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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惊心 ...

  •   “岂有此理!”皇上愤怒的拍桌而起,瞪着顾相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顾相不愠不火,依旧垂首立在堂下,声音温吞低沉:“皇上息怒。臣,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提亲而已。”
      “好你个顾韫,你就不怕朕直接抄了你的家吗?”皇上的手攥成了拳,在书桌上微微颤抖。
      “皇上圣明,不会无缘无故的抄一个两朝重臣的家吧。”顾相依旧沉稳,甚至低下的唇角还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皇上气得不轻,却也只能狠狠的瞪着顾相,顾相丝毫不畏惧皇上的目光,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少年皇帝的目光硬若磐石。
      在这样的对峙中,年轻的皇帝终于慢慢的、慢慢的回复冷静。他缓缓坐下身来,将目光移向旁处:“你退下吧。容朕考虑。”

      顾相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退出御书房。走下台阶的时候,他看到一脸疑惑正等候召见的右相卫勤。顾相对他拱手笑了笑,却让卫勤本能的汗毛一竖——顾相的笑,是那么的有把握,好像他一早就算好了什么。
      眼看着顾相慢悠悠的走远了,卫勤才暗自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话:“他迟早是压不住的。”
      站在一旁的内官吴平是钱顺的徒弟,比钱顺年纪还小,听到卫勤的这句话,忍不住搓了搓手,不寒而栗。
      “卫丞相,皇上宣您进去呢。”钱顺躬身从御书房里退出来,小碎步至卫勤面前,脸色不佳的摇了摇头:“丞相,皇上好像在气头上,您……”钱顺的话点到即止,卫勤心里明白,连忙对钱顺点了点头:“多谢钱公公了。”
      卫勤一进御书房,就发现皇上的脸色还有些铁青。虽是尽量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了,却依旧不难发现他方才有多震怒。
      卫勤心知肚明,皇上的怒气必跟顾相有关,只是他拿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叔。”卫勤正在心中暗自猜测,却冷不丁听到了一个久远的称呼。
      卫叔——这还是当年先帝在位时期,身为兵部尚书的卫勤教那时的二皇子骑马时,他对他亲昵的称呼。时隔多年,他们已由当年的师徒,变成了如今的一主一仆,萧祯渐渐长大,继承大统,掌权天下,他再也没有机会教导他骑马了,也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一声“卫叔”。如今,这样一声亲昵的称呼,表达的却是他对他的信任。
      卫勤怔怔的抬起头去,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眉目里带着他多年来不曾见过的沮丧和疲倦,他有些无力的盯着他,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里缭绕:“卫叔,您说,如果顾韫那个老东西坚持不肯出资捐粮,琬江这次的洪灾,咱们是否能妥善处理?”
      卫勤大惊,万万没想到由皇上出面,亲自劝说募捐,顾韫竟也敢推辞。
      卫勤沉默下来,开始细心分析顾韫此举所牵涉到的所有问题,越想,眉头就越是紧皱。
      过了大半个时辰,卫勤才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回禀皇上,老臣觉得,如若顾丞相不肯带头捐粮捐款,一直与他交好的诸多朝臣必也不肯多拿出点银子来赈灾。皇上,您前两年初登皇位,本着休生养息之意,减免了不少赋税。国库本就不富足。何况之前已先拨了七十万两白银去湛、沄两州防洪救灾,如今若要保全平日正常开销,能再拿出来赈灾的银两恐怕不足二十万,对这次水患来说……是杯水车薪啊。更何况还有粮食……”
      “够了……”不待卫勤把话说完,皇上就轻声打断了他。卫勤又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的望着年轻的皇帝。
      他已站起身来,负手立于桌前,背对着卫勤,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高悬于墙面的疆域图。片刻过后,卫勤听到皇上发出一声冷笑,带着嘲讽的意味:“原来……朕这个皇帝,做的这么窝囊……”
      卫勤一惊,思忖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皇上,恕老臣疑惑,顾丞相平日里虽是生活奢侈了一些,却也并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之徒,而且自皇上登基以来,他也并不曾杵逆过皇上什么……如今皇上已亲自开口向他募捐了,他为何突然不给?”
