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anconi Melody 白色旋律[黑白]》木槿簪

8、第一部分07.

　　07.

　　大地从诞生的一刻起，就开始永不停歇的旋转，它自己在旋转，绕着光明旋转。它将一直旋转下去，直到被光明吞噬。大地就是不考虑那么多，它只会静静地旋转，听自己的声音，唱自己的歌，不睡觉，不理睬——但它依旧觉得自己活的好精彩。
　　由于它不断地做着同样的事，于是所有人都能够准时知道光芒铺撒在他们所处的地域的时间。人类，动物，植物，和没有生命漂浮或沉落的物体，都随着几乎难以感知的运动而运动。

　　阳光总是那么美好，驱散开黑暗，带来新的一天。它带走过去的时间，让它们变成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树在几十年的生长中刻画的条纹——让这些事情永远不再回来，却让记录者能够随时怀念。
　　但是怀念太深了，是不是就会带来更深的伤感呢？

　　娜娜丽准时在太阳升起前起床，由侍女们帮她更衣，然后扶她坐在轮椅上，再去晨谏厅，用早餐，听晨谏，看文件，计划国务，与大臣们商议……经过一整天忙忙碌碌，一般到了凌晨再去休息——可往往这时候就失眠了。每次都是感觉刚刚要入眠，就听到侍女轻声唤醒她的声音。
　　她就像大地似的，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许有怨言，听自己说话的人只有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侍女的声音就是她的阳光，叫醒她。

　　侍女慢慢地给女皇更衣，动作是那样的熟练而虔诚，甚至眼神都是经过完美训练的——可谁知道这眼神下究竟在想些什么。侍女是安静的动物，主人不让他们说话，他们就永远当个哑巴。
　　娜娜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瘦弱了，远远地看就像一个豆芽，但身材再怎么糟糕只要套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但最让娜娜丽感到无奈的是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又加重了，是那样的显眼夺目。在镜子里，除了看到自己以外，还有三个侍女，但其中一个……
　　[你是新来的吧？]娜娜丽问。
　　其中一个侍女发出因呼吸不稳定的惊讶声，抬起头，受宠若惊。娜娜丽在镜子里看到这个侍女脸很年少，还带着很深的青涩感和浅浅的笨拙。
　　是……是的。侍女说完，赶紧低下头，手却慌慌张张怎么也弄不好娜娜丽肩膀上的几根缠绕复杂的丝带。
　　你叫什么名字？娜娜丽继续问。
　　侍女吓的再一次把脑袋抬起，然后低下，这回低的更深——娜娜丽看的清清楚楚——虽然这几日的忙碌让她的眼睛发觉有些近视。

　　[安……安琪儿。]侍女说。
　　[安琪儿……]娜娜丽轻轻地念着，然后一笑，说：[名字真好听，天使的名字。]
　　听了这句话，另外两个“资深”侍女微微抬起头，略带着醋意看着安琪儿因激动变得发红的脸。

　　难得皇宫里见到如此简单的人。娜娜丽想，想到简单的人，自然想到与之正好相反的复杂的人，出现在娜娜丽思维里的头号复杂人物就是修奈泽鲁。紧接着，昨天修奈泽鲁对娜娜丽说的话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把她彻底淹没在那些令她不堪回想的语句中。
　　安琪儿怯怯地发现女皇紧紧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久目光斩钉截铁地睁开。
　　她想猜女皇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是绝对才不准确的。但她对外表的事情看的更清晰——娜娜丽已经变得很瘦弱了，皮肤虽然白但白的却不健康，像陶瓷有些透明的白；躯干也很细等等。想到十六岁的少女以如此的身体来支撑布里塔尼亚这一超级大国，就不得不让人心痛——就像一根直立的牙签上压着一个磐石，结果只能是伴随着一声“啪”，牙签折断。
　　女皇会折断……想到这儿安琪儿瞪大眼睛再看了娜娜丽一眼。

