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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贝拉与玛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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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回到自己北丘上的住处,他推开了屋子正前方的一道古式铁闸,径自往前走着。这屋子很大,想想看,它的占地面积可是霸了一整个小山丘。不过这豪宅有些阴森可布,说旧不新,但总叫应有尽有,花园,露台,总是不缺,而且还有数个庭园,真不懂原本主人是何等喜爱这种庭园摆设,每个都像洛可可时期的遗物般,本来后院那头还有个泳池,但潘不大爱水上活动,把自己泡在水里头,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乐趣可言,他也懒得打理那泳池,以至泳池内尽是落叶。
他缓慢地步行,平常五分钟的路,今天像走了半个世纪般。他用力叹了一声,推开大宅的正门而进,才走至大厅,那阵熟悉的味道自远方已是嗅得,声音缓缓而来,「噢,亲爱的潘!」他抬头一看,见楼梯上站住一个人,一头金色的长发,与他自己同样的白晢皮肤,蓝色的眼珠,娇小的身形,彷如维纳斯般美丽的女子。
「玛丽,如果血已吸光,就把那兔子丢掉,别再捧在怀内。」潘说。
玛丽彷佛听不见潘的说话,欢欢喜喜地跑至下层,想双手环抱住潘,才发觉怀里那兔子碍事,把它随地一丢,用力抱住潘,说「我很想你!」才刚说完这句话,把头在潘胸膛磨蹭,突然,她止住动作,停顿了足足有三秒之久,然后,立即退开一步,瞪大眼地看住潘,难以置信地问,「你吃食物了吗?」
潘看住她翻了一下白眼,径自往大厅而去,玛丽随他脚步来至大厅,接住问,「天啊!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了?你终于疯了吗?你哪里不对劲了?是闷慌了吧?嗅嗅你自己的气味,简直像死尸般难闻!」
潘坐在沙发中,淡说,声音带点无奈又嘲讽,「既然如此妳就滚远一些,别在我耳旁大叫大嚷。」
玛丽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抱住他,用那撒娇的声线说「你当然想我走!没良心的东西!你知道我是废了多大的劲才找到你!」
潘把她推开,冷淡地说「离我远一点。」
玛丽不依,又想上前把他抱住,岂料才一眨眼,潘已是去到大厅的另一角,冷冷看住玛丽,「我﹒说﹒离﹒我﹒远﹒一﹒些」玛丽听毕,忽然打了个颤,脸上尽是惧怕,隔了许久,才不甘不愿地半跪在地,说「是的,先生。」然后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消失在大厅之中,听得楼上传来“砰”一声的关门声音,这不过是两秒的事情。
潘依那玻璃窗,看住外面景色。夜幕低垂,外头一片漆黑,明明刚才还是满天星辰,现在半点星光不见,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
他不该向安妮发脾气的,他心里想。
「你没必要对她如此凶巴巴。」
忽然身后传来另一把温婉的女声,他稍稍转身,是个与玛丽有同张脸孔,但却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贝拉,是妳的妹妹咎由自取,这不是我的错。」
贝拉格格笑了几声,那声音彷如银铃般悦耳,声音也是欢愉,说「不过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你会吃东西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嗜好?」她声音带住些微颤抖,但这颤抖并非害怕潘,而是强忍笑意而颤。
潘瞪了她一眼,但他知道贝拉不同玛丽,虽然是双胞胎,但贝拉较稳重,想法也较成熟,虽然玛丽较强。潘对贝拉叹了口气,「我刚去找她了,“吃”,在他们的立场大概是必要的。」
贝拉怔了一下,惊讶说,「难道你还没向她表明身份?」
潘摇头,贝拉说,「我的天啊!你不会已吃了几顿饭吧?」
潘苦笑说,「当然不会,今天是第一顿饭,当然了,之前我有亲自下厨,不过只是煮给她吃。」
贝拉似是松了口气,见潘脸色不对头,隐隐带住失落,她从没见过潘这种神情,心内有些担忧,悄声问,「怎么了?」