      皇上眉目立时一冷,连着声音都冰寒起来:“哼,那老东西不是不给……而是不肯无条件的给……”
      卫勤更是不解:“那他的条件是……”
      “他要朕的妹妹给他当儿媳妇。”
      卫勤大惊,终于明白皇上所怒为何了。
      皇上本以为卫勤还会说些什么,然而他却意外的缄默了。皇上微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看到卫勤望着他的目光沉重而宛转。皇上的心一凉,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声之间,这个老人似乎是在告诉自己——天下为重。
      ——皇上。如果以瑶锦公主一人可以换得湛州、沄州两地百姓度过灾难,重振生活,那么您应该教她懂得:忍辱负重。
      皇上转过头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叫户部和工部的尚书马上来见朕。”

      天色已完全暗沉了。
      皇上命钱顺带着人在松竹园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再跟他进去。
      “派人传话去晏淑宫,朕今晚不会去那儿了。”皇上淡淡的吩咐,神色平静深远的让钱顺害怕。
      他一个人挑灯缓步走进松竹园。初秋的凉意拂过他的颊,满园挺拔的翠竹在他眼里都是无端的寂寞。
      ——阿晓的寂寞。
      萧清晓正坐在舒云间的一楼,一个人擦拭着一个花纹别致的青瓷碗儿。这正是卫勤的女儿卫百虹前两天托人给她送来玩的。说是她在汀州无意间搜罗来的,看着式样特别,就送给萧清晓让她图个新鲜。
      景夏守在门口,正打着瞌睡,遥遥的就看到一个人打着灯笼缓步而来。
      夜黑,纵有一点灯笼的亮光,景夏仍是看不清楚,她疑惑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这才恍然大惊,连忙跪下请安。
      皇上今晚出奇的怪,只是挥了挥手,什么话都没说,就径直走进舒云间去了。景夏察觉出是有事,连忙从后边掩了门,守在了台阶上。
      “皇兄?”萧清晓见到他也是一愣,这么些日子以来,她脾气早就散了,见到萧祯还是很高兴的:“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皇上只是细细的凝望着她,沉默不语,半晌,才淡淡笑了笑:“阿晓。你该长大了。”
      萧清晓心头一惊,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的落进一个黑洞里,半天没有着落:“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缓步走到萧清晓身后,背对着她道:“湛州、沄州秋汛成灾的事,你知道么?”
      “略有耳闻……”萧清晓越发觉得奇怪:“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起这个?”
      皇上却不答她,只是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户部递上来的折子只是说湛州今年收成不好,百姓生计艰难;后来湛州知府也递折子来求免明年一年湛州的赋税。朕准了。结果……紧邻湛州的沄州马上递了几乎一样内容的折子上来,朕这才觉得不对起来。朕设了钦差下去查,这才知道……”皇上渭然长叹:“湛州、沄州两地因秋汛,决堤不下三十处,淹没了两州良田万顷。哪儿是收成不好?简直就是颗粒无收!湛州、沄州因历来富足,两地知府竟将这等重大消息瞒而不报,想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却终是拖延了灾情,酿成了现在湛州、沄州百姓流离失所、闹起饥荒,两位知府束手无策,这才知道自己已铸成大祸,如今,湛州知府已悬梁自尽,沄州知府也被投入大牢了。”
      皇上忽然看了萧清晓一眼,淡淡的问道:“阿晓,你说该怎么办呢。”
      萧清晓方才本仔细听着灾情,如今冷不防被问,略微有些发怔,片刻后才果断的答道:“灾情刻不容缓,皇兄该让户部调派存粮,工部差人治水,周围几个州府收容灾民,再让太医院派医官前去调查,以免有疫情爆发呀。”
      皇上赞赏的看着萧清晓,微微点头:“答的对。”
      “只是……”皇上又跟着说道:“让皇兄跟你说句实话吧。咱们,钱不够。”
      萧清晓一愣,还握着青瓷碗的手紧了紧,这才蹙了眉道:“皇兄是不是来让我捐银子的?没关系,我的那些珠宝字画,你都派人拿去吧。百姓生计要紧……”
      皇上这才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阿晓,说到这个,你终是天真了。”
      “呃?”
      “远远不够。”皇上望着她,平静的摇头,似是绝望、又似早有其他办法:“就算整个后宫都把金银珠宝捐出来,也还是不够的。”
      “那怎么办呀?”萧清晓果然顺着问了下去。
      “向朝臣们募捐。”皇上稳稳的回答。
      “这就够了?”萧清晓匪夷所思。
      “阿晓,你还不明白。那些朝臣们多年来不知存了多少粮食和白银,如今只要他们肯开自家粮仓,拿出自家白银,湛州和沄州的百姓,很快就有救了……”皇上看向桌上的烛火,眼神忽明忽暗,声音有意无意:“尤其是顾丞相,他是家财万贯,如果他肯带头捐出粮食和白银,便再好不过了。”
      “那就让他捐啊!”萧清晓本来就不喜欢顾横管,连带不喜欢他老爹:“皇兄说捐,他还敢不捐?”
      “他敢——”皇上的面色发青,说这句话时脸上隐隐流转着怒意,在萧清晓听来,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什么?”萧清晓大吃一惊,不明所以:“他不过是一个左丞相,他怎么能违抗皇兄的意思?”