　　必须早点让朱雀回来，只有他能保护我。娜娜丽想。

　　——但我也更要学会坚强。

　　…………

　　Zero？尤菲奇怪地看着朱雀穿便衣进去，然后穿Zero的衣服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面具。
　　她歪歪脑袋，然后挑起眉毛说：[Zero不是鲁路修么？你为什么要穿？]
　　朱雀坐在尤菲旁边，告诉她鲁路修已经死了的事实，顿时对方就惊讶地长大了嘴。[怎么会……]尤菲喃喃道。
　　[关于你死去之后的事情，我会找时间慢慢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得去弄点东西给你吃。]朱雀一边说，一边带上面具。整理好头发后，只听到尤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那么好笑吗？朱雀奇怪地问。
　　[当然好笑啊……]尤菲说，伸出手指点点Zero的面具，[鲁路修的服装品味是很糟糕的，从小就是公认的糟糕……连他母亲茉莉莉王后都说‘鲁路修的品味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所以朱雀啊，你穿这个衣服……]尤菲捂住嘴，呵呵地笑起来：[实在是……呵呵……不适合你，而且……不堪入目。]
　　[呵呵。]朱雀附和着干笑了两声，然后表情只能用黑幕来形容了。但是他回想了一遍尤菲说的话后，马上看着尤菲红褐色的瞳孔奇怪地问：
　　[鲁路修的母亲不是玛丽安娜吗？什么时候变成茉莉莉了？]
　　[诶？鲁路修的母亲一直都是茉莉莉啊，谁说是玛丽安娜了？]尤菲对朱雀的问题也感到很奇怪。
　　朱雀顿时晕了头，在苦苦思考还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尤菲带着歉意说：[对不起，说实话我的记忆并不是非常……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也许是我记错了吧。朱雀你别在意。]

　　朱雀想尤菲复活后记忆变乱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也不打算多多计较了。这时候，听到尤菲身上传来“咕噜咕噜”肚子饿的声音。
　　他笑了笑，说他去给她到餐厅拿点食物，要她稍等。
　　尤菲道谢后目送朱雀离开。可当门关上的瞬间，尤菲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头晕的很厉害。她把手伸出来想摸摸额头，却不受控制地把食指塞进嘴里，然后条件反射般用力咬下去。

　　餐厅里的人看着Zero居然如此兴致勃勃地在挑选食物，不禁都感到奇怪。然而朱雀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在挑食物的时候，朱雀十分懊恼自己没有弄清楚尤菲究竟喜欢吃什么。但他又不好意思回去询问，只好端着最大的餐盘，从放食物的柜台最左边开始，每种挑一点，然后直到最左边最后一种食物。
　　餐厅服务人员无言地看着Zero双手中的盘子已经摆满了而且还在急剧增高，突然明白Zero为什么拒绝总统套餐的原因——可是很明显，这位服务员理解错了。
　　在用餐的卡莲也不例外，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Zero以至于她不能用心吃饭。卡莲想鲁路修当Zero食量可没那么大；但如果Zero的盘子里堆的是披萨，她想她一定会认为这个Zero是C.C。卡莲觉得好不容易在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安静会儿，可基诺的突然出现顿时让她平静的心再次哀怨。

　　朱雀挑完所有的食物，然后再回头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少拿一样后，他满意地回房间。
　　走到房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房间里突然变得很暗，然而尤菲也没有开灯，朱雀只好摸索着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开灯。只见尤菲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待朱雀走近后尤菲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

　　朱雀回以她相同的微笑，刚想说“食物我已经带来了，你趁热吃”时，他的目光被榻榻米上，沙发上和尤菲的裙子上一点一滴红色的印记所吸引。顿时不好的预感就覆上心头。
　　他的目光从地板上逐渐向上移动，到沙发，到尤菲的裙子，再到尤菲放在裙子上的手上——食指血肉模糊，血液滴答滴答不间断地从伤口处淌出来，她的裙子上的红色逐渐变大变深。

　　[尤菲！！！]朱雀惊呼一声，然后转身拉开抽屉寻找绷带。正当他因找不到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而苦恼万分时，突然一双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朱雀转头一看，尤菲睁着红褐色瞳孔的紫色眼镜默默地看着他。
　　对方动了动嘴唇，然后把带血的手指放在嘴唇上，伸出舌头慢慢地舔着。

