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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初明 ...

  •   赵家覆没——净土十大世家,莫不是……只剩下九家了?净土如此,星章又会怎样!一时之间,众人又惊又惧,脸色也难看起来。
      糟糕,这样下去士气大跌,只怕还不等别人攻过来,自己都要直接投降了。明殊轻咳一声:“唇亡齿寒,有些事情,不是咱们退让就万事大吉的。不过大家也不必太担心,我星章势力星罗棋布,不比净土世家各自为政。只要齐心协力,必然可以渡过难关。”
      “啊……是啊,明殊楼主说得对。”
      “正是,咱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今后还要楼主襄助了。”
      “一定,一定。”明殊严格遵循着合适的礼仪,笑着应下了,“诸位,如今形势急迫,我还有些要事与……”各处势力商议。
      “请恕在下失陪”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明殊便在纷纷杂杂“楼主不必客气”“我等便不耽搁了”的呼声中悠然告退——带着已然笑意僵硬的云泉和云霁。
      “呼——”待三人乘风越过了几处山头停下了歇息,云霁才如梦初醒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等等,师姐,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明殊回头看她,“继续留在那里虚与委蛇也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只是安抚的话,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不如”、
      方才消息传来的一刹那,她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震惊,恐惧,
      云泉的眉头也不禁抽了抽:所以方才是谁在人群之中如鱼得水?还是说明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他犹疑片刻还是开了口:“师姐是早就知道赵家覆灭的消息吗?”
      “哦,何以见得?”
      “因为师姐太平静了。”
      云泉想,他只是觉得,任何人在得知赵家这么一大世家一夕之间覆灭都会惊骇至极,而明殊太平静了——他自然是不知道当初在接到密报之时,明殊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明殊点点头:“嗯,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在两天之前知道的。毕竟……见微楼就是见微楼啊。方才我观察,也是确定在场之人中,除我之外应该并没有事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是可以信任的。云霁放下了心头纠结问道:“那么,师姐打算怎么办?我们听云通、云蔓他们说起过,净土那里的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原先我只以为是净土世家不配合而已,却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是啊,赵家那边……难道没有来得及布防?”云泉亦问道。
      “不是来不及布防,是来不及说服赵家人。”明殊叹息道。
      来不及……说服?!莫非……云泉云霁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哑然。
      “现在星章这边的布防已经基本就绪,或许我们可以去净土……”
      明殊看着他们,微微摇头:“不必担心。净土世家经过此事的冲击,不会再固执己见了。虽然,这代价实在是太惨痛了些。”
      她收敛了唏嘘沉郁的语调:“而且,难保幕后之人会不会转而攻向星章,扰乱局势,所以你们也不能松懈。就待在星章吧,云蔓云通那边我已经派人接应了。”
      云霁云泉知道,他们是劝不动明殊了,于是点头应道:“那么,师姐你也一切小心。我们便先往雍和宫走一趟了。”
      目送两人离去,明殊拍了拍手,随即,有一道影子闪到她身前。
      “柏常,赵家的遗孤安排好了?”
      “楼主放心。”柏常恭敬地答道,“已经让她在楼中住下,虽然悲伤过度,但是身体确实没有大碍。”
      “以你来看,这位赵姑娘心性如何?”
      “柏常不敢臆断,但是既然有人愿意舍命相护,想来是有些可取之处。”
      是啊,这种人是不能试图掌控的,幸而她原本也只是希望维持十大世家间的平衡而已。明殊沉吟片刻:“哪几家派去了援兵?”
      “苏家,齐家,柳家。”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甘寂寞。”明殊语气淡淡,却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走吧,去凑凑热闹。我想,他们应该很希望再听一曲《净华》。”

      “这位新上任的齐家家主还真是不客气,”营帐之中,云必有些不悦地抱怨,“明明我们不是齐家的门人,又不算他家请来的客卿,使唤起人来倒是一点也不省着。昳央城的阵法布好了,便借着支援赵家的借口将我们撵出去……”
      “云必师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云必轻哼一声,“我这是看到帐中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口无遮拦的。”
      “你施下静音咒了?”
      云必的神色刹那间呆滞起来:“啊……我忘了。”他后知后觉地哀嚎起来:“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肯定都听到了!啊啊啊,怎么办……”
      云潇看了一眼懊丧得无以复加几乎要摒弃多年教养以头抢地的云必,淡淡道:“不必紧张,在你开口的那一瞬间,我就施了静音咒。”
      云必无比痛苦地捂住脸:“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呜……撞到头了。”
      “下次记得,无论何时都要三思而行三思而言。”云潇摇头就要出账。
      “师兄你要去哪儿?”
      “我去云通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
      他们已经行至乂郡,距离初明城不过十里。可是齐家的援军却在此驻扎下来,丝毫没有前行的意思。或许齐岳一开始便不是真心援助赵家,而是拣了一个有利的位置观望能否谋取些许好处罢了。
      也许是因为他毕竟出身世家,在不齿的同时,亦生出些许齿冷的情绪来。云潇按下纷杂的想法,在确定并无人跟在身后,才照云通此前告知他的方位行进——云通和云蔓早已抵达初明城外,只是为了稳妥才没有贸然入城,也是时候与他们会和了。