      皇上冷笑着走到萧清晓面前,眼神变得晦涩不明,他望了望萧清晓,声音轻如喟叹:“普天之下,朝堂之上,又岂是真的由朕一人说了算的?”
      萧清晓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不是不明白皇兄和顾相之前有微妙的权力相衡,她只是没想到,原来竟是皇兄落了下风的。
      “那他……他……”萧清晓声音颤抖,直觉不愿意问出那个问题。
      皇上却还是接着她说了:“你想问他打得主意是什么?”
      萧清晓点了点头。
      皇上仔细的凝视着她,目光变了。变得充满歉疚,变得带着悲戚和怜惜。萧清晓似乎悟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倒退了两步,死死的瞪着萧祯。
      皇上的唇抖动了一下,还是直接说道:“他要你嫁给顾横管。”
      “咣当”一声,那一个从汀州运来的青瓷碗就成了碎片,悲哀的躺在地上。萧清晓目光有些怔忡,却颤抖着蹲下身去,居然亲自去拾那碗的碎片,皇上眉一蹙,要拦她,却已是来不及了。
      她将最大那一块碎片握在掌心,握的那样紧,直到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她才一字一句道:“我、不、嫁。”
      皇上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她这样的答案,只是扬起眉:“你真的不肯?”
      “如果我嫁了,我的幸福,这一辈子就都没有了。而我不信,要赈灾、或者要逼迫顾相捐粮款,只有让我嫁给顾横管这一个办法。”萧清晓挺直了腰板:“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
      皇上久久的望着萧清晓,不发一眼。直到桌上那一盏烛火暗淡了下去,他才重新开口,道:“朕说过,阿晓,你该长大了。你该懂得你肩上背负的责任,你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它不是让你肆意妄为的资本,而是让你学会承担的重荷。可现如今,你却还是朕的那个小妹妹,固执、天真、自私。可是……”皇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隐约还带一点沧桑的笑意:“没关系……阿晓啊,朕不逼你。作为你的哥哥,”他忽然变了称呼:“我心疼你。我愿意顺着你,由你自己去选择你的婚嫁,追寻你想要的幸福。可是作为皇上……”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森冷:“朕必须让你嫁,以保两州安定。所以……”他的声音又恢复平静:“要让朕做一个好哥哥,还是一个好皇帝,在你。无论你选择哪一条,朕都绝不多说一句话。谁让你……是朕的宝贝妹妹呢?”萧祯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还带着轻轻的宠溺的笑,然而不过片刻,他就转身拂袖离去。
      萧清晓怔了片刻,泪便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她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长夜漫漫。景夏帮萧清晓包好手上的伤,陪着她一夜无眠。
      萧清晓哭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她不吃不喝的,只是坐在窗口凝神注视着满园的翠竹。
      景夏刚开始一直不敢打扰萧清晓,可是到了第二天晌午,她见她还是怔怔的坐在窗前,不免有些急了:“公主……您好歹吃一点东西吧……”
      萧清晓恹恹的望了放在桌上的饭一眼,摇了摇头:“我如今怎么吃的下。”
      “公主……”景夏心里跟着难受起来:“要不,您现在再去求求皇上吧?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萧清晓苦笑了一下,这么久滴水未进,她向来如玫瑰花瓣一般柔软红润的唇已变得干涩:“求他没用的。他昨晚上算是把话都说明白了。如今,他未必肯见我。”
      “那……您心里是个什么打算呀!难道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公主……景夏求您别这样……”
      萧清晓忽地站起身来,因为坐的久了,眼前黑了一下,头有些晕,她站着缓了缓,才慢慢走出舒云间去,立在它门口回身仔细看着门的两旁。
      雪猎星飞羽箭;春游花簇雕鞍。
      这是她十二岁时,亲自写了让人誊刻上去的诗句,笔迹秀雅清稚。那个时候,她少年意气,尽想着日后长大了要好好出去玩儿。可是真的长大了,她却让自己一味沉溺于一种思念里,再没有去率性的游玩过。而她喜欢萧御,却不肯说,只是一个人在心里辗转,想方设法的留意他,却甚少能真的表现出对他的好。每日里只是把自己沉浸在爱好中,泡茶、弄花、读书,偶尔再放放风筝什么的。
      这还是十二岁的时候,那个大胆率直的萧清晓吗?
      萧清晓凝望着那一对楹联,在心底自问——你还是那个真性情的女孩吗?
      ——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明半分,只自己藏着掖着,又是为了哪般?
      ——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我知道,他也知道,上苍更是知道,那么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
      ——萧清晓,你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去努力一次呢?还有什么是比现在的情况更坏的了么?
