攥了一卷羊皮纸，他用魔杖对它施了个咒语，然后把缩小的羊皮纸放到外衣口袋里。
维罗妮卡好奇道：“那是什么？”
卢修斯皱眉，而维罗妮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他不喜欢自己问的问题。
“694号，你的金库。”他摊开手掌，苍白的手心里躺着一只小小的金钥匙。
“呃，我问的是咒语。”维罗妮卡恍然大悟，“不过……金库？”维罗妮卡惊讶地接过钥匙，忍不住探究地望向卢修斯表情寡淡的脸，“我的？”
“根据遗嘱，那个人所有的财产都转移至你名下。”卢修斯垂眸俯视她，“我想你有能力管好自己的钥匙？”
“当然。”她立刻说，作为对他夹带着淡淡怀疑的话语的回应。
所有的财产……除了戴安娜的储蓄外，或许还有那只神奇的魔法旅行箱？维罗妮卡不确定卢修斯有没有擅自查看过那只箱子，她希望没有。
他并不在乎她突发的情绪。他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那个麻烦的女人。”
维罗妮卡攥紧了钥匙，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卢修斯一惯的讥讽，这并不是他给予戴安娜的“特殊待遇”。
他不太喜欢戴安娜，她很早就知道这一点。只要提到他们的母亲，他们一年半内初步建立起的兄妹情感纽带（虽然维罗妮卡时常觉得可能是自己单方面认为他们的关系更好了）总会顷刻碎裂。
这时常让维罗妮卡感到难过，但她想，至少他们已经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生疏。在维罗妮卡的认知里，家人本就该是相互亲近、相互关怀的关系。
她希望自己与卢修斯能成为真正的家人，像自己和戴安娜一样。
……
她和卢修斯先去了摩金夫人长袍店。她被要求站在高脚凳上，笑容可掬的年轻店员用别针在裹着试衣专用长袍的维罗妮卡身上来回比划后，利索地找出了对她合身的新衣服。之后维罗妮卡去买了羊皮纸和鹅毛笔，她对会变色的墨水很感兴趣，所以她趁卢修斯不注意，偷偷动用了卢修斯给她的零用钱。
她需要在丽痕书店里选购开学需要的课本。在维罗妮卡被满屋子纸墨香气和数不清的书目迷晕前，卢修斯已经招来店员，把她需要的书挑了出来。一路上维罗妮卡在心里暗暗记下几家感兴趣的店，或许以后她可以自己来这里逛一逛。
她抱起装满皮面精装书的纸袋，努力跟上疾步穿行的卢修斯。他非常不喜欢坩埚店隔壁那间充满鱼腥、臭鸡蛋和烂菜叶气味的药店，以至于他连坩埚店都不打算停留太久。他买给维罗妮卡一只锡镴锅、一只纯金锅、一架望远镜、一座黄铜天平和两套水晶药瓶。维罗妮卡的入学必备品清单上并没有出现纯金锅和第二套水晶药瓶。
卢修斯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多买了纯金锅和水晶瓶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有很多金加隆？虽然觉得可能有点浪费，但维罗妮卡还是把他们都收好，既然卢修斯买了，那么她总会用上的。
当他们终于结束清单采购的必经路程，维罗妮卡把握着时机开口询问：“我可以买一只猫头鹰吗？”
卢修斯领着她走向了咿啦猫头鹰商店。不过十分钟，维罗妮卡就在最里边找到了中意的猫头鹰，是一只白脸角鸮，雄性，个头大概不超过八英寸，体羽棕灰，夹杂着白色羽毛，明亮的橘黄色眼睛在眼眶里不停歇地打转。
泰德·唐克斯正弯腰从脚边的红色塑料桶里拎出一块湿布擦拭窗台，他起身时视线与维罗妮卡的撞了个正着，对方的微笑令维罗妮卡受宠若惊，她赶忙瞥了眼卢修斯的背影，对这位友善的赫奇帕奇报以一笑。
她拎着小笼子心满意足离开店铺，步伐相当轻快，她的新伙伴正在笼子里拍打着它小而有力的翅膀。
尽管今天没在对角巷碰着莉莉，但她值得信赖的小邮差已经迫不及待要承担隐秘长途飞行的差事了，维罗妮卡满心期待地计划起信件内容来——她希望她离开科克沃斯时莉莉剪的短发已经长回了漂亮的长度，要知道那头红发仅留着齐肩的长度是真的太可惜了；她也希望能听到伊万斯夫妇在工厂升职加薪的好消息，他们绝对是最勤恳、最值得一份更高回报的工人；不知道佩妮与莉莉的关系是否有所改善，佩妮最近是不是又在抱怨学校的家庭作业呢？但愿她不要总是把自己的坏心情带上餐桌，那对伊万斯夫人的好手艺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
她脸上一阵阵笑容引来了卢修斯的侧目。
维罗妮卡猛然意识到她得意忘形得太早了，要知道写信的事儿还没开始办呢。她连忙挑选了个循规蹈矩的保守话题：“你说我的魔杖会是什么样的？”
卢修斯沉默地注视她。他背后的金字招牌正浮现着一行字“奥利凡德，公元前382年开始制作精良魔杖。”
当她面露窘迫，卢修斯对她的问题终于给予了一道冷哼，转身踏进店里。
被留在原地的维罗妮卡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立刻跟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对角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