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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十九 ...

  •   “那个,菱纱……”

      云天河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拽着韩菱纱的衣袖,靠在墙壁上自顾自地朝她说着什么。

      韩菱纱正附耳于墙,远远地,奇怪地看着慕容老夫人沉默地坐在大堂之上,四周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悲伤或是恐惧。

      她的脸上,纵横着许多的纹路,今天看起来,韩菱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觉得,她老去了很多。

      记忆里的慕容老夫人,多么骄傲,多么专制,习惯了一个人做决定的独裁,如今却是这般凄冷,昏惑的目光,宣告着一个母亲的,垂垂老矣。

      韩菱纱不知道怀朔在离开之前,究竟对慕容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她更不知道,慕容紫英离开慕容府之前,是否有留下只言片语,让他们留作念想?

      她甚至于都不知道慕容紫英是何时离开的。

      云天河愣愣地看着韩菱纱,半天了才怯怯地开口问道:“菱……菱纱,紫英他,都走了好些天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你是不是想要问问老夫人,他……”

      甩甩脑袋,韩菱纱退回身来,嘟着嘴靠在墙壁之上,抄起手对云天河闷闷不乐地道:“哼,你是猪啊,我说过不会理他,那我就不会再管他的事了,谁叫他……谁叫他要这么对梦璃。”

      说到这里,又不禁触到了自己的伤心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揉揉眼睛,兀自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其实有的时候,她就是太相信慕容紫瑛了,太相信他的实力了,所以……

      所以不管遇到再凶险的事,她都愿意相信,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逢凶化吉的。

      云天河跟在韩菱纱身后,急急忙忙地拉住她,很认真地对她道:“菱纱,菱纱,可是我有问题要问紫英啊,他……他的话我不是很明白啊。”

      韩菱纱的眼睛红红的,正看着回廊之外朦胧幼嫩的春芽发呆,听得云天河的话,她回过身来,轻轻一拂自己额前的发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云天河那非常专注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拭去自己脸颊上残留的泪水,这才勉强地笑着问道:“他对你说什么?还是叫你要每天擦你的剑么?”

      看到韩菱纱脸上滑落的泪,便是云天河也感觉到一种难以言明的伤心和难过,他挠挠自己的头,有些慌乱地接着道:“菱纱,菱纱你怎么在哭啊,紫英之前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要哭啊。”

      一见云天河满脸通红地劝自己那着急的模样,韩菱纱禁不住心里一阵感动和温暖,正要轻拍他的脑门笑他两句,突然听得他说“照顾自己”,一时间也不禁慌了神,掩住自己的唇,惊讶地问道:“他——他真的说,要你照顾我?他,他为什么要你来照顾我?!”

      云天河猛地沉默了,他有些胆怯地看像韩菱纱,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紫英那日曾经告诉我,要我……要我带菱纱,去求仙修道,说是……”

      话至此间,两个人却突然一起沉默了,就好像这话中有什么可怕的魔力一般,生生将两人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给掐断了。

      风突然之间呼啸而起,新发芽的树枝在院落里刷拉拉碰撞起来,韩菱纱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席卷了自己的心脏。

      倏地,她几乎有些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红漆木柱之上,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的手被云天河紧紧地抓住,但是却不住地颤抖起来,甚至渗出了冰冷的汗水。

      慕容紫英的话,如今听来,竟像是交待给云天河的身后事,那些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完成的事。

      那种口气,那种神情,都让人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心慌和恐惧。

      他真的要离开了么?永远离开了么?永远都不回来了么?

      慕容老夫人的那种表情,又代表着什么?就好像是一个刚刚送儿子上战场的母亲那般,骄傲地伤感着,凄凉中更是透着决绝。

      韩菱纱是灵巧聪明的女孩子,她自然是能够从这些丝丝缕缕的不安之中读出风雨将来的压迫感。

      猛地反手抓住云天河的手,韩菱纱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拉住云天河,飞快地朝着走廊的另一头飞奔过去。

      云天河被韩菱纱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找不着北,他跟在她的身后跑着,看着韩菱纱娇俏的容颜在翻飞的发丝之下起伏着,目光里遗落了一片坚定,就好像从来的她一样……那么好看。

      其实他总是无条件地信奉着这个女孩子的话,因为她知道,她是一个好人,从见面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

      那么就像这样跟着她跑,就像慕容紫英说的那样,永远照顾着她,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吧?

      韩菱纱匆匆忙忙地推开门,气喘吁吁地闯进了慕容老夫人所在的厢房之中,急促的脚步,霎时间打破了小屋中死一般的宁静,空气也瞬间变得紊乱起来。

      “姑妈……紫英他,究竟去了哪里?”鼓起勇气,韩菱纱松开云天河的手,向着慕容老夫人问道。

      慕容老夫人端坐在红木椅之上,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眸中的光,竟是有些慌乱而闪烁的,深埋在她花白的发丝之间,竟显得有一些讽刺了。

      那是,韩菱纱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慌乱。

      听到韩菱纱的呼唤,慕容老夫人突然看向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摇着头,抓起韩菱纱的手,摇晃着道:“纱纱……你说,你说,紫英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和我说过话,妖界究竟是什么,闹妖怪么?”

      韩菱纱只觉得手腕被慕容夫人捏得生疼,就好像要被掐断了一般,她不禁皱起眉,听者慕容夫人语无伦次的倾诉,一时间,伶牙俐齿如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慕容夫人接着自言自语,语气之中几乎带有哭腔了:“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一直都那么优秀,难不成,从他上仙山学艺……都是错的么?”

      韩菱纱真的迷惑了,在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哪种叫做真情的东西,究竟是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呢?

