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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眉间砂点相思引 ...

  •   辰砂陨屑烬明灭。
      丹青欲染蔻丹惹。
      眉间砂点相思引。
      霁月香凝露袭妆。
      ——点香。
      调香的最后一步,来朝生悬停的手腕很稳,像为心上的女子画眉。
      心跳声怦然作响。以心头血炼成第一味香,悟出自己独属的香道,他就可以升入北?内殿任权知祭祀,任命自己的执衣和典冠了。再往上晋升,还有当庭和添香。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啊哈哈哈。来朝生破天荒腼腆起来,当庭和添香啊,咳,也挺美滋滋。
      “大哥不好了!西分院秋旻顶来的兔崽子闯辩机台踢馆来了!嫂夫人被前三甲缠上了!他们放话说要脚踩荆棘座,让北嬀 gui 溟从四上院中消失!”
      来朝生点香的手悬停在半空,陨屑勾勒的琼花险些涣散。
      报信的小弟鱼贯而入挤满香室,见状齐齐敛声屏气生怕点香'功亏一篑。
      来朝生全神贯注地将徽记收尾。他咬破食指,殷红的血珠泫落,香眼却分毫不乱。辰砂明灭,丝丝缕缕被血珠浸蚀。
      这是眉间砂的半成品。
      眉间砂体制下阶层高下泾渭分明,香典上对于用香礼制的规定细密严苛,眉间砂的底香不可僭越。
      柏衾正是啼曦学院北院的尚香令。这是个听起来体面实际上苦逼的差事。除了在礼神日充当吉祥物念祷词,还要苦哈哈炼制眉间砂例供奉教廷。
      问题是柏衾对霁月香无感。她醉香。冷漠脸。你指望晕车的人去开方程式吗。
      高层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柏衾果断贿赂来朝生帮忙点香,丹青引五五分。狼狈为奸,一起发财。
      毕竟丹青引是有市无价的硬通货。
      大功告成。来朝生一抄袖子,眉目谑笑,端的是尽得风流,眼底却涌动惊人冷戾:“好大的口气。小爷我祸祸别人的时候还没你们呢。走,看看这群中二崽子什么来头。跟我狂?”
      “卯他们!”/“盘他们!”/“削他们!”小弟们纷纷附和,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来朝生身后摆开排面。
      落在后面的学生会骨干面面相觑。
      “真的不用通知主任吗?”
      香案上,柔软的小号羊毫深深穿透名贵的小叶紫檀,竟凭毫身屹立不倒。
      “话说……大哥是往这味霁月香里下了血引子吧……”有个自来卷的男生弱弱吱声。
      所有人齐刷刷瞪他:“是你瞎!”
      自来卷被瞪得缩了缩脖子:“这不是违反《眉间砂律例》吗?在人神魂里留后门是犯法的……”
      “犯你个鬼!”一旁的寸头朝自来卷后脑勺上狠狠招呼了一巴掌,“瞎了你的狗眼!那是嫂夫人的真水奁!咱这儿只有尚香令能用素问香作底香的眉间砂,就你懂得多!”
      自来卷委屈地抱头,扁了扁嘴:“那不是耍流氓吗?哪有没结婚契就单方面宣誓主权的……你们就欺负柏衾分辨不出来……大哥这是自己给自己埋雷啊……”
      于是这个耿直 boy 遭到了集体殴打。“去你大爷的你就不能盼着点儿好让你乌鸦嘴!”
      Pia!(o ‵-′)ノ”(ノ﹏<。)
      集体暴'政要不得啊啊啊!!!
      辩机台其实就是尚香令例行祷告的请神台。所有知情者自发地为北院一哥让出道儿来。
      出头的椽子是来朝生的熟人,就是当初稚生园午睡掀柏衾被子害她被罚小黑屋,最后被来朝生揍退学的仨熊孩子——喻仓舒、何闻聪、何晓明三贱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喻仓舒这会儿就是来找回场子的。他自知不是来朝生对手,特地拉来强援。
      教廷最年轻的副主教——祝希哲从容回眸,冲台下的来朝生微笑颔首:“我此行除了结识首席,还需拜访一位故友。不知立冬·守藏冕下……闭关得如何了?”
      来朝生霍地抬头。眼刀相接。火花迸溅。
      “别冲动!”关河冷急忙扯住来朝生的手肘,“他有教廷的神力加持,先前应战的几个阵师都被反伤了!除了荆棘座……我们不是对手!”
      “……柏衾根本不能御使荆棘座!”来朝生压抑着怒气和关河冷低声道,“她是荆棘座暂时寄生的培养皿,只能被动防护!一旦透支了力量,她根本……难道要看着她饮鸩止渴吗?!”
      “这明摆着就是激将法!”关河冷脸色苍白怒容更甚,“难道柏衾会看着你灵台被毁而袖手旁观吗!你冲动应战只会把你们两个都搭进去!必须等风纪部的执律者拿到戒严的许可!”
      “拖延拖延,如果我不应战他们会一直请战,废了北嬀 guī濛所有的有生战力!那些口口声声喊我大哥的学生,就活该替我防灾吗?!”来朝生牙关紧咬,挥退关河冷,毅然登台,“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放着我来!”
      关河冷被推得一个趔趄,一旁的干部连忙接住她,纷纷忧心忡忡地劝道:“部长您快去医务室吧!剩下的交给我们!我们虽然废,但绝对不会怂,丢我们北院的脸!”“是啊部长!您的伤……那个祝希哲太不是东西了!”
