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之冠》花色满京

58、北方王国

　　对于大法官究竟会不会接收这些遗民……埃雷其实根本没有把握，否则也不会拖这么久了。
　　埃雷神色委顿，身上衰老颓败的气息越发明显了。
　　这些遗民是他活着唯一的支柱和动力，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撑不了多久了，他活着时还能暂时庇护这些遗民，可他死后……那些遗民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我……不确定，但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也看到了，我被深渊法则侵蚀得过于严重，肉|体衰败，很快就会迎来死亡。”
　　“我已经多活了一百多年，没什么不甘的，只是除了他们。”
　　埃雷说道这里，他背后的遗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将军……”
　　“骑士长！”
　　站出来的是当时皇家骑士团中的一位见习骑士，当年因为太过年幼而一直没能正式成为骑士团中的一员。
　　但没有等到他长大，那传奇的骑士团已经随着那史诗般的骑士长一同消逝了。
　　尽管只是见习骑士，他依旧坚持和正式骑士一样叫埃雷“骑士长”而不是“将军”，曾经年幼的少年一百多年后外表近似中年，但目光依旧清澈而坚定。
　　“骑士长，我们没什么畏惧的，老弱病残、亡国之徒而已。您在，故国就在，我们追随您，就像追随议长一样。”
　　“所以请您也不要放弃，好吗？”
　　这位见习骑士能看出，埃雷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他被侵蚀的身体，而是他的信念。在理想国破灭、荆棘议长和曾经的骑士团死亡的情况下，埃雷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和渴望。
　　他寻找这些遗民，看似是为了尽到自己的责任，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寻找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路西斯明白这一点。
　　骑士和战士这类职业和法师、牧师等等还不同，法师的逐步强大靠的是冥想和与元素之力的沟通，牧师的逐步强大靠的是祷告和神明赐下的力量，而骑士和战士很少会依靠外力，他们磨炼自己的武技，向自己的信念和灵魂寻求更强大的力量。
　　强悍的战士和骑士，无不有着无坚不摧的信念，一旦信念动摇，就如同枪尖朽烂、刀刃崩口、盔甲生锈，会从内部开始瓦解他们的力量。
　　而当信念完全崩塌，那也就意味着一位骑士再也拿不起长枪、战士再也举不起刀斧，曾经再强大再传奇的骑士或战士，也会瞬间变成凡夫。
　　埃雷曾经是史诗级的骑士长，没有爵位的深渊炼魔留下的法则或许会侵蚀他的肉|体，但绝不至于让他老朽到如今的样子。
　　埃雷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失去了自己的信念，没有信念的骑士，是活不了多久的。
　　所以这位见习骑士在恳求埃雷，恳求他不要放弃。
　　路西斯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您也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了，您自己也说过，他们是我们的责任。您难道要当个懦夫，就这样一死了之吗？您难道动摇了自己的信念，认为议长错了吗？”
　　“你觉得自由平等幸福的国度永远不会再存在了吗？你觉得议长做了错误的选择因此在诸神与恶魔的围攻之下被毁灭吗？您觉得曾经的牺牲和战斗……都是无意义的吗？”
　　“我……”埃雷想否认，但对上路西斯的目光，却又说不出话来。
　　不可否认，在偏远村落醒来时的埃雷确实曾经这么想过。
　　从血与火的战场中偷生的他，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荆棘议长真的错了，是不是血脉种族真的可以决定个体的尊卑善恶，是不是所谓的自由平等与幸福的理想国度根本就不会存在？
　　难道他们真的错了吗？因为他们错了，才让神与恶魔都站到同一战线来毁灭他们？
　　埃雷想了很久，一路跋涉回来，一路回想，回想荆棘议长离开大帝国时的坚决，回想议长与大法官的争执，回想那天深渊之门打开的模样。
　　“埃雷·莫里森·切斯特。”路西斯叫了他的全名，肯定地说，“你回头看看那些遗民的脸庞，看着他们的眼睛告诉我，你觉得我们错了吗？”
　　没有。
　　在埃雷挣扎之时，维克梵纳却先一步在内心中有了答案。
　　说起来他应该也算是遗民中的一员，但他从来不觉得荆棘议长是错误的，也不觉得自己后悔过。
　　尽管他后来被罗丝蛛化、又在炼狱中度过了很久的时光，但他永远忘不了当年第一次站在理想国的土地上，所有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平等的、善意的、信任的，没有人会仅仅因为他是个黑暗精灵而厌恶他、否定他、怀疑他。
