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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回 红拂 ...

  •   却说杜羲和沿着一票人让开的巷当直奔人流聚集之处,心切所致,步子更是迈得快了许多,以至于草驴一个囫囵个儿的人反而不如他伤病未愈的病人腿脚更利索。
      只在这须臾间,小棠已经诊治完了两个病患,刚提笔写罢一方药笺,没等她缓口气,就听见头顶上一个略显喘息不定的声音大声叫道:“我要看病!”
      小棠头也没抬,顺嘴道:“何处不舒服?”
      “浑身上下到处不舒服!”
      小棠挑挑眉,继续写着手上的药笺,心说:这声音宏亮中带着兴师问罪的气焰,分明不是个病恹恹的人物,莫非是来砸场子的?
      她这里还没想出个眉目,就听见贺兰怀卿断断续续的惊愕:“杜公子……”
      小棠闻声猛抬头,恰与杜羲和逼视过来的目光相交,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而后定神道:“你要干嘛?”
      杜羲和的胸口起伏了两下,像是压抑快要爆发的怒火,笑得生硬:“看病!”
      小棠知道他是来找茬儿的,于是没好气冷冷道:“请公子后面排队去。”
      “杜公子……”贺兰怀卿见二人剑拔弩张,忙起身要劝解,刚伸出手,就被杜羲和左手一捞攥住了手臂,“你……”
      “我又不找你看,我找他看!”杜羲和一边用眼神剜着贺兰怀卿,让他动弹不得,一边对小棠冷笑。
      “杜小六!你闹够了没有!”小棠虎得站了起来。
      贺兰怀卿听他这般言语,心下已然明白了几分,于是平静的开口道:“杜公子有何不适,尽管道来。贺兰……”
      杜羲和抢先一步打断道:“有人乘人之危,拐带别人的家奴,主人心中难免愤懑,不该来评个理,讨个公道吗?”
      贺兰怀卿抿嘴微笑道:“纵使那人有拐带的心思,如果家奴心不甘情不愿,何以如此?”
      “家奴就是家奴,焉能叛主私奔?”杜羲和扫了小棠一眼,眼神里全是不甘。
      “当年杨素座下红拂慧眼识得药师,毅然离主随其而去,后来成就一段千古功业与佳话。良禽择木而栖,全凭自愿,强求不得。”贺兰怀卿半句也不退让。
      “有人想做药师,只怕那家奴不是红拂。”杜羲和一把甩开贺兰怀卿的手,轻笑道。
      “是么?”贺兰怀卿转眼看了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棠,依旧笑道,“杜公子这么有把握?”
      “你若不信,不妨赌一把。”杜羲和说罢,转脸直面小棠,一时间将之前或真或假的笑意收了,淡淡道:“你当真要跟他走?”
      小棠是才听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一堆话,还不曾领会其中的意思,便冷不丁被杜羲和一句问话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无语。
      杜羲和微微一笑,单手撑住桌案,凑到小棠面前认真道:“小仙女,你是愿意做状元公的战利品,还是愿意做李药师的红拂?”