      关河冷虚弱地摆摆手:“不能让他分心。我一走,低年级的就自乱阵脚了。给我把椅子,我要坐在看台第一排中央。”
      ——“关部长。”
      一个略显弱势的女声突兀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娇娇小小攒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裙的女孩,深蓝绒星芒斗篷加身,明显是教廷的神职人员。学生们顿时脸色不善:“怎么,教廷狗还想落井下石不成?你们不是自诩容恕吗?”
      “不……不是……”女孩明显不善言辞,讷讷反驳口齿不清,越发窘迫无助。“我……学长不是有意的,立冬·守藏冕下是他的朋友,我们是为他而来,无意伤人……这是香,能治愈灵台里的暗伤……请……”
      “啪嗒——”秘银调花的香榭被拂落。
      “呸!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一个干部厌恶地将女孩推搡开,“部长你可别被这种绿茶白莲花给骗了!你看她手上的主教法戒!谁知道是不是长老院哪个老妖婆在装嫩!再挡着部长去疗伤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辩机台上,祝希哲目光一凝:“抱歉,失陪。”清绮糜丽的幻阵杀机乍现,他干脆利落地了结斗法,自辩机台上一掠而下:“汉广——”
      “大人?”江汉广如蒙大赦,提起裙裾慌乱地小步子跑上前,曲起左臂叠在胸前,行了个教礼,拘谨地捏着裙角,颇有些不知所措。“我……惊扰到您了吗?”
      祝希哲笑容和煦,潋滟的眉眼幽邃缱绻,柔和了眉宇高挑若斧削刀裁的凌厉弧度。“怎么从席上下来了,这里是邶子的主场,不比秋旻殿(mín),恐受不住凉。”
      他自然地抬手为江汉广翻出斗篷的立领,牵起她的左手微微俯身,近乎虔诚地亲吻法戒,顺势将那纤细的手指拢在掌心,安抚地扣紧:“可是等急了?”
      “没有……”江汉广低眉顺眼地站好,踌躇半晌,低声认错,“我不乱跑了。我只是……好多陌生人,从旁边经过,突然靠近……我有点害怕……一点点……”
      祝希哲笑着按住江汉广的肩把她转了一圈,从背后环住,耐心地指给她看:“没关系,我们要在北嬀(guī)濛待上两个大周天呢。慢慢来。邶子这里君候式微,拾光众普遍散漫,偏重理论,只要他本尊不突然抽风,没人伤的了你。如若紧张,接风宴我们溜走就是了,邶子说嬴记的面点很不错。”
      簇拥着关河冷的干部交头接耳:“原来是内眷”“看吧这就告上状了,肯定又是那种事儿精难伺候”“切,装什么柔弱,是娘娘就该在宫里待着,上这儿演什么甄嬛传”……
      “都住口。”关河冷蹙眉,勉力支撑,上前赔礼:“主教大人,恐怕两院之间有些误会,如有冒犯,还望见谅。”
      祝希哲淡淡睥睨一巡,倨傲不显。江汉广局促地摆手:“没事的,你受伤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退下。”祝希哲漠然开口喝止,“别把你身上的杀伐戾气沾惹到汉广身上,她修的是纯钧道,见不得这些。”
      关河冷一时进退维谷。出身官宦世家,还从来没有人待这么不留情面。怒急攻心之下,她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阁下未免……”她猛地住口,一股热'流自自喉头翻涌,堪堪压下。众干部义愤填膺、一时哗然:“教廷狗欺人太甚!”
      “大人……”江汉广扭头,“是我想和她做朋友的……不怪他们……”
      辩机台上的交锋愈演愈烈,有一战之力来朝生根本无暇兼顾。
      祝希哲摸摸江汉广的发旋,低头倾耳,耐心地听她小声解释,温声哄道:“你值得更好的。”
      ——“一路货色。”压轴坐镇的柏衾不知何时挤开人群,稳稳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关河冷,抬手按在她的眉心。
      银白的冰雪之力从荆棘戒上源源不绝地流泻而出,抚平灵台的裂痕。
      祝希哲收拾清隽的笑意,和柏衾遥遥对峙,几乎同时释放碾压级别的威压对撞。
      “原来是荆棘座当执,失敬失敬。”
      柏衾的神情罕见地矜傲睥睨:“哄骗不成就威逼利诱,二十四君候都是这种货色,吃枣药丸。”
      祝希哲似笑非笑地揽住江汉广,神色挑衅:“您过誉了。不过是邶子过于心慈手软,倒显得在下格外侥幸罢了。”
      柏衾傲慢地扬起下颌:“拭目以待。冕下要怎么报复,我柏衾奉陪到底。”
      江汉广被柏衾眼中的轻蔑刺痛,忍不住出声喝止:“当执且住! 我们无意冒犯,但事关邶子,还望当执不要意气用事。邶子的去留关系到北嬀一方存亡,难道当执就甘心退居人下”
      柏衾足下一滞,回头打量江汉广一眼,戏谑扬眉:“这里是三流县城的一所普通学校,尊敬的小姐,这儿没有人需要你的救赎,不过倒是很欢迎你前来讲学,我市近三届学生宗教史普遍不及格。”
      她执起江汉广的手弯腰亲吻神学院士的法戒,明眸浅睐:“我们学校风气很正,没有哪个登徒子敢借机占你的便宜,”柏衾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祝希哲,“学院长要求我们洁身自好,发乎情,止乎礼,不轻亵这份珍贵。”
      柏衾不屑和祝希哲打机锋,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立冬·守藏是北嬀 gui 濛最后一位君候,救赎您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可惜用错了地方。”
      她径直走向剑拔弩张的辩机台,眯起眼眸仰望弱水汤汤的天穹海。
      “末法时代,人们尚且要仰神鼻息,我们匍匐在神的阴影下,渴望神殇的一天,真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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