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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回 天山一枝花 ...

  •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词。飘飘不可寄,徙倚徒相思。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楼下咿咿呀呀的丝竹管乐之声,伴着参差不齐的唱词,硬是让小棠无法睡个安稳的觉。
      她的腰上已经好了许多,勉强扶着桌椅可以跌跌撞撞的行走了。亏得她法术失灵,仙根没损耗,不然从二楼掉下来,缺胳膊少腿是必然中的必然。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一个声音冷不丁蹿出老高,和同时吟唱的声音极是不和谐。
      小棠本能地一堵耳朵眼儿,习以为常地知道,接下来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惨叫。
      半个多月来,她仗着腰伤护体,方才幸免于难,暂时逃脱了挨打练功的噩运。一起来的四个女孩子无不是拖着一身青紫的淤痕,终日以泪洗面,过着阿鼻地狱般的生活。前些天还有一个闹上吊却没死成的,救下来一顿狠揍,奄奄一息的差点就过去了。可怜鬼门关不收她,又给退了回来,继续受折磨。
      “唉——”小棠想到这里,不觉长叹了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再过个三五天也就赖不得床了,依她这五音不全的嗓子,恐怕会被打得更惨。该如何是好呢?
      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不用自虐又安全的辙儿,一无所获。
      “吃药了!”房门一动,刘妈端着一碗药进得屋来。
      “哎哟……”小棠故意夸张的呻吟,偷眼瞅她晚娘般的臭脸,赶紧在榻上蜷着身子装样,“怎么吃了这么多天的药,也不见好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苦死我了!”
      “别娇气。”刘妈不由分说揪起她来,动作野蛮得厉害,“少装相!郎中说了,后天你就可以下楼了。十一娘说了,明天你就下楼旁边学着,别光吃白饭,不干人事。”
      “啊?”小棠闻此噩耗,面如土色。
      她得以最快的速度想个自救的办法,偏偏她的法术这个时候失灵了,难道她的噩运真的就此开始了么?
      她郁闷着,忽听得窗外一阵骚动的喧闹,吹吹打打的人声鼎沸,顿生好奇:“刘妈,外头院子里干嘛呢?好热闹的样子!”
      “西域来了一个胡姬,号称天山一枝花。今天来咱们齐兰坊客坐,还要在这里收个徒弟。”刘妈也往窗外情不自禁地瞅了两眼。
      “收什么徒弟啊?”小棠强支着坐起来,装作艰难无比的痛苦状。
      “听说她的歌儿唱败了长安洛阳所有的头牌名妓,胡旋舞也是独步青楼,多少达官贵人不惜重金彩头来捧她,走在大街上,男人为她争相打破头啊!”刘妈一副无比崇拜的神情,“可惜我老了,不然要是做了她的徒弟……”
      “是嘛?”小棠饶有兴趣,已经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哎!她今儿献艺么?”
      “是啊!这不正在楼下大厅里为洛阳的头脸人物献艺呢!”刘妈好想去一睹芳容,“你问这个干嘛?”
      “咱们去看看好不好?”小棠一语中的,恰踩在刘妈的心尖儿上,“如何?”
      “你行么?”刘妈当然乐得如此,然又甚为怀疑的盯着她的腰。
      “没事!”小棠刚要拍胸脯保证,猛得想起自己还得为后面的日子打算,于是继续装蒜,“下楼……勉强可以吧……”
      “好吧!天生明天也是要下去的。”刘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早迟一样!”
      小棠陪着笑,一扭一拐地挪到房门口,扶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往下走,还不停得“哎哟哎哟”的叫着,博取同情。
      终于下到大厅里了,门外塞满了慕名而来的观众,脚下密密不流水的架式,甚为壮观。刘妈奋勇当先,为两人挤开了一条空隙,拉了她钻了进去,寻了个客座的角落安顿下来。
      小棠抹了抹额头的汗,咽了咽口水,平了呼吸去问旁边的人:“哎!那个胡姬呢?”
      “还没出场!”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答道,还顺手在小棠粉嫩的手背上摸了一把,色眯眯的笑。
      “死胖头鱼!”小棠甩开他,啐了一口。
      “你敢骂大爷?”胖头鱼气呼呼地冲她鼓起腮帮子骂道,“你知道本大爷是谁么?”