      他一言出口,也不等小棠的回应,兀自反身撇开一众摸不着头脑的人,翩然而去。
      状元公?战利品?李药师?红拂?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棠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用力敲了敲自己此时近乎木鱼的脑袋,却依旧没有进展。
      贺兰怀卿见她站着不动,只道她不为杜羲和的话所动,立场坚定,心下不免一喜:“白姑娘,病患还等着呢。”
      小棠应了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坐回桌边,提起笔来继续写着药笺。
      贺兰怀卿看着她认真拟方的侧影欣然一笑,振奋精神对一旁待诊的病患道:“在下休息好了,咱们接着来吧。”
      这一继续便没在停下来,直到日头西沉,病患减少,两个人才发现手边的午餐还满满的搁着,已经凉了许久。
      贺兰怀卿将手中最后一个药笺递出去,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终于可以收工了。”
      小棠起身目送拿着药笺千恩万谢的病患离开,这才低头收拾起桌案上凌乱的笔墨和诊具,一一归入药箱之中:“是啊,忙了一天都没觉得,现在倒觉得累了。”
      “累了就我来吧。”
      贺兰怀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拾桌子中央放着诊脉用的小枕头,孰料小棠的手先一步搭在了上面,他的手刹不住,正落在小棠冰凉的手背上。
      小棠只觉得手背上一袭暖流经过,身子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想要抽手回避,竟被握得更紧,于是尴尬的去看贺兰怀卿。
      贺兰怀卿望向她的双眸中已不见了寻常的沉静,取而代之的是比手上的暖意更为炽热的凝望,这凝望像要把她的眸底望穿,又像要把她深深的刻入自己的脑海一般。
      小棠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只用眼睛偷偷瞄了瞄左右,确定左右无人注意,才将乱扫的眼神收回来,便看见了贺兰怀卿逐渐逼近的英俊面庞。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出声,面对贺兰怀卿的直指而来的“兵锋”,她居然只剩下屏住呼吸坐以待毙。
      他有着不同于杜羲和的清秀飘逸的美,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清灵之气加上他温润的气息,和着周围浓烈的药草香味,使他的一笑一颦,乃至呼吸都变得让人着迷,贪婪着不愿错过。
      “那个……”小棠吞了吞口水,脱口而出,还没等说完,就被贺兰怀卿近在咫尺的唇将话噎了回去。
      “我……”贺兰怀卿蠕喏了一下唇,整个人向着小棠压倒过来。
      “别别……”小棠惶惶的不知所措,径直将眼一闭,腾出手就推,却觉得肩头一重,“嗯?”
      张开眼睛再看,贺兰怀卿整个人失力的靠在自己的身上,俊美的脸枕在自己的肩头,一脸疲劳过度的贪婪睡态。
      小棠哑然一笑,架住他的同时,轻声自言自语道:“木鱼脑袋,你倒底想什么呢?真不害臊!”话方出口,她的脸先已红了,烫烫的烧得心里发慌。
      “白姑娘!”身后一个声音试探着叫道,“你没事吧?”
      “呃……”小棠一惊,回头看去,正看见忙得灰头土脸的长孙云芝。
      云芝攥着抹布关切的看着小棠和她肩上熟睡的贺兰怀卿:“这是……”
      “哦,贺兰先生太累了,刚……睡着了哈。”小棠红着脸解释道,“那个,我先扶他回寺里歇息去。”
      “要不要帮忙?”云芝皱皱眉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来着,可又说不上来。
      “不用不用……”小棠摇摇头,背起贺兰怀卿摇摇晃晃往荐福寺里面就走。
      贺兰怀卿伏在她的肩头,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睡得沉沉,不是还呢喃着什么话,含含糊糊竟听不真切。
      安顿好了贺兰怀卿,小棠长舒了一口气,掩上房门抽身出来,一转脸正看见蹲在墙角的草驴。
      草驴恰好也看见了她,局促着慢慢站起身来:“白姑娘……”
      小棠快步迎过去:“找我有事?”
      草驴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犹豫着用两个手攥着衣角使劲磨。
      “那我先出去忙了。”小棠见他扭捏着不说,懒得跟他磨时间,抽身就要走。
      “白……”草驴一把拉住了她宽大的衣袖,“我有话跟你说。”
      “那就快说啊!”小棠哭笑不得。
      草驴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一本被揉得破破烂烂的书来,塞到小棠手里:“这个……给你……”说罢扭身撒腿就跑。
      “喂!”小棠连叫带喊的,他却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搞什么啊?好好的给我本破书……还是本小画书!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她咕哝着乱翻起草驴莫名其妙塞来的小画书,蓦地一怔:“红拂夜奔?”
