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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谁主命运(上) ...

  •   康熙准了纳兰十日的治丧假。
      十日后,纳兰还是必须回到他御前侍卫的位置。
      站在皇帝的身边,冷眼旁观朝廷内外的风起云涌。
      他是无比了解他日夜守卫的这位年轻君主,是多么地心思缜密。
      他知道皇上欣赏他,甚至忌惮他的才能,所以给他这样一个位置,让他进不得,退不开——
      换做是其他拥有这副学识与身家的人,是定然不会满足于一介侍卫之职。虽说长随君左,却也不过是武夫之职,他一个文人为何会这般安之若素呢?
      恰恰是因为这份出身与学识,让他更坦然地处在这个职位上尽忠职守。朝廷上的事,像万花筒里的错综风景,一旦铺成开,却是一出出丑旦的戏码,在他们面前巨细靡遗地上演。
      他腻味。
      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他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这些丑角里面的主角。
      他从没有力量阻止,但决计不想参与。
      虽然皇上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牵制朝堂上明珠与索额图的势力,但是于他而言也算殊途同归。
      纳兰一直都清楚他们的命运都轻易的掌控在君王的手里,分寸之间,拿捏得当。
      只是他还是会想退开,退开这些浮华陈杂,给他一个狭小的空间,哪怕偏远——
      一直以来,他都想离开这烦扰的北京城,他想去南方,气候湿润,四季如春的南方,戍守片寸土地,用双手与智慧为当地的百姓也为自己创造自己的生命——才识与学问在这里不过是尔虞我诈的工具,他厌恶!所以,他宁可不用,只做一名武官。
      南方,最终的一个理由还是,那是她的家乡……
      不是因为感伤的怀念,只是单纯的向往,从美好思念中酝酿的一种向往……

      此刻的纳兰嘴角轻微地扬起一丝弧线,他或许自己并没有察觉——
      意识恍然,几步外的一声唤,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曹寅?
      曹寅与纳兰同为御前侍卫,两人已是熟络到不能再熟络的至交。因为曹寅小纳兰两年,所以唤他一声‘兄台’……在当值日中他们更可谓是皇上形影不离的左膀右臂——
      只是此刻,还未进入宫门要道,按理是遇不到这非同路的曹寅的——
      “兄台,”曹寅笑得有点尴尬,像是装了一肚子的话又难以启齿的模样,纳兰看出他有话难言,也不催促,只是问了声早,便沉默地与之同行。
      半里路下来,曹寅终是忍不住了,再不说这冤枉路更是冤枉了,于是极尽掩饰地试探:“兄台,这几日皇上政事操劳的很,托我问声近来可好?”
      纳兰勉强笑了笑:“子清兄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我还需拐弯抹角吗?皇上想问我好,我可是一同与你进宫的,还不至于需要转达吧……”
      曹寅把肚子里那口闷气换了出来,叹道:“兄台一直都是性直之人,恕我直冲,我也是为了兄台好,劝一句还是与那叫小九的女子生分点好——”
      “此话怎讲?”纳兰眉间瞬时拧了起来。
      曹寅见他有点不快,语气更显缓和:“不瞒兄台,最近京中是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也是善意来告诫一句,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传闻在京师传成什么样都好,我知道兄台从不是介意这些的人,只是,只是,这次要考虑的是不是该多一些?”
      “我相信皇上是个明事理的人。”纳兰听出曹寅话中那个需要多考虑的原因,是皇上,他还是淡然地舒了一下眉宇道,“我与小九姑娘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兄台。”曹寅叹气的力道更重了些,“算了,不瞒你说,其实那天皇上本是去纳兰府探视你的,却不想……?”
      “哪天?”纳兰不解。
      曹寅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纳兰便从他的脸色里看出来了。这次皇上并没有那么像一个明察秋毫的明君,他误会他们了……
      “兄台,恕我迂腐愚钝,我诚然无法理解兄台这番所作所为的用意,那小九姑娘如若只是个单纯地与你邂逅于金陵的女子,不论她长相如何,只要不牵入皇上,你留她在府中谁都没有半句言语。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可能那么简单了,她已经是对皇太子有救命之恩的人了,现在皇太子都唤她一声‘小姨’,可见她的分量有多重。皇上对她的态度你真可以视而不见吗?他毕竟是皇上,至高无上的主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能忤逆了主子的意思呢?其实自从皇上抬眼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放开她的,她注定是皇上的女人——”曹寅言辞中肯,纳兰看着他的神情从中已经猜到了皇帝对他带走小九有多憎愤。
      他还是语带笑意地摇了摇头:“什么是注定的呢?注定小九就是仁孝皇后的替身吗?如果皇上对她的感情出发点就是错误的,容我还是誓守我的立场。或者有一天,皇上会爱上真正的小九,抑或小九爱上了他,我都不会加以阻拦……但现在,我不承认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令皇上失去了什么?”
      “兄台,”换作曹寅深锁眉头,语气有点力不从心,“只怕皇上无法理解你的这份用意,反而误会了你是在报复他——毕竟惠嫔娘娘当初对你的那份情,始终都是一根刺……”
      曹寅的好言相劝,纳兰听来却万分刺耳,那虽已是轻狂的少年时代的旧事了,但诚然如曹寅所言,终究是一根无法拔出的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阻下了曹寅的话:“如果皇上一直有这个想法,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改观的,他的想法我干涉不了——我与惠嫔娘娘始终只是兄妹之情,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面对他的这份执守与淡然,曹寅再多的劝言都只能转化为叹服,他自问没有那份气魄,可以把前途权贵看的那么轻,把朋友情谊看的那么重。

