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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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浔心痛的捧着他脸：“不，孤不会杀你，孤是真心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清涵。求你原谅孤、原谅孤，给孤一个机会弥补……”
他急促的说着：“孤带兵来，不是真的想要攻打风熙，再屠杀百姓，只是想、只是想寻回你。孤抓住太子殿下，是因为知道你回去必然受了他的欺负，是为了给你出气的，本想交给你随你处置……”
连清涵淡淡的看着他，眼里并未为此所动。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太听进去这些话，墨浔现在为他做了什么，或是打算做什么，他都不敢去相信。
“陛下对我一向是予取予求的，”他缓缓开口道，“但我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陛下的了，除了这条命。”
墨浔不愿听他说这些让人心碎的话，将他牢牢箍在胸前：
“你不要再害怕，以后换孤来给你，你要什么孤都给你！”
连清涵没有说话，默默的垂着眼，细长的指尖在墨浔胸口上轻轻划动。
“可我什么都不想要。”他说。
“我曾经只想要陛下的真心。”
“但是现在不想要了，因为爱陛下太痛苦。”
墨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他的话撕碎了，连清涵离自己如此之近，就在自己怀里；但又离自己如此之远，好像在自己根本触不可及的地方。他明明伸手就能抓到他，但却清楚的看到他从自己指尖滑过，消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清涵！”他全身发冷，在连清涵耳边坚定的吐字，“没关系，孤等你。”
“一天不行就一年、十年、二十年……无论多久孤都等你重新信任孤的那天。”
连清涵没有对此表示任何看法，只是抬起头来笑了一笑：“那么祝陛下旗开得胜。”
“嗯。”墨浔忍住泪，将嘴唇轻轻贴上他的唇。
两人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便分开。墨浔将连清涵放下马，低头对他说：
“孤走了。”
“嗯。”连清涵冲他点点头，看着他潇洒的调转马头，往战线前方疾驰而去。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身边的士兵们跑来跑去准备迎战。韩战也来过了，问他需不需要什么东西。他想了想，答道：
“韩将军，可以给我一匹马、一柄剑吗？我想在一旁观战。”
“当然可以。”韩战为他找来马和武器，又急急投入作战准备了。
连清涵骑着马来到远一些的山坡上，看着整个战局。元成的军队很快便与雪邑和挽都的联军交战，在人数占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丝毫也没有乱了阵脚。连清涵知道，这是因为有墨浔的指挥。并且，在战场上，只要墨浔在，他天生的王者气息就是将士们最好的鼓舞。
战局一度陷入胶着，双方僵持不下，两国联军似乎并不能很好的占到什么便宜。
突然，元成军的后方出现了什么混乱，连清涵远远看见他们的阵脚乱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打乱的。
他凝神看去，最终看清了。
——那是很熟悉的水波纹的旗帜，风熙的军队。
他第一个反应是，应当是父王看到雪邑和挽都的援军赶到，便开城门将仅存的两万多人马调出来支援。
但他仔细看了发现不对，风熙的军队数量明显远远不止两万多人马，遥遥看那架势，至少有七八万人。
他立刻有了警觉：元成已经答应退兵，并且已经开始实施，风熙何苦非要掺和进来，趟这场浑水？即使墨浔抓了连清桓，也完全可以先派使臣来和谈。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更奇怪了。雪邑和挽都不可能没得到元成答应退兵的消息，完全可以半途班师回朝，为何还要固执的一路攻过来？
他何等聪明，只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父王与雪邑和挽都商量好的、一举歼灭墨浔的计谋。
他先假意冲动的出城作战，虚晃一枪后便吩咐队伍四散逃窜，让人以为风熙的主力已经溃不成军，所剩无几了。实际他应该是偷偷将大部分兵力保存了下来，秘密隐藏在周围的密林中——西京本就处于西南的林中，隐蔽的地方不要太多。
然后，关闭城门拖延时间，再把自己献出来，让墨浔放松警惕。等到雪邑和挽都的军队都赶到，再三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墨浔的军队。
连清涵的心跳加速起来。
他的心，本来已经一潭死水，再无波澜。但此时此刻，意识到墨浔危在旦夕，又再度狂热的搏动了起来。
不行，得赶紧去告诉墨浔，告诉他父王的计策！
但还来得及吗？父王已经从后方发动了攻击，打乱了元成军的阵脚。
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便是连清涵的本能。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本是风熙的皇子，也忘记了这样做等于通敌叛国，更忘记了他与墨浔之间所有的伤害。
他就是不想他死！
他策马从坡上飞奔下来，直直的冲进元成的军队中。他一身白衣，如同一支雪白的利箭，不顾一切的奔向墨浔所在的主站营。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要见到他了，告诉他一切，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连清涵心跳如鼓，全身颤抖。他发现自己害怕极了，他怕墨浔就这样死去，怕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他。