　　朱雀简直不敢相信，他瞪大了双眼，迅速站起来把尤菲的手从她口中拽出来——他看的很清楚，尤菲不是用唾液处理伤口，而是在吞噬自己的血液！
　　然而尤菲看到朱雀这样激动却露出莫名的目光，她伸出手熟练地把他的的面具摘下来，然后把指头靠近朱雀的唇，说：[朱雀也要吗？好啊，你也尝尝，很好吃的哦！]这时候血更加频繁地低落，砸在榻榻米上，然后溅起。
　　她单纯的脸难以让人相信发生的一切是事实。
　　朱雀低下头，血腥味越来越浓，让他感到头昏脑胀，而尤菲伸着带血的手指迟迟不见朱雀有反应，顿时微笑的表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满和疑惑。她看着朱雀的脸被他长长的刘海隐藏着，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于是她向前迈近一步。

　　[尤菲，你别过来。]不是惊慌的声音，而是小声温柔地阻止。自己却向后一退，撞到了柜子，柜子上的花瓶顿时与左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朱雀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硬是努力地显现出一个微笑：[尤菲，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东西？]
　　[嗯……]
　　[那尤菲，你喜欢吃什么？]
　　[就这个……]她继续把手指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地舔舐——看着她白色的牙齿上沾上不协调的红色，再加上那种气味，朱雀觉得一阵反胃。
　　[而且只吃这个。]尤菲接着说。

　　好了，不要再吃了。朱雀说，抓住尤菲的手臂，但觉得自己的力气却用不上。朱雀很自然联想到狼——捕狼的猎人在冬天都用沾了兔血的□□作为武器，让饥饿的狼发现后舔舐，把兔血舔尽后即使刀刃露出来划破自己的舌头，狼还是不会停止；甚至兔血没有了，狼还在舔——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吞自己的血，直到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从沙发上撕下一条布匆匆包扎好尤菲的伤口，然后把自己的手递给尤菲——尤菲很明白朱雀的意思，她原本不想这样做，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咬下去。

　　…………

　　C.C几乎把杰雷米亚的橘子园吃个精光了，她实在是不辜负“披萨女王”这个称号。
　　不过女王大人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再继续呆下去不免让人厌烦，于是C.C在阿尼亚和杰雷米亚因橘子而发飙之前，提出她要离开，继续她的旅行。
　　但杰雷米亚依旧很慷慨地要求留C.C一晚，本想拒绝，可杰雷米亚说要给她准备橘子晚宴，顿时又心花怒放。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阿尼亚总是很苦恼，露出既无奈又怨恨的表情，可她这次居然安安静静地带着微笑站在旁边。
　　虽然这样很好，可她这样的表情依旧让C.C感到十分不习惯，而且看一眼就有鸡皮疙瘩起来的感觉。

　　[咳咳！]C.C故作严肃，拉长声调说：[既然你们如此挽留我，那我再委屈住一晚吧。]
　　[C.C真是和以前一样啊，一点没变……]阿尼亚用着不冷不热的声音说。
　　杰雷米亚也感到一阵怪异，他打量了阿尼亚一番，为了缓解这两个少女之间的尴尬七分，催促着说：[阿尼，你快去准备材料吧，我们要大忙一场了，再不快点是不能按时做完的。]
　　嗯！她轻快地一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密密葱葱的橘子园中。

　　好了，我能看见你们，不要藏在橘子树里了。阿尼亚走了一阵后，对着面前的橘子树和空气大声说。
　　[你居然看的见我们！！！]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阿尼亚”看到一个白色的翅膀出现在视野里。
　　[怎么可能，你明明是人类！！！]接着拥有白色翅膀的人完全出现在对面。
　　[对，身体是人类，可是我就是看得见你们。]“阿尼亚”说。

　　她是亡灵，可能寄生在别人的躯体里也说不定。另一个声音从别处传来，然后他也出现，落在草地上。
　　[呵，猜对了。]“阿尼亚”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现在控制这个身体的灵魂，也就是我，我的名字叫“玛丽安娜”。]
　　对面的两个人都是上帝的信差——天使，都穿着白色的长袍，身后就像人们形容的，两对白色的翅膀，头上的光环是隐隐约约的金色，至于脸，那根本看不见五官，面孔上是黑色的十字。他们之间的不同就是头发不一样了。
　　[你作为亡灵居然不怕我们，真是勇气可嘉。]一个天使说。[不过……你是怎么做到寄生的？]
　　[一方面要感谢一个小孩，另一方面就要感谢Geass了。]玛丽安娜说。