      随着一页页画纸的翻动,画面上的人儿仿佛活起来的一样,而书中传奇浪漫的故事也跃然于小棠的面前,原本的木鱼脑袋一瞬间被敲开了一样,让小棠直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顿悟”。
      草驴纠结着难以启口的话是替杜羲和说的,准确的说,是再为小棠解释着主人的心意。
      所谓的“你是愿意做状元公的战利品,还是愿意做李药师的红拂?”是在让她选择,与其说是选择一个人,不如说是选择一段感情。
      贺兰怀卿针锋相对的药师与红拂原来不单单是对杜羲和的反驳,更是对杜羲和发动的挑战,他愿做李药师,更期望小棠化身红拂与自己红尘相伴,做一对神仙眷侣。而杜羲和显然是不愿意成全他的愿望的,否则又怎会突如其来的说出“状元公”这三个永远和他赌徒身份不相干的字儿呢?
      状元公是对自己的要挟?还是许诺?他当真要浪子回头了?
      思前想后,小棠的心绪愈发混乱起来,化作了一团乱麻。
      杜羲和浪子回头登上状元之位,自己便能功成身退,还能救出被羁押在天庭的爹爹,这无疑是她最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他一向无赖,此番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基于一时的权宜,还是认真的决定,却一点谱儿都没有。
      或者,他根本就是在骗她,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把她诓回听鹂山房,再跳出来大骂:“你这个战利品敢背叛我!”施以非人的虐待作为惩罚。
      小棠想到这里,不由得遍生芒刺般抱紧了双臂,扁着嘴咒骂:“死杜小六,到底安得什么心!”
      荐福寺的暮鼓声有条不紊的响了起来,远远的夕阳已经落山了,夜幕低垂了下来。
      此时的杜羲和并没有返回听鹂山房,而是身居一个临街的小酒馆中独自灌着闷酒,直喝得双脚发软站不起身来,仍然扯着嗓子大叫:“酒呢?上酒啊!”
      “客官,已经很晚了,小店要打烊了。”柜台边候着的跑堂的陪着笑提醒。
      “你打就是……”杜羲和胡乱摆了摆手,冲他继续道,“再拿一坛酒来……”
      “客官……”跑堂的为难道,“店里的酒都给你了,再没有别的了。要喝您明儿再来就是。”
      “废什么话!快点……”杜羲和不耐烦地用力捶了捶桌子,“你以为老子没钱啊!老子有的是钱!”
      “得嘞!”跑堂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伸手摸过一个小酒壶来,猫腰到了杜羲和桌边,小心地放了下来,“这儿还有一壶,送给客官您了,您结个帐拿走慢慢喝。”
      杜羲和摸了摸腰带,发现钱袋已经不翼而飞了,嘟囔道:“咦?老子钱袋呢?”
      跑堂的二话不说,一把扯下了他做工精美的腰带,银制的蹀躞七事哗啦啦掉了一地:“没钱就拿这个结吧!您可以走了!”
      “哎哎……”杜羲和话没说完,就被跑堂的一径搡出了店门外,再回头时,一头撞在了门板上,整个人控制不住,软软地瘫下地来,“好痛啊……”
      他昏昏沉沉地依在酒馆的木门上半醉半醒,只觉得面前一阵阵骇人的寒风肆虐过身子,咕哝着骂道:“都入夏了,怎么还这么冷……冻死我了……”
      说话间,隐隐约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近前来,很快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声音道:“这不是杜大人的六公子么?”
      “可不是么?怎么睡在这儿了?”
      “睡这儿哪儿成啊?赶紧给送杜大人府上去吧。”
      “杜大人前不久跟他断绝父子之情了,这会儿送回去,怕是不妥吧。”
      “那怎么办?”为首的似是两下为难。
      “我听说杜小姐在太平观修行,平时她和杜公子关系最好,要不然送她那里去?”
      “也对啊,好歹是她哥哥,她不会不管的。”
      接下来的话在杜羲和的耳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最后彻底没了声响,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二回 红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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