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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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涵的病逐渐好了起来。而这几日，连城几乎是把他软禁在宫中，不准他出宫门，每天他只能见到流云流风和御医。等他能下床了，廷尉便日日来盘问他，关于墨浔、关于华京，事无巨细，连他与墨浔之间的床笫私语也要问。
连清涵将最后那日墨浔说过要屠杀风熙的事情如实相告，至于元成的内政，他是真的了解不多，无法说出什么来。但他能感到，父王对他交代的事情并不满意，从廷尉的频繁上门就能看出来。
这天，廷尉刚走，连清涵便听见城中响起了紧急的号角声。随即，整个宫中一片混乱。
“是他来了。”连清涵立刻意识到，是墨浔来了，并且，他应当是带着大军前来攻城掠池的。
心脏忽然猛烈跳动。
还是来到了这一天，要与墨浔生死对立的这天。
连清涵捂住胸口，只觉得无数的疼痛从那里蔓延。也许他与墨浔命中注定便是这样的结局，毕竟，他们是敌国的皇子，立场永远不可能统一。
为了风熙，他必须尽一切努力阻止墨浔的进攻。
如果他胜了，那么此后应该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墨浔了。
如果他败了，沦为了墨浔的阶下囚，估计下场更加凄惨。
连清涵想了又想，毅然迈步朝外走去。
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二殿下，陛下吩咐……”
连清涵厉声斥道：“如今墨浔已经攻来了，你们不去保卫国家，却要在此同我浪费时间？！”
守卫们迟疑了，其实他们并不认为连清涵与墨浔勾结一气要坑害风熙。
连清涵一把推开他们：“让开！我要去见父王！”
他匆匆赶到城墙，要求见连城。连城见他居然抗旨前来，一脸恼怒。
“父王！”连清涵并不去在意父王对他冷漠疏远的态度，急急的问，“墨浔的军队到哪里了？”
连城硬声道：“已经离西京只剩二百里，我军正打算出城迎战。”
“万万不可！”连清涵道，“墨浔骑术和剑术了得，熟读兵法，他十分擅长平原和山地作战，但攻城战却非他的强项。我们应当固守西京，等他来攻城，消耗他的兵力。西京周围是密林和江流，是天然的屏障。”
“放肆！”连城怒道，“你是在质疑父王的决断？！”
“并非如此，”连清涵冷静的分析道，“父王应当听说过他之前攻打呈邺时，曾利用地形反败为胜，大破叛军和呈邺的联军。而此前我与他一同攻打西临，更是亲眼所见他以少战多，还能苦苦支撑许久，等到援军到来。我们若要与他正面交战，一定吃亏。”
“哼！”连城向他投来锐利的目光，“你这样反对出城迎战，难道是有什么其他意图？”
“父王，我绝无他意。”连清涵苦口婆心，“我只是为了保住西京、保住将士们的性命。”
“闭嘴！”连城不愿听他的话，转头命令将士：“立刻出城迎战！”
“父王！”连清涵急得双膝跪地，“请父王三思！”
连城冷笑一声：“来人，将二殿下抓起来！”
“……”连清涵极度无言，但又无可奈何。
他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中，到了夜里，只听得外面将士们惊慌失措的吵闹声。他心知不好，连忙站起身来敲打房门：
“来人啊！有没有人在？！”
他叫了许久，终于有个年纪小的士兵来应门了：“二殿下，什么事？”
连清涵赶紧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们败了？”
小士兵带着哭腔道：“是，殿下。我们方才与那墨浔在城外交战，溃不成军。霍将军已被墨浔当场斩杀，只剩李校尉带着少数人马逃回了城中……”
连清涵心里一凉：“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兵力？”
小士兵抹着眼泪道：“不到三万了……二殿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呜呜……”
连清涵从头冷到脚……不到三万……
其实西京本来有将近十万人马，如果是打守城战，墨浔一点便宜也讨不到的。但连城一意孤行非要出城迎战，将兵力白白消耗到了不到三万，这接下来还要如何应对？
连清涵又问：“那挽都和雪邑的援军呢？”
小士兵答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想是还在赶来的路上吧……”
连清涵拍门：“你先放我出去，我得去见父王！”
“不行……”小士兵很为难，“陛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放您出去。”
“！！！”连清涵恼火的一掌敲在门上。
他想了想又道：“我不为难你，但能不能拜托你去帮我把流云流风找来。”
“遵命，二殿下。”小士兵没有耽搁，立刻去了。
连清涵留在屋内，心急如焚，他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了，也不知西京仅有的兵力还能坚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若能早一刻出去，兴许还有机会与墨浔对峙，谈谈条件。若是一直被关在这里，那西京城破便是迟早的事了。
他等了许久，流云流风还没赶来，却远远听见了连清桓急不可耐的声音。
“他人在哪里？赶紧带我去！”连清桓在问，连清涵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所在。