      “管你是谁?”小棠满不在乎地扭过脸,懒得看他。
      “本大爷是关中五大豪门杜家的人!”胖头鱼半昂着头,眼睛往上翻着吹嘘自己,“当朝左仆射杜时绅大人乃是我本家叔叔!”
      “叔叔又怎样?又不是你儿子?真是……”刘妈也嫌这个胖头鱼太絮叨,于是插嘴道。
      “你……”胖头鱼气得直喘,正要发难,忽闻得一阵异族的悠扬曲子响了起来,知道胡姬要出场了,于是罢手,“哼!本公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德性儿!”小棠和刘妈同时轻嗤一声,也把目光转向了大厅中央的高台。
      两队伴舞的胡姬先转上了台,搔首弄姿的摆了一堆撩人的噱头,紧接着,曲风大变,琵琶声里弹出了轻快的胡旋拍子,越来越火热。
      “耶?”小棠一怔,这曲子怎么越来越熟悉呢?
      正当此时,一个头裹红纱,只露勾人双眸的异族女人出现在了台上,她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儿,一把甩脱了披在身上的红纱,惊现惹火的完美身段。那种凹凸有致的短抹胸和低腰胯的纱裙子相互掩映,魔鬼到了极致。
      她的腰肢纤巧柔软,举手投足之间永远有着迷人的三道弯,摇摆起来的时候,让人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她腰上的金银花铃响起一片,煞是动听。伴随着这一切,她亮开了无双的美喉金嗓子:“妹妹门前一棵梨啊一棵梨……一刀切断两头那个齐……宁愿和哥刀下死,不愿和哥哥两分梨呀两分梨……”
      “啊啊啊——”小棠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张大了嘴,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的手指牵着面纱,待揭不揭,一双妩媚的宝石蓝的眼睛流光四射,左右顾盼间轻挑月眉儿,飞去一个个秋波,面纱下隐约可见的红唇还在一启一阖:“你呀你说我耍赖,你说你呀离不开,你呀说我太自私,只顾低头自己爱……一阵阵暴雨随风砸过来,妹妹呀左右摇摆,差点就倒头栽……”
      洛阳城如是这般大,敢想这样热辣辣唱出的情歌,怕是最豪放的名妓也唱不出口啊!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
      台下的骚动越来越大,大有失控之势。
      小棠瞠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台上扭动着雪白肚皮的胡姬:“啊啊啊……”
      她的嘴里一时间也只剩下这个词儿了。
      “你好毒呀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那胡姬的眸子也笑得弯弯的偷偷向着小棠眨眼睛暗示什么,肚皮上的金银花铃乱颤之际,银光白花花地乱了一众人的眼睛,也乱了所有人的心智,一起跟着疯狂的感觉走。
      小棠已经移不开视线了,但觉得鼻子底下忽得湿嗒嗒流下一行热乎乎的液体,大叫糟糕:“完了!流鼻血了……”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毒……”胡姬轻轻一挤眼睛,冲她来了个飞吻。
      谁料想,全场的人都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顿时一票流鼻血的看客。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坊间名流,无不是人手一块帕子,抵在鼻子底下擦拭这来之不易的宝贵的鼻血。
      歌声戛然止住的一瞬间,这个让女人也流鼻血的胡姬,一扬玉手揭开了面纱,抛向了观众席。
      面纱落下的刹那间,一群男人蜂拥而起,撕扯扭打成了一团糟。
      “哇——”全场爆发齐一场惊世骇俗的尖叫,“不愧是天山一枝花啊!”
      “大梁的女人都是豆腐渣啊!”
      “一枝花你一定要嫁给我!”
      “我爱你!一枝花!”
      “咳咳!”台上的胡姬单手支腰,另一只手一拢栗色的卷发,莺声婉转,“各位恩客请安静一下!奴家有话说!”
      美人发言,焉能错过?
      场内一下子寂静无声。
      胡姬清了清喉咙:“奴家自有名号,奴家叫做……”
      “春萝——”小棠缓过神来,失声尖叫,一时间控制不住热泪盈眶。
      全场短暂的哗然之后,轰得一起回过头来看小棠。
      “谁啊!”
      “捣什么乱啊?”
      “把她轰出去啊!”
      “春萝——”小棠呜呜地哭起来,“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胡姬明眸一转,笑盈盈来到台下,不忘扭摆着自己的小蛮腰踱着步子来到她面前,玉手一搭,放在她柔弱的肩头,大声向全场宣布:“奴家此来正是为了找个有缘人传授技艺。从天山到这里,不远万里,总算是如愿以偿了!这位姑娘,就是我春萝的有缘人呐!”
