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亲爱的穆之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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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喜欢我吧。”医院住院部，穆之坐在病床旁，将盛好的南瓜粥递给林渔。
上次检查的结果在前几天就拿到了，其他脏器比较健康，但是胃部情况很糟糕。检查的医生是穆之大学时因选修课小组作业结交的朋友，说得比较委婉，但穆之认识报告单上的字——“……呈印戒样，考虑中-低分化癌可能。”医生说得做一次增强ct，确认结果，穆之说“好”，然后在背过身去的瞬间，整个人就扶着墙坐到了地上。
她接受不了。
林渔在休息区等了很久，才看见医生和穆之一起过来。她其实心有戚戚，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情况，听说要去做增强ct，预感便更加强烈。但穆之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她以为不会那么糟。
结果却是比想象的还要糟，是最凶险的印戒细胞癌。
林渔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结果，她明白这是报应，报应她这八年酗酒、纵情声色的颓靡生活，可是这个报应为什么不早点到呢，在她19岁到27岁的任何时间点都行，为什么偏偏是穆之在身边的时候。
她接受不了。
她在穆之这里已经够狼狈了，不能再狼狈到这个地步。穆之不欠她什么。
“穆之，要不然算了吧。”
“林渔，要准备手术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林渔望着穆之，穆之望着林渔，僵持的沉默好像有一生那么长。医生咳了声，穆之才把单子从林渔手上拿走，递过去，没说安慰的话，只是道: “那就麻烦老同学了。”
手术最终定在一周之后，这期间需要住院。穆之跟公司那边打了招呼，把年假提前，回家收拾好东西，当天就去医院陪护。
在回家收拾东西之前，她看着林渔，还是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很平静地道 “林渔，不准跑，否则你就是害了我一辈子。”
穆之说过爱林渔吗？没有的。可是那一刻，谁又能说，穆之不爱她。
穆之在跟她赌一辈子。
“你不后悔吗？”穆之是下午六点多回来的，带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和保温桶，保温桶里装着林渔平时最不喜欢吃的瘦肉粥、蛋羹和两碟青菜。
“后悔什么？”穆之打开保温桶，把粥盛到小碗里，“后悔把你接到上海来，让你住在我的身边，照顾你，给你看病，像养了一个乖女儿？”
乖女儿，多么熟悉的称呼啊。
林渔抬头望着穆之，还没开口回答，穆之便接着道:“林渔，我可不是把你当女儿在养。”
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像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林渔心中却忽然一陡，然后眼睁睁看着穆之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冰凉的，软的，属于穆之的味道。
林渔没想过会和穆之接吻，更没想到和穆之接吻，心脏会突然间又酸又涨，这种酸涨，不是生理上的刺激与欢愉，而是她觉得缺了很多年的东西，忽然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圆满。圆满到对方吻技笨拙得连伸舌头也不会，她竟然会热泪盈眶。
“穆之。”她哑声喊对方的名字，试图伸手抱住对方，却未料对方低下头，抵着她的锁骨，在那一声发颤的“穆之”里，轻轻唔一声，然后嚎啕大哭。
她穆之难道真的不怕吗？她真的能多平静吗？她不能，她怕死了，她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她从十七岁喜欢到二十七岁的人，她等了十年终于来到她身边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林渔认识穆之十二年，最艰难的时候也不过是看穆之红眼眶，哪想今日会如这般哭。
在穆之离开的四个小时期间，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想，她若是跑了，穆之会自责会难过，所以她不能跑。可若一直这么活着，又必然是给穆之添麻烦，穆之虽不说，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她预备乖乖地做手术，等手术做完了，就回到之前的圈子，去赚一笔大钱，留给穆之，足够穆之一生安稳，然后再挑个安静的地方，永远地睡下去。