      “明殊师姐。”云通与云蔓对明殊一揖。
      明殊颔首回礼:“初明城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壕沟中的难民全是由见微楼接济的,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云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了,初明城那里……”
      “等等。”明殊低声制止了他,“有人触上了我设的结界。”
      “结界?”算上时间云潇师兄也该过来了,该不会……
      云通阻止的话尚未出口,结界已破,两股灵力相撞,激起一阵劲风。
      “咳咳,师姐,我还没来得及说……恐怕是师兄来了。”
      明殊咳嗽一声:“抱歉,一时没收住。”
      “原来你也在这里。”云潇点点头,“难怪这结界这么难破……”
      “云潇师兄来得正好,”看到云潇破了结界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云通忙岔开了话题,“我们正谈到初明城。先前听那些逃难的人说,傀儡破城之后,他们便躲到了壕沟之中。有胆大的观望,发现那些傀儡硬生生撞开了城门……却没有人进城。”
      “你的意思是,只有傀儡进去了?”明殊想了想,“可是在惊惧之下难保遗漏,何况他们也不可能不眠不休盯着城门。不过如果是真的,那幕后之人攻下初明城的目的何在?我可不信凭空出现了一众傀儡军,攻城略地只为了有个栖身之所。”
      “如果没有‘人’入城,反而更糟。”云潇亦点头道,“幕后的人竟可以这么远地控制傀儡,执行精细又极具破坏力的任务,自己却还隐于暗处,我不认为只是为了攻下城池。这些傀儡进城,一定是别有目的。”
      “那么我们现在呢,要告诉几大世家这件事吗?”云蔓问。
      “不行。”
      “不,我们得先行查探一番。”
      云潇和明殊异口同声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赵家没有设置城防,一开始就与几大世家之间离心离德倾轧有关。”明殊解释道,“如果现在告知他们,有几家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出手。又有几家是为了趁火打劫?在不确定情况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将事情公之于众了。”
      云潇点点头:“齐家的私军已经到了乂郡,却没有再进一步,估计也是持观望态度。齐家如此,其他几大世家恐怕也是同样的打算。”
      “可是现在城中是何种状况,没有人知道。”云通还是有些踌躇,“我们只有四个人……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见微楼可以拨人过来,”明殊十分干脆地说,“可是人多了也容易打草惊蛇,若是被发现了,要顾及到所有人全身而退,反而令人分心。”
      云潇看出了明殊的言下之意,非常“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所以如果你们没有把握,不妨就留在此处等消息。”
      云通和云蔓都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少年人谁心中没有点横穿千军万马的豪情呢,又有谁甘心留在安全的后方看着同伴出生入死?可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若真的跟去,十之八九是托人后腿罢了。
      没有哪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如此时一般羞恼难熬,又懊丧当年的不努力了。
      “其实,身在后方更是煎熬,”正在他们沉默之时,明殊开口了,“既要统筹全局让前方的人无后顾之忧,又要忍受不能以身代之的自责和尊严上的折损。依我看不如……”
      “师姐,我们留下。”
      明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那就拜托师弟师妹了——若我们久久未归,求救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潜入初明城的事宜定在了夜里。
      “师兄,你不拦着师姐吗?”待明殊去准备的时候,云通提出了这个令他不解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云潇看上去确乎是有些不解。
      这……这还用问吗,云通睁大了眼睛:“师姐再怎么厉害,也毕竟……”
      “毕竟?”云潇的眼中有些许茫然。
      “她毕竟是个女子啊!”云通有些责备地低声道,“怎么能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虽然明殊师姐有苦有累也从不轻言人前,可是也不能让她以身涉险啊。何况她一向待你亲厚,师兄真的要让师姐与你同去?”
      “阿殊并非寻常女子,”云潇摇头,“她要做的事情,你拦不住她。”
      云通并不赞同云潇所言。在他眼里,云潇连试也没有试过,怎么能轻言阻止不了呢。何况云潇素来是个强势的人,若他硬要师姐居于后方,师姐便不必冒险了。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明殊打断:“我准备好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云潇摇头,看向明殊,“走吧。”
      “好。”

