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后是春天》青山玉泉

11、第十一章

　　方小明现在那儿红着脸，大部分时候低着头，金娇感觉他比她还害羞，在他说出留她们吃饭的时候，手紧张的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子，耳朵尖尖都红了。

　　不过苏秀英不会因为他鼓起勇气就给面子，“吃什么饭啊，赶会场就回了。”

　　用苏秀英的话说，相亲什么的，她不缺那口吃的。

　　她也是说到做到的人。

　　金芜知道苏秀英的性子，先前也试探过了，此时她应了一声，“好”。

　　方小明站在旁边卡壳了，也不吱声。

　　苏秀英和金芜客气两句，带着金娇走了。

　　与方小明错过之后一直过大桥，金娇没回头看他们，从始至终都没与方小明说话。

　　人来人往，就大桥上最挤。

　　苏秀英要买些东西，金娇想自己逛逛就没在一起了。

　　在大桥上，金娇注意到方小明提着一条香烟过来了，走的不快不慢，可是金娇注意到他有点紧张，然后仗着人多她仔细瞧了瞧，人偏瘦，五官端正挑不出错来，就是……

　　金娇发现他走路左右肩膀不对称，那提着的香烟一恍一恍的，这才仔细看他脚下，原来是个瘸子。

　　不是很严重的跛脚，不过能看出来脚有问题了。

　　她发现这个问题之后见了苏秀英她还是说了。

　　不过此时金娇先回家，苏秀英后回来，两人在家里见了面，苏秀英才知道。她问：“真是瘸子？”

　　金娇迟疑了一下，点头。

　　苏秀英放下手里的活计问，“你不会是看上了他？”

　　“是个瘸子。”

　　她后面的话苏秀英没说，金娇也知道，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嫁个瘸子。

　　好不容易遇到个条件合心意的，是个瘸子。

　　这可能就是命。

　　金贵明回家的时候，苏秀英把原委一说，金富根在一旁应了一声，“瘸子啊？”

　　金贵明面无表情，“那就退了这门亲事。”

　　金娇应了一声，“恩。”

　　一家人就商量好了，下一次赶集的时候就退了这门亲。

　　每逢3.6.9这三个日子就赶集。

　　苏秀英一大早收拾妥当，现在要捡樟叶捡到就是钱，很忙，她告诉金娇她专门去退亲，很快就回来了。金芜的家离街上隔山能望见，她做些间接性的小生意，很多时候都在街上，苏秀英能找着她，铁板订丁的事儿。

　　确定退了信之后，金娇也知道不可能挽回了，不是那对人，没那个缘分。

　　苏秀英走了之后，她依然是喂猪，放牛，她又回到了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金贵明像只铁公鸡一样，不过为了让大女儿顶下家务，养猪，看牛，然后苏秀英能和他一起干活，挣双份的钱，他也愿意出些零花钱给金娇用。

　　生活中吃的还是拮据，不过至少没像以前在金娇读书时送米换饭票的口袋里加水了，在学校过称后倒入人家米缸里的时候还是湿的。

　　记得她给管食堂的阿姨解释是路上露水大了的时候，脸滚烫，恨不得挖过地洞钻进去好了。

　　也是因为金娇出过那样的丑，金娇在家里能包揽全部家务的时候，她出声了，“爸爸你不知道在米里加水，人家发现了有多丢脸？你加水能加一斤还是半斤？”

　　每次送米换饭票的时候大不了四五斤顶天了，“就打湿一点点，能有多少重量，一两还是半两？值多少钱？”

　　“人家不是傻子，都把你看白了。”

　　金贵明那张脸被太阳晒的黝黑黝黑的，金娇看不出他脸红了没有，不过在那之后，二弟和三妹身上没发生过那样的事了。

　　他们家不是穷，只是节约。

　　别人贷款，借谷子解决粮食危机的时候，金家就开始存钱了。

　　金家的房子修了一次我一次，他们家是山沟沟里最先买电视的，也是最先买打米打粉机的，还最先买了打谷机，买了彩电，建了小洋楼。

　　在整个队上，在整个村里都算是富户。

　　现在不会像修了小洋楼负债那会儿，金贵明盐巴都舍不得买了，那时候既没盐又没油，就豆瓣拌干竹笋吃了一个多星期。

　　今日苏秀英上街之前承诺过了，让金娇呆在家里，有空就捡樟叶，她会带零食回来。这退亲的事就抛一边了，金娇对零食有了期待。

　　不过苏秀英说好早点回来，中午过一点多还没回家。

　　等她回来了带了一点街上最便宜的血橙，又小又丑，不过味道酸酸甜甜的对金娇这个吃货还算将就。想到退亲的事，金娇故意聊了两句才问她，“妈，你退信了。”

　　“没有。”

　　怎么会？

　　金娇有点吃惊，“不是专门去退信的吗？怎么了？”