      作为局外人的曹寅可以对纳兰的行为抱以或嘲笑或冷眼或漠然或欣赏的态度,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康熙对他的态度除了气愤只剩气愤!
      且不论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给他台阶下,在宴会上带走小九。他忍下来已算是大度了,毕竟想离开皇宫一开始就是小九的要求。但是前几日他善心发作,担心卢蕊下葬给纳兰冲击太大,好心去探视他的情形如何?看到的却是小九与他促膝并坐的画面——
      他们眉宇间那相似的哀伤于他而言却是深扎在眼底的针芒,那刻他难以相信地看着那张如此相似的脸,感觉到的却只有陌生的无措。
      对,是无措。那么相似的一双眼,看到的人却不再是他。

      原本只是形式上的一句叩安,康熙却迟迟未动声色,装作未闻未见一般。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纳兰与曹寅在只得安分地半跪在御书房里,安静的空气里,只听得到他翻阅奏则的声音。
      “曹寅你先起来吧——”康熙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奏章上,神情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曹寅应了一声,面色愁苦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纳兰,答了声谢起身。
      康熙并不理他们,继续在书桌前翻奏则,一看又是一个时辰。
      纳兰依然沉默地跪在书桌前,曹寅也只是尴尬地站在他身边,看不出皇上的一丝眼色。

      半晌过后,匆匆赶来一个小太监,面孔并不生,却定然不是皇帝身边的人。
      曹寅正逡巡记忆,找个与他对号入座的主子,正听他恭敬地向皇上道:“启禀皇上,您要请的人,她已经来了。”
      曹寅猛地皱眉,他是太子的随从!
      皇上要请的人,莫非就是?

      曹寅还没来得及下定论,康熙已经急切地从座位上走了出来,面上带着难得的快意笑容。
      但走到纳兰跟前,却蓦地收拢了起来,冷然地睨了他一眼,道:“要不是前些日子吴三桂死了大快朕心,还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你才能泄朕之愤——跪着吧,省的你真忘了谁是君,谁是臣了……”
      纳兰仍没有低头,像是很平静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也没有答话,为了保护自己的立场,他不能顶撞圣上惹他怒气更盛,只能承然接受。
      若不是赶着离开,纳兰这莫不在乎的态度一定又会招惹了康熙,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开罪与他,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向曹寅道:“在朕回来之前,他要是敢起来一下,明天你俩就一起去守宫门吧——”
      “皇上——”曹寅有点难为,急忙进言,却被康熙背手阻下——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要讨饶的话,他自己长嘴了!”言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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