潘看住贝拉,看了许久,久得贝拉以为潘正在径自走神,忽然听得潘说「我想,我惹她生气了…妳觉得我应该现在就去向她道歉吗?」
贝拉又是怔住,随即哈哈大笑,笑得把身子弯住,「天啊,潘,你真是潘吗?那个冷酷的潘?我的天啊!」潘有些不满,把眉目皱在一块,等待贝拉笑完告诉自己答案,虽然那个不算是什么问题。
贝拉见潘脸色愈发愈沈,怕他当真生气,若是把自己赶回意大利,那真是得不偿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潘这种颓丧的脸色,大概也猜到六七成,马上说,「当然是现在就去,你在等甚么?女孩子还是喜欢有人哄,何况安妮现在缺了安全感,她正需要有个人关心自己。」
潘低头想了想贝拉的话,愈想自己好像犯下了泼天大祸,想起了安妮会因此抱住枕头哭泣,他心就愈发愈难受。
「你…」贝拉还来不及说第二个字,潘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大厅内,随之而来,只余下大门“砰”一声在屋内回荡,这也不过是两秒的事。
安妮把门关上,从客厅步回房间,又想起了潘那身影,也许自己该向他道歉,她想。她只觉脑内一片混乱,这个只认识了三天不够的人,用得着她如此费心神吗?她站了起来,走到浴室,洗过澡后,总觉得会让人清醒一些。
她步进了房间,又把门给关上,忽听得外头叫门的声音,她有些疑惑,走至门边,问「是谁?」
「是我,潘。」
她止住了一切动作,甚至是呼吸,隔了许久,她慢慢步向门后,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他注视着安妮,目光甚是歉疚,「刚才我不应该怪责妳,请妳原谅我好吗?」安妮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心脏跳得份外响亮,她很怕潘听见了她如地桩般的心跳,她甚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了去耳朵,令听觉出现了如火车般“轰轰”声的耳鸣声。
「安妮?」
她终于抬头看住潘,但又用那极微弱的声线说,「我也需要道歉…」
「不,是我的错,真的。」潘自责地说,但剎那间又像个孩子般咧嘴大笑,他笑了片刻,迎上了安妮疑惑的目光,他担心安妮以为他在嘲笑她,即摇手急急补充说,「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因为妳原谅了我。」
安妮看着这个大孩子,不禁微笑说,「你要进来坐吗?」她边说,边把身子让开,潘踏前了一步,看着安妮说,「妳明天要上班,我进来会对妳造成困扰吗?」
「只是坐一会,如何?」看住潘明明是想进去,但又硬生生把脚步住,这种滑稽的动作,安妮不禁笑问。潘听后显得十分高兴,大步往客厅前去,他刚从沙发坐下,问,「明天我可以到餐厅找妳吗?不过贝拉和玛丽知道我来找妳大概也会跟来,妳介意她们吗?」
「谁是贝拉和玛丽?」安妮问。
「噢」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两个陌生的人名,说「她们的全名是贝拉﹒沃克思和玛丽﹒沃克思,她们两个是双胞胎,是我家族的人,大概是远亲,我很久以前在本家见过她们,常常和她们一起… 嗯… 玩耍…」
安妮坐在沙发的一角,看住潘说,「我以为你自幼便独自生活了。」
潘说,「不,我偶尔还是会回去,不过不像他们长时间聚在一起,有时候回去看他们在干什么新鲜玩意,也是挺有趣的事。」
「那,你会回去吗?」潘稍稍抬头,见安妮屈膝坐在沙发上,双眼半合,似是要睡。他站了起来,「妳要睡了吗?我抱妳回房好吗?」
安妮听后,蓦然张眼,把身子又坐直,说,「不,我不睡…」
潘见她说不到两句,眼睛又想闭了下去,潘索性不再说话,等安妮渐渐睡下,轻轻地把她抱到床上,才刚放下,她就醒了过来,抓住他后头衣服,不知她是真醒还是梦游,声音带点哀伤地说「别走…」
潘怔怔看住她,月光下她脸色比平常更是苍白,深色的眼珠正闪闪发光,像星光似的,一闪一闪,似要把人的灵魂吸去。
潘握住她手,温柔地说,「我不走,留在这儿陪妳。」
安妮见潘走至自己身近,缓缓躺回床上,紧握住潘冰冷的手,喃喃说,「我不想一个人…」
潘轻轻抚住她的长发,说「我怎舍得让妳一个人呢…」
她隔天起来,才睁开眼睛,见一人站在窗前,她吓了一跳,连些微睡意都被驱赶得一乾二净,她瞇眼细看,发觉那人不是潘是谁?她坐了起来,愣住看潘,这才想起昨晚她朦胧间好像拉住潘的衣服,对他说「别走」… 但她却以为这只是个梦!