她以为自己想好了她的路，可是现在，在这为她而响起的恸哭声中，她忽然就舍不得了。
她想说，穆之，你怎么不在十七岁就来吻我呢。如果你那时候吻我，该有多好，我就会变成你身边的一只小狗，你去哪里，我也跟去哪里，跟你学习，跟你周游世界，跟你看那些美好得无与伦比的风景，争做一只受人夸赞的好小狗。
可是她又想，如果穆之真的十七岁就吻了她，她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吗？或许还是会的，毕竟她愚蠢、虚荣，摆脱不了诱惑，她可不敢跟穆之承诺什么，所以她永远说不清那句“乖女儿”究竟包含着她怎样的爱。
可没想到两段已经错开这么长的人生，兜了近十年的圈子，最后还是交织得如眼前这般，解也解不开，舍也舍不得。
穆之哭了近半个钟头才停下来，眼睛肿了，鼻子也红彤彤，抬头看见林渔抱着她，反应过来，瞬间有些尴尬，忙抹把脸起身。
“粥冷了，我找地方热一下。”穆之说，虽然强作镇定，但厚重的鼻音出卖了她。
林渔点头，“好”字都还没发出音来，穆之就拎着保温桶，头也不回地快步出去了。
老同学医生过来查看情况，在走廊上瞥见穆之的背影，推门进去，望着坐在床上的林渔，问林渔怎么了，护士说这里有人在哭，声音还挺大。林渔笑笑，说没有，然后低头沉默，像决定了什么，又抬起头、攥着拳头，目光灼灼地问对方:“医生，我这个是早期、没扩散对不对，如果我积极治疗，保持良好心态，认真生活，会不会有奇迹？”
存在患印戒细胞癌仍然能活十年以上的例子，且根据个人免疫力不同，生命的周期也会不同程度延长。医生说，你可以试一试。
手术在一周后进行的，由市内最权威的几位专家联合主治，非常顺利。穆之对医生同学谢了又谢，说过阵子一定请他全家吃饭。医生摆摆手，说不用，大家都在上海，穆之从前也帮过他身为建筑设计师的老婆的大忙。说完，看着穆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调侃道:“诶，我说穆之，你上次不是在朋友圈说要给喜欢的人表白吗？咋的成没成啊，我们今年能喝到喜酒不？”
穆之“啊”了下，想起她还发过这条呢: “不好说。”
医生: “你去年26，今年27，老同学里转一圈，就你还没影了。穆之啊，要不我这有个同事，你俩……”
果然，是人都爱八卦。哪怕这位是28岁就能当上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的人。
穆之努努嘴，朝病房的方向瞧一眼，才回过头正经道: “老沈，可以了，打住，所以你真的没看出来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女生？”
医生:“啊？啊！啊——”
他就说呢，怎么感觉关系这么怪。
那她也喜欢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医生追问，八卦得堪比娱乐报纸。穆之摆摆手，说下次告诉你，不想跟他再聊，拎着保温桶回病房。
她和林渔，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她仔细想想，应该是高一，即2004年9月3日，距离今天2016年9月4日，正好十二年整。
至于林渔喜不喜欢她。穆之问林渔。
林渔转了转眼珠子，从高三去找穆之讲起，最后落脚到那声“乖女儿”。
“所以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穆之笑起来，她以为记得清的就她一人，林渔这个笨蛋早就忘了呢，没想到还能讲出来。但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亲都亲了，哭都哭了，是绝对不准备做什么“乖女儿”的。二十七岁的她，有足够能力与勇气，去问这个问题，去要这个答案。
自然是喜欢啊！林渔心想，可开口时，望着已经完全褪去青涩的穆之，又忽然像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那样紧张。
穆之便笑起来，把盛好的南瓜粥递给林渔，盯着对方: “算你喜欢我吧。”
不管了，就是喜欢。她才不要是朋友，才不要是怜爱，就是喜欢。
这句话落到林渔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委屈。什么叫“算”，什么叫“吧”？
她林渔只是第一次对人告白，没有经验，有点紧张而已。
“穆之。”林渔吁了口气，就像跟医生说她想好好活下去时那样坦诚与认真，“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在所有流光溢彩的青春岁月里，亲爱的穆之同学，我最最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第6章 亲爱的穆之同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