      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分别之后,我们才了解到,也是会伤心的呢?

      真的要等到分离之后,我们才明白吗?

      春天的清风暖日,包容了,吞没了这一屋子的寂静和清冷,和煦的阳光,散落在这阴霾的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敌不过阵阵透骨的寒意。

      这豪华富丽的宅第,突然之间竟变得空洞起来,不知道是春日里沉闷的水汽带来的压抑又或者是人心里的绝望,都在渐暖的空气中氤氲起来。

      那样静悄悄的绝望,就连那一方朱门之外的云天河,都真切地感受到了。

      默默地走在回廊之下,韩菱纱用手指玩弄着自己裙边之下悬挂的帝女翡翠,冰凉的感觉,渗入皮肤,直透骨髓。

      好半天了,她才停住了脚步,默不作声地拉起了云天河的手。

      “那么,天河,”她听到自己静静地道,语气很平静,好像做了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决定那样从容:“陪我,上山找紫英吧。”

      几乎没有间隙地,她就已经听到,云天河用力地点头,说:“好。”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像要问,想要问云天河,根本都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事,为什么那一天的你要答应得那样干脆呢?

      很久很久以后,云天河才告诉她。

      ……因为那是菱纱你的事情啊,就好像紫英的事情一样,好像梦璃的事情一样,都是最重要的。

      是啊,我们,都是最重要的,对彼此而言吧。

      昆仑山下昆仑城,相距之间并不甚遥远,即使不是御剑飞行,也不过两日路程。

      即便是这样,少了慕容紫英在身边,韩菱纱却还是突然觉得世界变大了,就好像这一路蜿蜒向上的山道,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起来比起往日要吃力了许多。

      在这两天的行程中,身边的景色竟显得有些千篇一律,昏惑的淡绿,软绵绵的春风,却不似往年那般清澈,稍显得有些沉重。

      云天河倒似乎没有这样的顾虑,一路大大咧咧地举着长剑,迈着步子走得竟十分轻松。

      琼华仙境,一直都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不远的山峦之巅,云环雾绕地吸引着他们前进的步伐,隐约之中甚至都能看到琼华派的大门前玉白色的长阶。

      其实那一直是韩菱纱不太喜欢的地方,庄严肃穆的气氛,在她看来却好像是一个苍白无力的借口,不知道究竟吞没了尘世间多少的前尘往事。

      今年的春,竟显得格外地死寂和沉默了。

      青灰色的苍穹,低低地压下一片紫蓝相间的氤氲之气,在天际纠缠成絮状的长网,丝丝缕缕地遗漏下清冷的阳光,零落地洒在斜插入云的山道之上。

      “天河,”韩菱纱捂住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地做在路边的大石之上,不禁叹息道:“你会不会觉得天气很闷?好像喘不过气那样。”

      云天河一个翻身,迅速地来到韩菱纱的身边,半蹲着身子看这她道:“菱纱是觉得热么?我也觉得天气很不对劲,好像是要下雨了……”

      韩菱纱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半眯着抬起自己的双眼,将目光投向很遥远的天边,那里,滚滚的流云,参杂着朦胧诡异的紫光,极不稳定地开阖着,翻滚着,好像这藏匿着什么难以压抑的灾难一般。

      好些天了,昆仑山的尽头,都环绕着这样厚重的云层,散不去,却又没有殒落。

      好半天,她才在云天河的连声呼唤下回过神来,甩甩头,苦笑道:“这是个什么天象呢,看起来半生不熟的,让人心头好不舒服呢。”

      听完韩菱纱的话,云天河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拉起韩菱纱哈哈笑道:“看蓝天看白云这种事,不是紫英最厉害么,我们这就上山去,问他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啊啊,”韩菱纱顺手抄起石块上的简易行李,嘴角微微抽搐了半天,却难得地没有对他动粗,只耸肩对云天河道:“野人的想法还真是单纯呢,我真不知道被你这么气下去自己还能活多久……”

      说归说,可是还是很认真地推搡着云天河朝着山顶那云深之处缓缓前进起来。

      倾斜的山路和粗糙的山石,在他们的脚下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可是萦萦绕绕的羊肠小径,却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天边的星云流河,色泽却越发地娇艳了,就仿佛天河中紫色的流沙被人倾倒在了夕阳晚照的云层之中,折射出许多混沌幻化却又脆弱的光芒。

      越来越近的观望,不禁让韩菱纱觉得,天色渐渐暗下去之后,西方的天空,即将顺着这惨烈的色彩,坠落下来一般。

      身边的空气的空气开始渐渐地变冷,就好像是冰凉的夜雾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他们的四周。

      自清晨起,两人不过行进了半日不到,可这天色却无端端地漆黑了下来。

      韩菱纱突然静觉地将手中的分水刺迅速地举至身前,脚尖一点,已经翻身跃到了云天河的身前,低声喝道:“天河快后退,这路上……有鬼!”

      两人的身形在黑暗之中,飞一样地后退了好几步,脚步刚刚移动,暮色之中突然传来几声急躁不安的咆哮之声,好几双莹红色的眸子,幽幽地在两人的身边无声无息地亮起,好像晃动的鬼火。

      “妖物。”韩菱纱银牙紧咬,丝毫不敢松懈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飞快地计算着敌人的数量,心里却是突突地一阵狂跳。

      云天河凭着多年山野生活的警觉,飞快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竟在黑暗之中擦出一片冰蓝色的光华,瞬间将山道照亮。

      只见他们身边狭窄的山路之上紧紧地跟着四只青灰色的怪兽,油绿色的羽翼一开一合,锐利的獠牙之上泛着淡淡的寒光,唯独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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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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