而更让他害怕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如此害怕失去墨浔。
他本以为自己心如死灰，不会再对墨浔所动。即使他再怎么哀求自己原谅、再怎么诚心诚意的向自己信誓旦旦，他都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但现在，他发现这只不过是他害怕再次受伤，而将自己的心严严实实的封闭了起来。而一旦面临着生死分离，他整颗心便再度活了过来。
他现在脑子无比清醒，并且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度陷入神志不清了。他的心，即使已经千疮百孔也好，鲜血淋漓也好，都已经经历了极大的痛苦磨炼，而变得更坚韧起来。
胜过往常任何时候。
近了、近了，他已看见墨浔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奋力指挥作战。他放慢了速度靠近他，抬高嗓音喊了一声：“陛下！”
墨浔回头来，见到他，困惑极了，立刻命周围的士兵们抵挡，转头策马朝他奔过来。
“你怎么来了？”语气有些急切。
连清涵语气比他更急切：“陛下，你中计了！父王的人马已经出动，正在攻打元成军队的后方。如此下去你一定不敌！”
墨浔严肃的点点头：“方才已经有人来报。不要紧，连城只有不到三万人，孤的人马可以抵挡。”
“不止三万！”连清涵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我远远在坡上看了，最少也有七万人！陛下，请立刻想法子应对！”
“……”墨浔沉默了。连清涵却没从他眼里看到慌乱或是焦急，只看见了一份炽热。
“你为什么要告诉孤这些？”他沉声问，“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等于通敌叛国。如果被连城知道，你就再也回不去风熙了。”
“我无所谓。”连清涵坚决的说。
“为什么？”
“……”连清涵没有答话，一阵风吹过来，吹起他乌黑的长发，有几缕飞到他脸上，遮住了他迷离的眼波。墨浔还在热烈的盯着他，眼角唇边都是笑意，等着他的回答。
“在父王抛弃我的瞬间，我心里便再也没有了父母亲情。”他一字一字说。
“还有呢？”
“……”连清涵没有答话。他心里还很混乱，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墨浔死，他的心跳仿佛跟自己是连在一起似的，让自己忍不住的牵挂。
一支呼啸而来的利箭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视。
“清涵，小心！”墨浔一剑砍断了飞来的流箭。但立刻又有更多的箭接踵而至。
——是从后方来的。
也就是说，是风熙的军队放的箭。
“陛下！”连清涵也出剑将铺天盖地的箭一一砍掉，然而，数量太多，周围的元成士兵纷纷中箭，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墨浔举剑下令：“换阵型！开防守阵！”
士兵们立刻开始调整阵型，但这毕竟需要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无数士兵倒下，血流成河。
连清涵心里惊惧不已：这该如何是好？这样下去，元成的败亡几乎不可挽回。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已经下马，背靠背的站在一起，以手中的剑抵挡如雨般的流箭。如同上次一样，他们将后背交给对方，全身心的面对眼前的战局。
“陛下，”连清涵预感到大势将去，颤抖着声音说，“今日此处也许是你我葬身之地，来世再会了！”
他这话讲得并不凄惨婉转，却是铿锵有力，带了一股说不出的豪气，就好像他此刻视死如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墨浔听了，唇角微微上扬。
“清涵，别怕，有孤在。”他说。
“……”连清涵见他到了此刻依然沉着稳定，气场如泰山般巍然不动，心里十分佩服。
是了，墨浔便是这样，任何时候都保持着王者的霸气和威严，从不慌乱，也从不轻言放弃。他一定会站至最后，即使死也不会倒下的吧？
而自己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的墨浔，胸中有宏图霸业，又有绕指柔情；可以在朝堂上翻雨覆云、战场上杀敌万千，却又可以在自己面前温柔的说着“清涵，不要气了”，或者是哭得像个悔恨万分的孩子。
自己这一生，有他终究是何其有幸。
越来越密的箭唰唰唰的落下，连清涵逐渐感到体力不支，手中的剑也缓慢了下来。他本就大病初愈，又经历了连番心路折磨，为了抵挡这些箭雨已是耗尽心神。
最终，他漏过了一支快得如同闪电的箭，飞速的冲向他的胸口。
“……”连清涵心知不好，再也无法躲过，也许便是大限将至了吧。
但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清涵”，下一瞬，他就看到有个人影飞快的挡在自己面前，抱住自己往一旁翻滚过去。
是墨浔。
墨浔的身子似乎微微晃了晃，但抱着连清涵的手一点也没松开。他如同珍宝般搂紧了他，滚到一旁的地上去。
这时，防御阵型已经完成，士兵们架起了密密麻麻的盾牌，总算是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连清涵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抱着墨浔，感受到他粗粗的喘气就在耳边，然后是极度隐忍的声音：
“清涵，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
连清涵茫然的抬起左手，手上一片灼热的血，粘稠不堪，又耀眼无比。
——是墨浔的血。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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