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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红与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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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后很多天过去,赵尘刚没想到还和叶锦不清不楚地又生了交集。
有些拐弯的交集。
这一切,都要归结给该死的张晓亮。
一个晴天。叶锦以手臂捂着暂时不能视光的眼睛接起电话,原来是那天面试的公司。和人力资源部沟通好入职时间,挂断电话,这时候才发现天色不仅大亮,连太阳光都从窗户照射到床上了。
晃了晃脑袋起身,意识也渐渐回复正常,慢慢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虽然膝盖只是皮外伤,但青红瘀迹就像人心的微酸一样,没时间是消散不下去的。不过她不是幼年儿童,不是脆弱少女,这些于她而言只是小虾小鱼,不值得为之操心。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拥堵。
自作孽!
如果不是自作孽,她不会不分轻重缓急的和Wild吵架,吵架后没一个半日生出了永远都不能抹掉更改变的一场事故。
在那个该死的高温国度里,在时不时有政府军和叛军的交火冲突中,在头顶、耳边子弹横飞的环境下,在动荡不安,临时办公区连遭受持枪份歹徒冲击后,上面下令暂时撤走这片区域……任何冲突,妇女和儿童是首要保护对象,因为人手原因,CAHK该项行动的所有人员全被动员起来成为药物和粮食等重要物品的搬运工,而医护人员则拼尽一切体力与时间作战,争取在撤走之前将重病患者抢救到最理想的状态。
CAHK该项行动的临时办公区在那片密林掩映的平旷地上。
炮弹也就瞄准了红十字符号的那里,毫不留情地朝空旷处的医疗帐篷飞去……
那一刻,她正在帐篷十二三米远的地方抱着药品,呼哧喘气。也就这个距离,她“有幸”地目睹到白日烟火,火红淋漓,且也有幸地捡回了一条命正视另一条命的骤然离世……
炮弹把医疗帐篷炸开了花,里面的医护和病患就这么成了焦炭,无一生存。
她以为,其中有一个日本医生。
在耳鸣不息完全失去判断的事后,叛军穿出丛林……Wild突然出现,把她从地上拉起并不断告知她要冷静,别害怕,不会有事等等种种。
两人在丛林中狂奔,身后是枪火和喊话。
后来,Wild大汗淋漓命令她躲在一边,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她当时紧盯住他,没有反应。
他又一把搂紧她,那样死死的拥抱让她心一猛然差点断弦。
“Promise me that whatever happens do not speak!”很短暂很短暂的拥抱后,他放开她再次说了这句话。在把她藏好要离开另外一边时,他忽然又回头,朝她比画出一字一句的口型,“Yenny,I love you!”
她紧蹲在丛林深处,一言不发却两肩不住打颤。
子弹的声音穿透郁郁葱葱的密林,人的痛吟和武装分子的凶吼交相刺来,枪声,再度是密集的枪声……
在后援人员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夜一天之后,她满身是蚊虫叮得血红的包,还有背上爬满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水蛭。被人救出的第一瞬,她抓住人,趁着最后一刻清醒嘶哑喉咙问:“How about Wild? and safe,where……”
Wild跟她相处有五六个月,是她为志愿者去非洲最早的五六个月。
从莫桑比克到南非,从尼日尔到摩加迪沙,从冷淡到动情,从动情到两相欢悦,从差一点就能够完全在一起。大家本是一路照应,本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然而就现在,他的残躯出现在到了基地的她的眼前,侵湿了他身下的白色粗布。
血是那样的鲜红,瞬间就刺了她的眼睛。
自作孽……
如果不固执,她怎么会放过这段感情?虽然生母告诫她不要轻易动心,更不要轻易去爱人,但她想,只要爱上就不顾一切要去爱上,不放弃,怎么也不要像生母和叶老四那样出现一段互相难受的感情。
结果呢?
往事不由人结果。
所以才和瞿志明发生了越来越不愉快的交谈,直至惶恐加剧,见人就求助,谁知道会求助到不该求助的人身上,碰了狠狠一鼻子灰尘。
如果定要给个终结,那只能是酸涩。
湮灭了所有酸涩的叶锦走下楼梯,老太太喝着牛奶:“还没找着工作?还准备鬼混多久?”
“下周入职。”叶锦埋头白粥。
“做什么的?”
“跟您老解释不清楚,总之是正当公司,正当职业。”
“你爸知道吗?”
“刚接的电话,晚上回去告诉他。”
“晚上?你又打算在这儿?”
老太太显然不满意叶锦天到晚的躲到老宅子来,疼爱是一回事,但疼爱不代表溺爱,更不代表可以放任叶锦!老太太放下杯子,瞪着她,“总归是你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你要躲一辈子?吃完了饭,趁早给我滚家去,一天到晚的胡混,瞧瞧你那眼睛,昨晚上又让琴姨给你开门!难道老太太我这儿真的好说话?”
“我头昏,您老省点力气,我一会儿就回去,你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气死我,你是不甘心!”
琴姨赶忙来“和谐”气氛,顺便把叶锦往外头推,“下周就要上班了,赶紧去商场逛逛,买几件新衣服,上班不能穿体恤牛仔裤的吧?”