　　难道金芜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不过还真让金娇猜中一半，苏秀英从缸里舀了冷水洗脸，“走热了。”

　　“我上街没见到金芜，遇上你方五姐的后家妈了，又遇上你干妈了，一起聊了一会儿。”

　　苏秀英一提，方五姐娘家妈是谁金娇不清楚，方五姐是谁金娇清楚——宁燕她大嫂，既能干又漂亮，只是金娇他们这些侄儿侄女作为三姑姑娘家的人去做客时，她炒菜喜欢多多放盐，咸苦了。

　　那菜全是大鱼大肉，可是咸的被苏秀英称为大盐罐子的金娇都吃不下去，所以金娇对那个表嫂印象特别深。至于她娘家妈，苏秀英说了照样能干，她和方小明所在一个队上，一个姓氏有来往。

　　所以苏秀英旁敲侧听，人家就说了，方小明那家人，一家子难得的好脾气，那男人就没对女人红过脸。而且他们隔那么近没听说过方小明是瘸子。

　　苏秀英一说，金娇反驳了，“我看见是瘸子。”

　　“怎么会看错。”

　　大桥四十多米长，方小明从另一头过来，她从这边过去，他还和金娇打了招呼，不过金娇有心事没应他，那么长的距离，她确认过了，方小明是个瘸子。

　　“是啊。”苏秀英叹气，自己女儿她还能不信，“就是不知道瘸的严重不严重？”

　　“自从你与方正华退亲之后，提的人也不少，可是没一家赶上我们家的，你干妈说了，要是瘸得不严重不影响干活下田，就看看房子田地周围环境再说？”

　　如果条件好又不影响干活下田，就挑他。

　　苏秀英没直说，金娇看的出来她的意思。

　　她陷入沉默。

　　金娇不知道的是，她干妈，也就是苏秀英的亲妹妹还说了，“人家最主要的脾气好，二姐你放女儿也希望她过的好吧？这样老实的家庭，金娇那个老实本分的过去了才不会被欺负，像先前那个欺负……”

　　当着苏秀英面都骂她女儿，苏秀英骂了一声，“那也是个蠢得。”

　　如果当初方正华稍微对金娇好一点，迁就一下，那门亲事是不可能退掉的。

　　说女人结婚前当宝，结婚后当草，不是空穴来风。

　　苏秀英纠结女婿是个瘸子让人笑话，苏明英就开始劝了，“方小明家修小洋楼，现在有多少人能修小洋楼？有的结婚前承诺修房子的，结婚后啥都没有。修了房子，金娇过去不用修房子了，建一个房子好几万十多万……”

　　外公家都是没修小洋楼的，干妈家也一样，小姨家卖牛肉最有钱，人家存着在镇上建房子，现在机会还没来。

　　苏秀英被劝了一通，没遇见金芜，她觉得是缘份，所以回家再看看。

　　“要不去他家看看？”苏秀英说。

　　真瘸的厉害就不吃饭，当路过一样就回家了。

　　按苏秀英的意思，她约好金芜搞突然袭击，不给方家遮丑准备的机会，突然造访是最能看出情况的，而不是像去方正华家一样，挑好日子人家准备充足了才去，只觉得那家人客气周到，啥都看不出来了。

　　苏秀英翻翻黄历找了一个最近的日子，金贵明在一旁全程围观，只是道：“这次一定要看清楚，考虑清楚了呀，要是再订婚，不准退亲了。”

　　“对方是屎，咬牙都要吃了。”

　　这次当然要看清楚了再说，金娇恩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苏秀英找时间通知了金芜，金芜说她不认识路，苏秀英也不认识路，不过大概知道那个方家在哪儿。到三姑爷宁家要经过那附近，估摸写离大路不远，只是不知道在哪儿。于是两人约好不告诉方家，悄悄搞突然袭击。

　　金芜对金家还是偏心的，毕竟对方媒钱出的高，可不论是金家还是四姑姑那里，都是金家这边比较亲近所以金芜没有告知方家他们会过去。

　　这边搞定，那边苏秀英还是表示这次看人真不能看走眼了。不过见着金娇低落，她又道：“实在不行还是可以退。”

　　如果当初不是外公重男轻女，甚至为了建大瓦房钟意金家的木材，苏秀英也退了金贵明这门亲，她也不用这么劳累了。

　　不过可能都变成事实了，这也是废话。

　　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不容易。

　　日子过了几天，到了去方家的日子。

　　苏秀英带着金娇爬上坡去，金芜早早等在那里，一路上金芜和苏秀英聊起了以前那个方家的事，金芜感叹道：“婚姻的事就是不能忙，忙中出错。”

　　苏秀英的意思就算是双方满意，也要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在定亲，结婚的事更不用忙了。金娇虽然眼看二十岁了，不过金家还要留两年。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金娇弟弟金富根身上，眼见方家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