潘听到床上沙沙声响,转头一看,见安妮出神看住自己,微笑说,「早上好。」
安妮脸上一阵火烫,掀了被子立即冲到洗手间里头。潘不禁发出低笑声,他缓步走近洗手间,轻轻敲了几下,说,「我煮了早餐,梳洗完可以出来吃些。」洗手间里头传来安妮闷闷的声音,「好的」,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轻笑一声,转身前往厨房,正把早餐放好,见安妮已从房间步出,她看了餐桌上的早餐,轻声对潘说「谢谢」
潘向她报以微笑,为她拉了椅子,说「现在才七时许,妳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吃,不忙。」
安妮“嗯”了一声,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潘却为她涂了一块多士,「给」对安妮说。安妮伸手接过,又是一声「谢谢」,低头径自吃着。
安妮见潘面前甚么碟子也没有,于是问,「你的早餐呢?」
潘微笑说,「我刚才吃过了,就在妳梳洗的时候,我希望妳不会介意。」
安妮摇头,「当然不会了。」她把早餐吃完,潘又替她收拾着用具,当她看见潘正用洗碗液准备洗刷碟子时,她在旁说,「这些事应该我做的。」
「我不介意。」潘笑着,笑得像春天的阳光般令人感到暖和,他边用布轻轻擦拭着那有油迹的碟子,温柔地说,就像一个宠溺着妻子的丈夫所用的语调,「或许妳该去准备上班的事了。」他看了看墙头的挂钟,「七时三十五分了,我想妳会希望早些到达餐厅帮忙。」
安妮同样回头看了看挂钟,再看潘正在清洗着餐具,对潘说「那,麻烦你了。」
潘回头对她笑了一笑,安妮便走回房间,挑了最简单的服饰,白色的T-SHIRT,一条合身的牛仔裤,把黑色的长发随便抓了几下,身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她认为自己配不上那种华丽的装扮,对她来说“简单”是最合适不过,唉,我在前面说过,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了吧?
她走至厨房,见空无一人,且餐具已收拾完毕,她有点吃惊潘收拾东西的速度,她敢说她进房间一来一回不过用了三分钟罢了。
「潘?」她喊。
「我在客厅」
她应声前去,见潘正在看炉上的照片,那些都是她童年时的照片。她见潘拿在手上那张,是她三岁时在这个屋子前院拍的,也是唯一一张波曼家的全家照。
潘见安妮已步至身旁,对她微微一笑,不知她是指照片中的安妮,还是现在的安妮,赞美着说,「多可爱的姑娘」安妮似是没有听见潘的说话,只是怔怔看住照片中的自己,「我不像查理,是吗?」
潘的动作似乎有了半秒中的迟疑,但这种迟缓,不是常人所能够察觉,他问非所答,却又异常坚定地般对安妮说,「查理爱妳。」
安妮轻叹一声,「走吧。」
二人来到餐厅,那门后的小铃铛又发出了“叮叮当当”声音,邦尼太太看见是安妮,即上前亲吻她脸颊,「早安,亲爱的,但愿昨晚有个好梦。」
安妮微笑说,「我很好,谢谢。」
邦尼转头对潘说,微笑说,「早安,潘。」
潘礼貌地响应说,「早上好啊太太,先生。」他向身旁的邦尼先生微微点头,「我可以在餐厅坐一会儿吗?」
邦尼太太与邦尼先生对看一眼,明白潘是担忧安妮,于是笑说,「当然可以了,你就挑个喜欢的位置吧。泰拉,带安妮到储藏室换衣服吧。」
泰拉应了声「是」,牵住安妮的手到储藏室走,而潘则挑了个比较隐蔽的座位,说是隐蔽,其实是比较远离正门以及玻璃窗。他坐了下去,环视四周,发觉餐厅内人数不多不少,有不少是已上了年纪,正在边看报纸,或是与邦尼先生聊天。
安妮换好衣服,潘看见她穿着与泰拉相同的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背心以及一条黑裙子,安妮把头发往后梳了个髻子,让她五官更是突出,样貌更是迷人。他看见安妮与泰拉正站在一块,想泰拉是在教安妮事情,只见安妮不时点头,表情认真,这些都让潘觉得难受之极,在他立场,安妮只要好好留在家里,只要她开声,他便会去满足她的要求。但他又同时明白到,还没把事情告诉她的前题之前,她不会轻易地依赖他。