他心中警钟敲起。
他本来想将流云流风唤来，想办法将自己放出去。结果还没等到，连清桓就来了。他来绝对没好事。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下来，门哐当一声开了。连清桓那嫩若娇花的脸蛋出现在了眼前。
“二弟！”连清桓一见自己的弟弟，便朝带来的士兵挥了挥手，“要委屈你了！”
士兵们上前，牢牢的制住了连清涵。
“太子哥哥，你要做什么？”连清涵沉声问。
连清桓一脸恼火：“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告诉你，如今你那杀千刀的姘头墨浔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要不想亡国，便牺牲一回吧！这是父王的命令！”
“什么意思？墨浔开始攻城了吗？”连清涵皱眉道。
连清桓冷笑一声：“没有。他也真是奇怪，他将西京牢牢围住，却迟迟不肯发起进攻，只是派人前来交涉，指名道姓的——要、你！”
“要我？”
“对！”连清桓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的使臣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咱们把你交出去，他便立刻退兵，不会攻城。这不，父王便命我来提你了。”
“什么？！”连清涵万万没有想到，墨浔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
他更没有想到，父王一口答应了墨浔。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不禁如遭雷击，周身战栗。
连清桓瞥了发呆的连清涵一眼，笑得很暧昧：
“二弟啊，我说你就别跟你姘头闹别扭了，早些回去乖乖呆着，也算是救国救民了是不是？”
听见他出言不雅，连清涵抬起一双凛然的美目，冷冰冰的盯住了连清桓。
连清桓翻了个白眼：“你瞪我干什么？！这又不是我要把你送出去的，是父王的意思！我还被你连累了呢，你还有脸瞪我？！”
“被我连累？”
“是！”连清桓十分火大，“墨浔害怕这次咱们又掉包，声称必须由我亲自将你送去，由他当面验货！都是你，害得我又要去面对那个暴君！”
“……父王真决定要将我交出去？”连清涵颤声问。
“是！”连清桓不耐烦的抬抬手，示意士兵们将他押走，“我还骗你不成？！走吧，我带你亲自去问父王！”
士兵们将连清桓牢牢捆住，带往城墙。连清桓只觉得浑身冰凉，几乎迈不出步子，靠他们拖着才勉强来到了城墙上。连城正与诸位将士在那里，往下俯瞰着城外墨浔的十五万大军。
连清涵也往下望去，只见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都是元成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与元成并肩作战过，十分清楚他们强悍的作战能力和素养。
连城见他被带到，长叹一声，态度缓和了很多：“涵儿……”
连清涵见到他第一眼便立刻确定了，连清桓说的是真的，连城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和犹豫，便早已决定要牺牲自己来换取西京的安全了。
他并不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本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和臣民随时牺牲。但见到父亲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和难过便欣然答应了墨浔的要求，他还是觉得心里很凉，一直凉到了骨子里，凉得他整颗心揪紧的疼。
而最后的一缕疼痛之后，忽然是一种释放般的轻松感。
“父王也是迫不得已……”连城踌躇着道，“墨浔点明了只要你，便可不攻城。风熙别无选择，希望你能理解父王的决定。”
“我理解，”连清涵波澜不惊的缓缓答道，“我只有一件事想问父王。”
“你问。”连城十分和气。
连清涵轻声问：“如果今天墨浔要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哥哥，您也会不假思索的交出他，让他为整个风熙牺牲吗？”
“这……”连城面露纠结，语气支吾。
连清涵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回答。
“我明白了。”很奇怪，心里没了意难平，也没了难过，只剩一片寂静。
大约，心死之后，便是这样超脱一切的感觉吧。
连清涵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向连城拜了三拜，从未有过的隆重和正式。连清桓在一旁见了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连清涵没有搭理他，只是郑重其事的沉声道：
“清涵在此拜别父王了！”
随即他霍然起身，等他重新站直之时，他眼中平静如水，如同永远的沉寂。
他转身往城下走去，步伐坚定又决然。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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