　　[你应该死的。]天使说，[但是我们天使不能杀人。你叫我们一定有目的，说吧。]
　　[我想去死神的家，带我去。]
　　两个天使顿时大惊失色，压低声音说：[不行。]
　　一个邪魅的笑不经意划过阿尼亚的脸：[不，我是去亲自要求死神把我的蜡烛打翻，我可不想做寄生虫。]
　　两个天使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请你们相信我。如果我想活下去，我何必找你们呢？]
　　互相点了一下头，天使们同意了。

　　天使把玛丽安娜带到死神家门口时，伸出手点了一下眼前的空气，顿时一个黑色的漩涡出现，逐渐变大，变成一个不透光的黑色洞口。
　　[这个只有漂浮的亡灵能看见，全世界有几百个；当亡灵靠近时它们会被吸引进去。]天使说，[你可以进去了，但是，你答应过我的，熄灭你的蜡烛。]
　　玛丽安娜微笑地点头：我是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然后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走到了尽头，玛丽安娜看到了无数的蜡烛，在身边燃烧。
　　当然她也看到了那本书。
　　于是她和帕诺和林一样想接蜡烛，然而她的手根本抓不住蜡烛，无数的蜡烛就像幻影一样。

　　不过她很幸运，找到了帕诺和林，他被关在房间里。
　　帕诺和林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又惊讶又欣喜。
　　[你会接蜡烛吗？]玛丽安娜第一句话。
　　嗯。帕诺和林点点头。
　　[你帮我接蜡烛。]

　　怕诺和林吓了一跳，接着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然后反反复复地说着“不行”。
　　[为什么？]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就像感冒了一样：[我再这样做，死神会杀了我的。他已经很生气了……]
　　[呵呵，你误会了……死神很高兴……]玛丽安娜说，[他看到你能够接好蜡烛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死神他自己也想接蜡烛，然而他却不能这样做，你帮他实现了愿望，他很高兴呢。]
　　[真的？]帕诺和林半信半疑，[那他为什么还把我关起来？]
　　[因为任何人都不能这样做，你做了他当然要小小地惩罚你，可是死神是很高兴的。你不是很尊敬他吗？既然如此，你不如帮助他多接几个？]

　　帕诺和林答应了，而且是愉快地答应了。
　　十三岁的小孩子就是好骗。可被骗的偏偏是能够掌控人生死的小孩。

　　按照玛丽安娜的要求，帕诺和林接了很多蜡烛……
　　[对，还有这个……]
　　[这个人的也接上……]
　　[还有它……]

　　当帕诺和林接完最后一根，玛丽安娜还在苦苦思考究竟还有谁可以帮助他们时，死神推门而入，看到地面上如此之多的“蜡烛怪胎”，他的惊讶顿时变成无边的愤怒，而他的怒火怎么也无法浇灭的。
　　[你是谁！？]死神大声质问道。
　　[玛丽安娜。]“阿尼亚”自然地回答。
　　[原来你就是曾经和夏鲁路想弑神的人……很好！]死神说，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帕诺和林，死神气的直发抖，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抓住帕诺和林的脖子，让他双脚离地。[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比你的前任更白痴！！！]
　　是我让他干的，你没必要惩罚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孩子。玛丽安娜说。
　　[哼！]死神把帕诺和林像扔小猫一样丢在一边，然后抬起手把写着“玛丽安娜”几个字的蜡烛打翻，蜡烛熄灭的瞬间，阿尼亚眼睛周围的红光消失，接着就晕了过去。

　　然后死神转向帕诺和林。
　　对方吓的缩成一团，抱住头。
　　他从小小的缝隙里看到死神的黑色长袍落在自己脚边不远的地方，沉默的死神，他也能感到死神的杀人目光。
　　[人类自己的事情，自己造成的后果，自己解决。]死神说。

　　[把那个女孩送回地面，你，也永远不要回来。]

　　[那些蜡烛……]帕诺和林小声说。

　　[让他们燃着吧。那都是人类的杰作，而承担这一切的，都应该是人类。]

　　——不是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