      “春萝——”小棠一把抱住了胡姬,激动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哗哗得染湿胡姬的后背。
      她终于有救了!有了完成任务的指望了!
      “行啦!”胡姬在她耳边咬耳朵,“先跟我去后面再说!”
      “嗯嗯……”小棠胡乱抹了把眼泪,死拽着她的裙子不放,生怕她一扭身救不见了。
      胡姬咬着小狐狸牙,冲她一径的白眼:“我的裙子……”
      两人“纠缠”着从人山人海中挤出来,一头扎进了侧屋。
      胡姬回身关上房门,再回头,便看见小棠跪坐在地上,用一双哀怨的眸子望着她。
      “小棠!”
      “春萝!呜呜呜……”小棠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可算来了!”
      胡姬一笑,默念仙咒,一阵白光闪过,化为了春萝的模样。
      小棠一把扑上去,把春萝扑倒在地,紧紧的抱住了春萝:“你这个没良心的,把我给踢到了什么地方啊!呜呜呜……”
      春萝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小棠哭道:“你再不来,我就完了!我法术失灵了,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春萝扶起她,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因为我给的玉镯封住了你的法术嘛!”
      “搞了半天是你……”小棠咬牙道。
      “哎!我可不是故意的!”春萝一摊手,“不过是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你说而已。”
      “哼!”小棠嘟起嘴儿,“早知道不要玉镯了!”
      春萝俏笑倩兮:“哟!不要你还我!”
      “才不!”小棠撤回手来,“快给我把法术解了!”
      春萝笑道:“法术能不能解,要看你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啊?”小棠望天翻白眼儿,“那怕是还没有……我才下来几天啊!”
      “我来看看!”春萝信心十足地伸手过来,将小棠的手连带玉镯裹在掌心里,闭上眼睛,“嗯,你说说你下界以后的事情。”
      “我一下来,拜你所赐,掉进了一个船舱里,黑洞洞的,船舱里好多人,都是女的……然后,我被一个咬了手,好像就是桂花。然后被人贩子何老大给揪出了船舱,还挨了几鞭子……都是你啦!你看你脚臭的!”
      “别抱怨这没用的!”春萝打断。
      “然后我就到了齐兰坊,十一娘让阿三教我什么什么什么……”小棠挠挠头,“他在我面前脱衣服,还要非礼,我死命挣扎,不晓得怎么弄得,他就坐地上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张手就扑我。我一躲,天晓得后面有个窗户,要命的是,还是开着的。我就下去了……砸烂了楼下一个馄饨摊子……”
      这是春萝的眉尖挑了挑,咂摸了一下嘴儿,她依稀从小棠手上玉镯的记忆里读到了什么。
      “……那个人说,麻子脸的那个是他的跟班儿叫草驴,我骂他麻木不仁,他还大声笑我,这个变态……”
      “等等!”春萝立马叫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道,“就是他!”
      “谁?草驴?”小棠张大嘴巴,“你是说草驴?”
      “不是!是草驴的主人!”春萝有点兴奋。
      小棠吃吃啊啊:“你说那个变态?”
      “没有啊,人家挺帅的,还是美男子呢!”春萝说起他来,脸还一红,口气也变得女人了很多。
      “就算有眉目了又怎么样?”小棠白了她一眼,“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又不知道他住哪里!”
      “这好办啊!”春萝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他既然爱赌博,自然只会在有赌局的地方啊?难道还要我教你?”
      小棠不是很明白,傻乎乎地盯着春萝:“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是说,去赌坊找他啊!”春萝敲了小棠一个凿栗,“笨蛋!”
      “可我出不去啊!我的法术还没恢复,要他来解啊。”小棠一耸肩膀。
      “你出去也不合适,不如让他进来更好。”春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那会乖乖的,你叫进来就进来啊!他可是说过,他最讨厌这里了。”
      “嘿嘿,这个不用你费心,一切交给我。”春萝自信地笑道,“三日之内,我一定让他削尖了脑袋往齐兰坊钻!”
      小棠狐疑的挑挑眉,半信半疑道:“但愿吧——”
      “由我出马,从来不会失手!”春萝一把握紧了拳头,在她面前晃动着,“一切尽在掌握中!你附耳过来……”
      小棠将耳朵凑过去,听着这般那般的计划,不住点头:“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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