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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魔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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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见姝不再深想,接过汤勺,碰了碰母蛊吐出的毒液。接着嬷嬷拿过汤勺,放在药碗里搅拌了几下,才对着郦见姝见了礼,转身将药一勺一勺喂给了年贵妃。
年贵妃服了药,不多时就该苏醒过来,届时自然会吐,当吐的不能吐时,蛊毒也就解干净了。
此时此刻,郦见姝坐到了一旁,按照赫东说的,催吐过程中为了防止虫卵暴动,母蛊不能离得太远。
不知封容走了没,来的时候他在殿门口没有进来,再不多时宫门就该关了,他若是还没出宫,今夜该宿在哪里?
反正她是不打算睡了,决定熬上一晚。
时至子夜。
“寿安郡主,不若先到偏殿休息,眼下娘娘也不知何时醒来,您在这等着也是等着,还是养点精神为好。”一旁的嬷嬷劝道。
郦见姝摇摇头,没有心情回应。
年贵妃没有在预料的时间内醒来,现在连太医们都摸不准时辰,此刻在内殿候着不太擅自离开,大殿里灯火通明,一众人的情绪低迷万分。
快了吧,上次姬晔在服了药之后,过了半日便苏醒过来,年贵妃中蛊尚浅,会快些苏醒才是。
再过了两个时辰,郦见姝打着哈欠,是有些熬不住了。这会年贵妃不见苏醒,她守在这里的确无用。
嬷嬷递了茶:“寿安郡主,解解乏。”
郦见姝掀开茶杯,在嬷嬷轻咳了两声之后,她才将茶杯盖翻了面。
两个差了要糊了的字。
——出来。
会是封容?郦见姝抬头忙问:“谁在外殿?”
“大……殿下。”嬷嬷不敢声张。
的确像他会做的事情。
郦见姝起身拿过桌上的锦盒:“我有些乏,母蛊我带走了,要是贵妃娘娘醒来,就来偏殿找我。”
大魔王等在外殿一定越等越气,一想到谁都不敢触他霉头,谁都不敢把他请出宫,别人越是不敢大魔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想到这,郦见姝不由快走两步。
内殿连着外殿,却不见有人。
郦见姝三步并成两步,问门外值守的侍卫:“可有见到大皇子?”
问完才仔细看向门口两人,怎么回事,两人站的笔挺,眼看正前方,根本不回话。
“你们……”说着,郦见姝抱着锦盒不由自主往后退。
这里有古怪。
“小姐。”一个声音响在身后。
这个声音不算陌生,郦见姝一听到内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封容。
“是你。”怎么会是苏微商,“那个嬷嬷……其实是你叫我出来。”
“属下不知。”
郦见姝夹在门口的侍卫和舒唯商中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里是皇宫,不是任何人想进想出可以随意的地方。
“你是怎么进的宫?”问完,郦见姝咬了咬下唇。
问这个做什么,她其实没有那么想知道,有没有个人路过,不是说值多事之秋,派重兵把守,这算哪门子的固若金汤。
“景王爷安排属下进的宫。”
娴妃一事还未正式查证审问,如若年贵妇醒来,局势更为被动,恐难再翻案。
郦见姝差点掉头就跑,这是觉得她翻腾不出什么,这么诚实。
事实证明她两只腿逃跑的速度要快过脑子的反应,只是舒唯商大手一捞,反而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郦见姝明显一慌,谁知舒唯商比她还要不自然,松开得很及时。
他说:“小姐,稍安勿躁。景王爷不知母蛊是假,让属下进宫想办法毁了。”
郦见姝按住了喊人的心思。
什么叫母蛊有假,怪不得年贵妃醒不过来,等等,怎么可能,要真是假的,景王爷还费心思把舒唯商安排进宫干什么。
他解释了进宫的原因,没有过多说下去,转而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小姐,这是真的母蛊。”舒唯商已经拿出一个锦盒,与郦见姝手头的样式一模一样。
盖子打开之后,熟悉感迎面扑来,郦见姝抬头看向舒唯商,面前之人谦和朴诚,不,不应该是这个模样,熟悉感与陌生感不断在脑海中冲撞。
她记起来了。
那一年,她十四岁,为了求药,来到药人谷。
郦见姝生母病弱,生父纳妾之后,暗地里的欺辱数不胜数,直到四岁那年被年贵妃选中当了姬晔的伴读,鱼太傅才发现,女儿与外孙女在相府受到的冷落。
此后郦见姝幼年皆在宫中与太傅府之间奔走,与太子姬晔一向亲近。
——七年前……
时至黄昏,冬日里的暮色来得及时,这才刚将烛火点亮,郦见姝缓慢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醒了?”
