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猬女小棠》草色风烟

9、第八回 毒药

　　“喂！你要去哪里啊？”小棠气喘吁吁地被杜羲和拉着直跑。
　　杜羲和深缓了一口气，站定了脚步：“你……你不是嫌吵么？”
　　小棠心里没来由的一暖，这暖暖的感觉吓了她一跳，支吾道：“那也不用跑的吧？”
　　“嘿嘿嘿……”杜羲和闷头大笑，“不跑被发现了，那就惨了！”
　　“嗯？”小棠大惑不解。
　　再看大厅之中，一片混乱涌动里，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高叫起来：“啊！这是什么？”
　　“啊？”所有人一起回头，音乐戛然而止。
　　“是骰子啊！”
　　“真的啊！”
　　“这里也有一个！”
　　“这儿还有一个！”
　　“我脚底也有一个！”
　　“快看！那边花架上是什么？”
　　一个人提醒：“数数几个了？”
　　“五个骰子！”
　　“还有一个呢？”另一个急忙寻找。
　　“在这里……”一个老伯样的从茶碗里拣出一个湿嗒嗒的东西。
　　“娘的！”一个恍然大悟，“咱们都被那小子给骗了！”
　　“还以为他技高一筹，原来是把骰子都摇飞了！”
　　“不算不算！找他去——”一个不甘心振臂高呼。
　　“同去同去！”
　　一群人“轰”得涌出了大门，浩浩荡荡顺着龟奴指引的方向兴师问罪而去。
　　这一边小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把骰子摇飞了？你你你……”
　　“马失前蹄嘛！”杜羲和正要为自己辩白，忽听得身后一阵吵嚷喧哗声，一把拉过小棠，“快！快走！他们找来了！”
　　“啊——”小棠被他扯了个跟头，摔趴在地上，“你走好啦！拉我干嘛！”
　　“你是战利品，怎么能落到别人手里！”杜羲和不由分说，将她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带着小跑。
　　“喂——救命啊——”小棠死命捶打，“你放下我！放开啦——”
　　“你别叫！你卖身契在我手上，想走门都没有！”杜羲和一边往院墙上爬，一边威胁，“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我掐死你都不犯罪！”
　　“呜……”小棠本能地捂住了嘴巴，好死不如赖活着，猛一抬头，依稀看到一伙人影将奔这里来了，于是拍打他，“哎哎哎！来不及了！你快点啊！”
　　“这墙怎么这么滑啊？”杜羲和泄愤似的照着粉白的院墙就是一脚。
　　“抓住他！那小子在那儿呢！院墙旁边——”
　　“哗”得一下，兵临城下，大军压境直扑面前。
　　翻过重重的太湖石，几个叫得最响冲在最前面的赌棍却傻了眼儿，除了雪白的院墙那一抹脚印，连杜羲和的头发丝也没捞到。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可能！那么大个人，我能看花么我！”
　　“难道升天了？”
　　“是不是翻墙出去了？”
　　一个年轻力壮的赌徒一脚踹在一旁的树干上：“算他狠！别让老子逮着他！不然……唔……”
　　一条披帛就在他说话的当间儿，从天而降，正好罩在了他的头上：“唔——唔唔……”
　　众人一路顺着披帛掉下来的方向仰脖看去。
　　“在树上！”一个人高叫。
　　“啊……唔——”浓密的树冠上，小棠惊得叫了出来，被杜羲和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差点窒息得断了气，挣动不休的直翻白眼，“唔唔唔——”
　　“哪有人啊？”旁边的人看不清楚。
　　“那里！那里啊！”
　　“快！把他们弄下来！”
　　“我去找竹竿！”
　　正说话呢，七八只鸽子扑棱棱飞了来，三三两两栖在了树枝之间，旁若无人的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我说，等会儿！”挑头的叫住去拿竹竿的人。
　　“怎么了？”
　　“怕不是我们看花了眼吧？”挑头的仔细寻思，“如果树上真有人在，鸽子一定会吓跑的，怎么还能这么安静的呆在树上呢？而且还不是一两只啊！”
　　“可不是嘛！”
　　“那他们会去哪里的？”
　　“多半是翻墙出去了！”
　　“对！咱们出去抓！一定要抓个现形！”
　　“还说什么！走！”
　　挑头的大手一挥，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奔着前院去了。
　　杜羲和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松了手，面纱也就此被他扯了下来：“咦？是你啊？”
　　可怜小棠一条命险些去了一半儿，方才清醒过来，便瞪大了眼睛惊叫：“蛇——”
　　“啊？”杜羲和循着她的眼神向上看去。
　　嚯！好一条断肠七步翠花蛇！眼看着它咝咝吐出的信子已经垂到离他脑袋不远的地方了。
　　“哇！”杜羲和本能地往后一撤。
　　断肠七步翠花蛇说时迟，那时快，一头蹿下来，正蹿到小棠仰起的小脸上，两颗尖利的毒牙从小棠的眼前晃过，牢牢地扎在了小棠张得老大涂得红彤彤的小嘴上。
　　“啊——”小棠尖叫一生，眼一黑昏死过去。
　　这才昏过去，忽得唇上一阵钻心的疼袭来，她又疼得醒了过来：“哦哦哦——好疼啊——”
　　杜羲和手里正攥着弄死的蛇冲她炫耀：“没事了！你看！弄死了！”
　　“可还是很疼啊！”小棠盯着眼看肿起来的唇瓣儿，已经专注成了斗鸡眼。
　　“是么？”杜羲和扳过她娇俏的下巴，皱了皱眉，“你别动啊！”
　　“你要干嘛？”小棠眯了眼睛，皱着小脸。
　　杜羲和一俯身，将唇覆在了小棠已然肿起来的唇瓣上，用力吮吸。