叶锦“嗯”了一声,心想我一失业青年,没收入不说还倒花老本,划不来。
还是找姐姐的旧衣服穿,反正她那儿一大堆的职业装……还没盘剥姐姐的叶锦,没料到一出门就被另外人给剥削了。
锅里的东西一扑腾,张晓亮毫不客气的开始牛食。
“大热天,不嫌上火!”叶锦被辣得直嚼冰块,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明明有那么多餐馆,张晓亮却拽着她朝火锅店奔,美其名曰“以毒攻毒”。
被毒火攻击得辣得不行的叶锦边喘气儿边埋怨。
“你不会吧?我们家赵尘刚多老黄牛的一个人,为了你,三拳两腿就朝人踢过去!第二天还不消火,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场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张晓亮奋斗到今时今日,连我妈、我女朋友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结果,结果……丫头,你看看憔悴了整整一夜的我,忍心嘛你?”
叶锦面无无色道:“我觉得精神挺好的啊。”
“好?嫂子,你们果然是一家人了啊,这么快就开始欺负我了!行,你欺负我,我就回家告赵尘刚他妈去,让她好好制制你这恶儿媳妇!”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别满嘴跑火车,我跟赵尘刚没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别乱造谣言。”
“不会吧,都为你跟人打起来了……听说,还是前任?而且是华裔啊,啧啧啧……国际纠纷啊。”
叶锦懒得跟张晓亮徒费口舌,端起冰水饮了一口:“我姐夫说想跟你们公司合作项目,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打了,前两天就接到他的电话。不过,我还不知道进展,从昨天开始,我和赵尘刚的外交关系就暂告一段落了。”
“有那么严重。”
“不严重?说实话吧……”
张晓亮吃饱喝足了,说起话来也顺溜了,“我跟他虽然不是真正的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我们的关系不错,他既是我一远房亲戚,按辈分是哥,也是我老板,虽然公司法人也有我的名字,但我从来没像他那样操心过!哎,这个公司成立到现在,每一次签单,每一步的成果都是他一滴汗水一把辛酸走出来的,我不过是打打下手,拣拣便宜。说真的,每每想起这个,我就觉得自己特没用!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可撑不起天立不了地,要是我稍微地能干一点,我哥也不会单身到现在,都是公司给拖累的。叶锦,我那次在医院一看见你,你知道当时我多高兴吗?”
“我只记得你贼兮兮的。”
“贼你个头,那是高兴!赵尘刚其实早因胃出血住过一次院,但也三天就从医院跑回公司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啊,要有一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或者是在他忙得不行的时候端一碗汤,哪怕冷的,都好过做什么都一个人啊!”
“可以找保姆啊。”
“真没同情心!我告诉你吧,但千万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其实啊,赵尘刚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从大四一直谈到公司成立。开始的时候,那个女的的确喜欢他,走哪儿都跟着,你知道,赵尘刚人又长得不错,她就怕他被其他女的给勾跑了,结果呢?哎,说起来我哥也挺惨的,一个大男人,亲眼撞见女朋友跟人那什么……总之戴了绿帽子!那时候赵尘刚的脾气远没现在冷,挺好说话的一个人,就是因为那件事,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那女的被抓了现形,不认错也就算了,反倒骂我哥没用,挣不了钱,没车,没豪宅,只知道守着死工资。所以我哥才从好好的公司辞了职,把积蓄全拿了出来开了这家公司。”
叶锦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张晓亮对赵尘刚的转述。
“他现在,怎么说,我觉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积极、挺正面的,但实际上,我觉得他栽进‘太想成功’的念头里去了。公司不大,按理,应该……”
张晓亮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扩张得太快!从开始跟商超谈合作,到现在谈酒店联盟,你知道,这些单子是固定,是大,但实际上磨人得要死,就营业额看着大,利润有一大部分都得花在渠道建设上,比如关键人物的回扣上!也许我不懂,是有人说过,‘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可我觉得,应该多方面衡量,毕竟公司资金有限,现在还承包了土地打算自己走蔬果渠道,你知不知道,这笔费用吓死人!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来都闹财政饥荒?就是赵尘刚把明明是利润的钱又转去投资。”
“他那么做,或许是为了提高公司的竞争力,毕竟现在做什么生意都竞争激烈,同质化也严重,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加速公司的发展吧。对了,问你个问题。”
叶锦见张晓亮越发的愁眉,不禁打断他:“你怎么一会儿叫赵尘刚哥,一会儿又是赵尘刚的?”
张晓亮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从来没注意这点,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随意地更换称呼有什么问题。
“我好像没听到你在他面前叫他过哥哥,都是赵尘刚赵尘刚的。”
“这有问题?”
叶锦摇头:“感觉……怪怪的吧,你是赵尘刚的弟弟,本来就是,虽然说你们又是合作人,但我觉得,如果你要是在他面前也这么叫,可能你跟他都要有归属感一些。公司都知道你们的关系,没必要去掩盖吧?你想想,你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来自于同一个家族,都是离乡背井出来创业,为什么要把这种感情隐藏起来?”
慢慢说话的叶锦被张晓亮死盯得心里发毛:“我脸上,有东西?”
“叶锦,我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有感觉了。”
“你对我有感觉?”叶锦笑开了声,“你不是叫我嫂子吗?你大逆不道啊?呵呵哈,再说了,我对你可没感觉。”
“想哪儿去了?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是说,这个很小很小的问题,根本……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个,因为我想没有人会当它是个问题,可你却告诉我该怎么怎么做,我觉得吧,你跟我哥一定能成!”
“喝多了吧?成什么?成路人还不多!”
“切!反正我感觉,男人也有第六感,你懂不懂?”
“哈哈……好,我懂我懂,张晓亮,说实话,我对你有感觉。我跟你哥不来电也完全没戏,要不然,我们两来来电吧?”
人喷了酒:“不要了吧,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