郦见姝刚醒,听到个陌生冷漠的声音,心里还有些迷糊,视线倒是瞬间清晰起来。
是一个老头拿着把匕首,正惊讶地看着她。
谁能想到医术盛名天下的药人谷,居然活人不医,她要不是遵循“换生”的规矩,眼下根本都进不来。
郦见姝当即要从床上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真是想不开,小小年纪自愿换生,谁活不是活,自己活着不好吗?替人做嫁衣,傻了吧唧。”老头正是药人谷的药师,他以为郦见姝就是为了兄长来一命换一命的普通人,正了正表情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道,“不过放心,既然你想死,我一定成全你。”
这年郦见姝岁数小,她心里紧张,遮掩不来,一着急忙叫唤道:“我真的怕死得很,我不是自愿来这里换生的。”
噢?老头起了兴致。
药人谷与东都相距数千里,一路坐马车过来,也走了半月有余。几天前遇上了匪寇,又与去探路的侍卫失联后,她才只身前来。
眼下怎么能跟人说这个,对方是敌是友都不可知,事出紧急也顾不上打腹稿,直接把在前殿跟接见使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老头没想到中间还隐着这么一桩,倒甚是精彩,评点道:“你说自幼吃不饱穿不暖,受尽继母辱骂虐打,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要一命换一命。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小孩,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润物无声。你,给我做药人正好。”
说完,老头瞥了一眼立在窗边的药人,让其将油灯捧过来。
那药人得了令便捧着油灯,亦步亦趋踱了过来,一张惨白的面孔上一点生气也无,就如同行尸走肉。
郦见姝吓得花容失色,如果真的被制作成药人,成了眼前这人这样,那还是让她死了算了。
因为被点了穴道,她瞪圆了一双水眸,内心恐慌、绝望,一丝丝冷汗从额角沁出。
郦见姝不断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头看着不怎么样,但有几分自己的道理,说不定可以沟通。
郦见姝觉得老头平静地点评她过得不如意的前半生,可见没多少同情心,看来装可怜也是引不起他的怜惜;眼下又有了一番自己的理解,若是据理力争,只怕死得更快。
她赌了口气,道:“前辈,我们是同一类人,拿我做药人不是很可惜了。”
这老头一开始还说谁活着不是活着,骂她傻,小小年纪自愿换生,听着要她自私一点,该反抗一下;
下一句又是天地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像叫她认命,她是命中有这一劫。
说明他虽见惯了生死离别,但对天道不公,天地不仁,心中或许留有芥蒂,这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您说天地无所谓自私,对待万物都一样,可世人为什么还是不能亲其亲,长其长,世人都有私欲啊。为什么不承认呢,为什么要认命?不是认命,会不会那是穷途末路,无从选择。前辈分明与我一样觉得该抗一抗,怎么却让我顺其发展。”
“稚子论日。”老头哼了哼鼻子。
见老头陷在了自己的回忆里,郦见姝不禁明眸流转,慢慢试探道:“其实我认识很多草药,懂药理,擅长施针,也清楚人体各个穴位,前辈不如留下我当个药仆。”
老头看向郦见姝,倒是个会琢磨人心思的丫头,他觉得有意思不禁问道:“你懂得倒是很多,你叫什么?”
郦……“李见。”
老头点点头,之后他为郦见姝解开穴道,正巧外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他便走过去。
来人瞧着最多一尺五六,眉心一点红,十二三岁的模样。
略显稚嫩的脸庞上伪装着两分胆色,就像任人拿捏的包子,突然安了一双眼睛并且是怒目圆睁得看着你,甚是矛盾。
这童子是封容手下的药仆,名唤常在。
封容虽然不是谷主,但人人都尊一声“主子”,便是谷主也是不敢多说他一句。
只是封容这人恶名在外,他手头的药人没一个活着的,常年住在冰谷,脾气火爆还记仇。
常在面色急切,壮着胆子装腔作势道了一句:“主子说把新来的药人带到冰谷去。”
老头不想莫名其妙地交人,忍着脾气问道:“主子平日要的都是身强力健的男子,什么时候要个小孩去冰谷。”
这个时候,郦见姝起身踱步过来,闻言她没有走出屋外,而是有所不安地站在了原地,瞧着老头和常在。
这个小药仆,顿了好一会,才壮着胆子道:“尘揭药师有什么问题不妨去冰谷问主子,主子催得急,还请尘揭药师不要为难小童。”
如此,老头,也就是尘揭药师哑口无言,封容护短,他断然不敢为难他身边的药仆。
但尘揭药师心下不忿,私心怒骂:封容向来目空一切、横行无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活该他身中奇毒无药可救。
没敢把话这样说出来,尘揭药师怄着气直接进屋,又见郦见姝就站在前面,便走了过去。
“小孩,不是我不想留下你,是主子不放过你,进了冰谷的药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你若想活命,恐怕……”尘揭药师没说下去,最终摸出一个药瓶悄悄塞给了郦见姝,继续道,“万不得已之时,尚且一试。”
郦见姝懂些药理,接过药瓶闻了闻,顿时心惊不已: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