他在座位上不禁再次叹了口气,见安妮开始“上班”,他的内心更加难过。他已忘了在座位上坐了多久,已让桌面上第三杯热咖啡转冷时,他嗅得一阵熟悉的气味,接之而来,是那门后小铃铛再次响起,走入的是一对美丽的双胞胎-贝拉﹒沃克思与玛丽﹒沃克思。
她们一走进餐厅,彷佛一开始就知道潘的所在,在邦尼太太上前时,玛丽已是自顾自地往潘走去,而在后的贝拉则礼貌地向邦尼太太说,「我们是来找人,谢谢。」
潘一看见二人,好看的眉目随即皱在一块,用手托头看住她们两个,「妳们真闲。」
贝拉优雅地坐下,「无办法啊,谁叫我们时间比人多呢?」她看了看四周,迅速说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人听到的词汇。潘瞪了贝拉一眼,「我想妳还希望待在这镇上而不是被钉在地底五百年。」
贝拉耸了耸肩,对潘做了个鬼脸,眼睛盯着安妮,「她太甜美了,我们在路上已经嗅得这股气味,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潘。你最好做点什么。」贝拉的表情已告别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认真,好像在对潘说世界末日之期将近般严肃。
「我知道,但她什么都不知,妳叫我能做什么?」潘显得有些颓丧,也有些生气。
「所以我叫你应该尽快向妳说明一切,我嗅到别的气味。」贝拉说。
「什么气味?」,潘稍稍一怔,然后只是瞬间脸色变得阴森,「妳有上前查问吗?」
「有,事实上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我和玛丽一左一右上前兜截,是个没有身份的……嗯,人」她瞇起双眼,似乎尽了最大努力才得出这个形容词,然后继续说,「我们审问过后,得不出半点结果,于是把他,你知道的。嗯,我们觉得这事有必要通知你,因此才找到这儿。」
潘「嗯」了一声,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好看,相反是愈来愈阴森可怖,「知道艾力在哪儿吗?」
「是说艾力﹒沃克思吗?那个在边缘的蠢材?」
「貝拉,他并不愚蠢。而且他会知道我们需要的消息,知道他在哪儿吗?」
「这个我知道」玛丽耐不住沉默,左右盯了一下,在贝拉说话之前抢先说「我们来之前听本家的人提起过,说上个礼拜还在洛衫矶,你们不觉得这个餐厅的人都在看我们讲话吗?」
潘抬头看了看,见安妮站在不远处拿着一个餐盆,似是刚刚为人上菜,他们觉得有必要让安妮认识这对双生儿,于是轻轻唤了安妮过来。安妮听潘的声音明显一怔,却又马上低头过去,轻声问「是需要什么吗?」
「我昨晚曾向妳提及我的远亲,还记得吗?」潘指了指二人,再指安妮说「这是贝拉,这是玛丽,这是安妮﹒波曼。」
贝拉与玛丽立刻站了起来,双腿微微一弯,像是两个贵族淑女般对人行礼,甚是恭敬,「妳好,小姐。」
安妮看住二人举动有些意外,后退了一步,微笑说「妳们好。」
潘看出了安妮的不自然,站了起来,笑说「她们在本家受了老一套的礼仪,别见怪。」
安妮轻轻摇头,「不,是我失礼了。」
贝拉上前轻轻握住安妮的手,亲切地说「我常听潘说起妳的事,妳知道,我和玛丽刚来到波尼小镇,在镇上没半个朋友,潘始终是个男孩,有时间也不大方便,所以说,我们以后可以多去找妳吗?」
安妮看了看潘,见他脸无表情,心里有些好奇贝拉那句“常听潘说起妳的事”的含意,潘常常提及她吗?为什么提及她了?提及她的什么事了?她只觉脑里又一片浑顿,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忽然听见附近一张小桌上的男人招手唤「服务生」,她应了句「请稍等」,回头对贝拉随便说了句「好的」便往那张小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