      ——如果我努力了,得不到,我认了,不会后悔;可是如若我还没有去争取,便被迫放弃,那么我绝不甘心。
      萧清晓的头忽然用力一抬,眼神晶亮如有宝光流转,景夏一直看着她,如今见她忽然振奋,不免一惊:“公主?您……”
      “我有主意了。只是,”萧清晓诚恳的望着她:“你要帮我。”

      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间,树木被风吹得簌簌抖动,隐隐如悲号。
      这让颐凉行宫的守门的侍卫啧啧称奇——
      “嘿,老张,这是多少年没在这个时节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这真是狗娘养的天气,中了邪了!老子在这守了六、七了,也没在这个季节见过这么大的雷雨!”
      两个侍卫还在口无遮拦的对天气议论纷纷,就见两个人撑了伞,从行宫里面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三皇子萧御。
      “三殿下!”两个侍卫低头行礼。
      “嗯。今夜雨大,辛苦两位了。”萧御收了伞,唇边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辛苦不辛苦!嘿嘿,三殿下这么晚了还没去休息呀?”萧御在行宫中素来体恤下属,温和待人,所以行宫的侍卫们都敢和他多说几句。
      “今晚下这么大的雨,实在邪门。殿下是特别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跟在萧御后边的八宝故作严肃的对两个侍卫解释道。
      “嘻嘻,八宝公公,你如今说话可是越来越有模样了呀。咱都守这行宫好多年了,也没见什么异常的。哎,这异常情况,哪是说有就能有的……”这个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起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特意闭了嘴凝神细听,可那马蹄声响分明越来越近,就连八宝都皱起了眉头,有些慌张道:“有人来了吗?怎么会有人来?快保护三殿下……”
      萧御耳力好,一早听出是一匹独行的快马,他微侧过脸去低声道:“你们不用慌张。一匹马,可能是帝都来的信使,大概是有什么急事了。”
      眼看着那匹马越驰越近,马蹄声在这暴风雨的夜里和雷声混在了一起,践踏在水里,激起了一连串的水花,同时传进门口几人耳朵里的,还有马上人的呼喝声:“……驾……驾!”
      一个侍卫闻言大吃一惊:“怎么……是个女人声音?”
      “真的呀……我也听着好像是个女的……”八宝挤着眼睛,想再看清一些。无奈天色已暗,又大雨滂沱,那一骑虽出现在他们视线内,却隔着雨帘看不清楚马上人的模样。
      “奇怪……”另一个侍卫皱着眉头看了八宝一眼:“怎么会是个女子?莫不是……是个内官?”
      八宝瞪他一眼,那人讪讪收回视线。
      这片刻工夫,萧御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微微蹙眉,看着那个马上的人影越来越近。
      “驾!驾……咳咳……”马上女子的声音本是清脆,这一声却带上了沙哑,她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在马背上咳嗽着。
      萧御神色一变,只简短的交待了几个字:“你们在这呆着!”就打起伞走进了雨里。
      “哎?殿下?殿下!”八宝急急的要追,却被一个侍卫拉住:“你没听见殿下说让咱们呆着吗?”
      “可是……”
      “放心吧。三殿下不是乱来的人。”那个侍卫说得似比八宝还要了解萧御,结果又遭了八宝一个白眼。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匹马已冲到了萧御面前。
      “吁——”马上的女子急忙勒马,然后从马上跌跌撞撞的跳下来,她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又沾染了一身的泥水,却二话不说,忽然扑进萧御怀里。
      萧御丢下伞,本能的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大雨中,这个柔软的身子冰凉了他的胸臆。然而她却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咳嗽着。大雨瓢泼而下,淋湿了他的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在她的肩膀上。他们两个都被淋成了雨人,不顾身后八宝的呼喊,彼此不语的站在雨中。
      女子微微的抬起脸来,有些好奇和慌张的注视着萧御,那一张金枝玉叶的娇艳容颜,经过几天的奔波和今夜的大雨显得有几分憔悴。可是那双眼睛,却是那样的澄澈和欢喜——她终于又见到了,他的眉眼。那样干净的眉眼呀,还有这种淡淡的神情,曾是她不肯忘记的美好,无法品尝的甜蜜。在逼婚的事没有发生以前,她想,他该是恩赐,是她这一生就算不披嫁衣,也不会觉得遗憾曾深深喜欢过的人。
      萧御诧异的望着萧清晓。纵使眉目依旧淡然如初,眼神里却是一种震惊。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人一骑,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发现可能是她的那一刻,他心底一忧,就忍不住要出去接她。他不放心她。
      这不放心到底也是对的。
      萧清晓日夜兼程,又经历暴雨,向来矜贵的身子早就透支的疲惫不堪了。若不是心中存着一个信念,一定要见到他云淡风清的脸,她怕是早已昏倒在路边了。如今,她终于见到他了,她就在他怀里,他的温热暖了她的心,让她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慢慢的放松下来,越来越缓……
      然后头一沉,她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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