　　他灼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小棠两眼一闭，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一股热气一齐顶了上来，感觉快要被蒸发了：“你……你……”
　　“别说话！”他轻斥了一声，回头把吸出来的毒汁吐在了树下，又重新贴上来。
　　“唔唔……”小棠觉得血液快要被蒸发光了，一阵眩晕，她怀疑自己中了什么致命的毒药，已经病入膏肓，快要死了。怎么办呀？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她的爹爹要怎么办啊？
　　趁他的唇离开去吐毒汁的时候，小棠缓了口气：“喂……你这已经第二次了？你到底想干嘛？”
　　“呸呸……”他冲着树下乱吐一气，回头喘了口气，“哎！还疼不疼？”
　　“还有一点点……”小棠是诚实的典范，直言不讳，“唔——”
　　他再次低头去吮吸：“真麻烦……”
　　“第三次了……”
　　“你能不能不要数了！笨蛋！”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声骂道。
　　小棠突然赶到这种让全身暖暖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这是种从没有过的体验，很温软，很安全，就像被裹在棉花糖里一样，有着说不出来的甜蜜。
　　“吁——”他终于吐完最后一口毒汁，长出了一口气，“不疼了吧？”
　　“嗯……还有点肿……”小棠下意识的有点恋恋不舍。
　　“被毒蛇咬了，哪能那么快好啊！”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嘴上抹了什么？那么甜！”
　　小棠顿时双颊飞红：“那个……”
　　“好了！下树吧！我腰都要断了！”他招呼着自己就要往下跳。
　　“哦！”小棠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却死抱着树干不敢妄动。
　　他不禁好笑：“怎么？上次从二楼往下跳你都不怕，才这么高的树，你就不敢跳了？”
　　“上次哪是我要跳啊！”小棠委屈得紧，“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已经不会飞了，所以不敢玩命啊！”
　　“已经不会飞了？”他哑然失笑，“难道你以前会飞？”
　　“当然会！我是地……我是仙嘛！仙界的人都会飞！”小棠怕他不信。
　　“哈哈哈……”他忍俊不禁，眼泪都笑出来了，“照这么说，你还是仙女了？真好笑！”
　　“好笑什么呀！我就是仙女啊！”小棠大惑不解地扬起双眉。
　　“你别做白日梦了！你是仙女，我还是太阳神呢！”他一搭树枝，轻捷地跃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冲她叫道，“下来吧！会飞的仙女！”
　　“太阳神？太阳神比你帅多了！”小棠啐了一口，已久缩在树上不动。
　　“你下来啊！”他在下面仰着脸笑得灿烂，“是仙女，你就证明给我看呐！”
　　“你以为我不敢？”小棠咬咬牙，赌气一跃身，“啊——”
　　说来是她的不幸，眼看就要着地了，她的襦裙裙角却被一根树枝勾住了，眼看着她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向着相反方向甩了出去。
　　“噗通”一声，三月早春的冰水直刺入她的五脏六腑，她一个猛子扎到了水底，灌了一口水后，立刻清醒了：“救命啊——”
　　紧跟着她腰上一紧，一股力量带着她冲破水面，一阵凉风灌进她的肺腔，迫得她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将惊魂收回来：“呼——”
　　“仙女当到你这个份儿上，简直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身后他的声音喘着气在她耳畔咬牙笑道，横抱着她吃力地爬上岸。
　　“我不骗你！我真的是仙女！”小棠竭力试图说服他相信自己，“是王母娘娘派我下凡间来赎罪的！”
　　“哟！还是个落难的神仙！”他嬉皮笑脸的，全不当真。
　　“真的真的！”她一百万倍的认真，“我告诉你，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戒赌，让你考上状元，不然我就没法回去了。”
　　“让我戒赌？”他把她放下地来，低头拧自己的湿衣服，不以为然，“你省省吧！就凭你？我生来就是一个赌棍，离了赌坊就好比鱼离了水！别白费心机编这种梦话骗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说话！”她有点恼火了，“你必须戒赌！我也一定要做到！”
　　“那你试试看吧！”他根本是一副嘲讽的嘴脸，懒得跟一个魔怔的丫头较真儿，“除非太阳打北边出来！对我来说，从西边出来，都不算奇迹！”
　　她立刻促起小脸，冲着天空祝祷着默念：“羲和君，求求你帮个忙，从北边跑一趟吧！”
　　“哈哈哈哈……”他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你还真当自己是仙女啊？”
　　她虎起脸，郑重其事：“我本来就是仙女！”
　　“嗯嗯……”他拼命让自己的笑止住，扶着岔气的腰直咳嗽，“不错不错！算个漂亮的仙女……是仙女！仙女……我承认！行了吧……可笑死我了……”
　　“不许笑！”她愈发生气了。
　　“不笑不笑……”他捂住嘴，压抑自己控制不住向往上翘的嘴角，“我真的……真的没想笑……你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