　　那种信任与尊重，重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曾经得到的人珍而重之地收藏在灵魂深处。
　　所以，尽管理想国覆亡了一百多年，依旧会有遗民愿意跟着埃雷回到这里。
　　“他们还在，理想国就还在，就算议长已经死了，我们应该做的是继承他的志向，而不是动摇自己的意志。”
　　路西斯说完后，几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而这时戴维尔靠了过来，他在精神链接中呼了一声路西斯，接着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变活人化成了小人偶，飘到了路西斯的肩膀上坐下。
　　“主……主人？”路西斯惊了。
　　不是在吸收了副团长之后，在主位面已经有了身份了吗？怎么又变小了？
　　穿着黑袍子的人偶解释道：“能力限制。”
　　戴维尔的能力虽然是Bug级的，但每次用都会对自身造成某种伤害。
　　这次强行打开通向阴影位面的通道，让他在一天之内只能维持一半时间的正常状态，另一半时间只能化为人偶，除非能得到其他魔鬼信徒的补充。
　　路西斯诡异地觉得挺好的，正常状态的戴维尔太有压迫感了，人偶状态时他还要自在一些。
　　被戴维尔一打岔，路西斯也不管还在沉默的埃雷，转而看向带他们进来的阿罗尔德、利维恩和影。
　　刚刚他和埃雷谈话没有避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斯再看向他们时，阿罗尔德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
　　戒备？
　　他在戒备他？
　　路西斯发现阿罗尔德虽然勉力表现得放松，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显露出了戒备和警惕。
　　路西斯的目光移到利维恩身上，影就是个缥缈的影子看不出什么，比起阿罗尔德，利维恩的态度却没有什么不同。
　　接着路西斯就发现，他把目光放到利维恩身上时，阿罗尔德身体更紧绷了。
　　嗯？
　　这位他的老乡，他重返主位面后第一个遇见的沦陷玩家，好像在隐瞒什么……
　　阿罗尔德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终于发现他是理想国的法师了吗？
　　理想国、火系法师，这两个关键词连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想到那位著名的有着“燃烧的荆棘鸟”之称的火法，在理想国覆灭后，那只停留在荆棘王座上燃烧的鸟儿，又有了“灰烬之炎”“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等“美誉”。
　　火系魔法师实在太多太普遍，加上路西斯表面上也只是个高级魔法师，所以阿罗尔德之前一直没有把他和那位大魔导师巅峰的火法联系起来。
　　再加上因为某些原因，阿罗尔德早早就带着利维恩躲入地下，所以并不清楚路西斯后续干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一时间也没认出他来。
　　虽然有些迟钝，但看路西斯和埃雷交流的样子，他再认不出来就是他傻了。
　　路西斯虽然发现了阿罗尔德微妙的转变，但谁都有秘密，他没必要追根究底。
　　阿罗尔德认出了他，会因为他之前的“战绩”而对他产生警惕也是可以理解的。
　　“阴影位面不能久留，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路西斯问道。
　　阴影位面和负能量位面相连，本质上虽然能够生存，但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留得太久就很容易被负能量辐射同化。
　　像影这类的幽影生物，就是被负能量辐射后的产物。
　　“额……”阿罗尔德还真没想过，他之前带着利维恩躲在幽暗地底，跟着荆棘之约商团混点雇佣金，如今地下是回不去，地表对他和利维恩来讲算是无处可去。
　　“帝摩斯。”利维恩却开口道，“北方，帝摩斯，王国。”
　　利维恩和阿罗尔德不一样，这位有着半精灵血统的人性格偏向孤傲，基本没和路西斯交流过。
　　不过他提起北方帝摩斯王国的口吻，有种微妙的怪异。
　　AP3091，北方王国帝摩斯在瑟维斯大帝的带领下俯冲而下，统一的圣帝摩斯大帝国建立。
　　AP3421年，理想国破灭。
　　紧接着不久，AP3466年，圣帝摩斯大帝国崩溃，分裂成了维托中央帝国、北方帝摩斯王国和南方各大公国、小国。
　　圣帝摩斯大帝国的分崩离析，主要原因就是当时在位的，有着“狄克推多”“暴君”之名的帝王阿狄森·帝摩斯遇刺身亡，整片皇宫陷入火海之中。
　　而这事……当然是路西斯干的。
　　因为荆棘议长是瑟维斯大帝的长子，铁打不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他因为理念问题出走之后，才由他的弟弟阿狄森·帝摩斯继位。
　　那位阿狄森在路西斯的复仇名单上，排名仅次于莱尔。而由于莱尔当时还在无底深渊，阿狄森家大业大目标大，所以路西斯自然而然首先找上了阿狄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