      是夜。
      有两道黑影掠过高耸的城墙,仿佛两片枯叶那般飘飘悠悠落到了城内。
      “我方才感应过了,”明殊感知着四周的气息,良久摇头,“城中除了我们,应该没有人了。师兄且放心。”
      云潇颔首。两人在城中穿行,直到——
      “师兄,你看。”明殊传音,示意云潇看向城北的方向。
      “这是傀儡?”云潇有些不放心,思忖片刻,停在他们身边,以灵力试探。
      “怎么样?”
      “就好像断了线的木偶。”云潇摇头,“作为容器,灵力几乎耗尽,也做不出任何回应。”
      “那么,这些傀儡估计是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明殊凑近了些,仔细查看半晌,突然抬头向左右看了看。
      “怎么了?”
      街道上空荡荡的,只余一股死寂之气。明殊向前踱了几步,脚步一转,又向左望去。
      云潇十分耐心地看着她的动作。
      “师兄,我上一次来初明城,是两年之前。”明殊停了下来,“我记得这一带是赵家宅邸所在,灵气比城中其他地方充沛许多。可是现在此处阴寒之气太盛,绝不仅仅是因为傀儡。我能感觉到,赵府的方向气息不对。”
      “那就去看看吧。”云潇快步走上前去,“安心感知,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好。”
      两人都来过初明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很快便来到了赵府正门。
      “等等,有些不对。”在云潇正要上前推门之时,明殊拉住了他。
      看到云潇虽然不明所以却依言听从的样子,明殊笑了笑:“气息不对,恐怕有诈。这一次,我闭着眼睛再走一遍。”

      “笃、笃、笃……”
      是剑鞘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如同打破了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
      明殊仔细辨认着身侧的气息,只是觉得自己慢慢地接近了记忆中的赵府。在死寂之中,时间似乎流逝得尤其迟缓,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睁开眼睛。
      “到了。”
      可是眼前只是一处破败的茶摊,并非富丽堂皇的宅邸。
      果然……明殊沉吟着走上前:“阵法。”
      实在是很精妙的阵法,若是他独自一人,恐怕就着了道。云潇看向明殊:“你有办法。”
      “自然。”明殊笑了起来,眸光盈盈,容色璀然。只有这个时候,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想要炫耀自己的孩子。
      明殊隔空结印便破开了眼前的障眼法——眼前的,果然就是赵府朱红的大门。
      “难怪当初云菁师叔总是不愿意放你下山。”云潇低声喃喃,“进去吧。”

      映入眼中的,是鸦青色的天空。
      最是天光乍破的一瞬,却叫两人心中一惊。
      云潇和明殊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骇——且不说他们入城是在亥时,就是进入赵府前后,天空也不是同一个颜色。莫非……
      “当时在东桑也是这样。”明殊打破了沉默。
      “嗯,”云潇的心情有些复杂,“你应该知道吧,净土十二城,其实各自只拥有被分割的一个时辰。”他在幼时参与祭祖仪式时见识过,含华城的天空突然静止成一个颜色……不想今日重又得见。
      “看起来确实像是初明城对应的寅时。”明殊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是初明城的补天术失效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初明城的状况——”
      “净土各大世家皆会惶惶不安,届时人人自危,局势就难以控制了。”云潇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是补天人的事情只有十大世家嫡系子弟才知晓……”
      莫非是世家中有人引发叛乱,贼喊捉贼?
      明殊摇头:“也不一定。毕竟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一件事情便称不上是秘密了。不过倘若当真如此,师兄,你觉得最可疑的人是谁?”
      云潇恍然大悟,心头也不由得一紧——在众人眼中,明殊是见微楼楼主,能知天下事,固然理所当然,可是她同时也参与过东桑的论道。这种偶然未免太过巧合……
      “稍有不慎,星章阁和见微楼,都会被我拉下水呢。”明殊眸光微冷。她可不相信所谓巧合,也没有自负到幕后人这般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构陷于她。不过形势对她确实极为不利,尤其是在度明前辈被她安置于见微楼的情况下。
      “你有什么想法?”云潇沉吟道,“我觉得那些世家更危险。”
      确实,各种意义上,那些世家都更危险一些。他们的立场与处境实在令人担心——如果十二城的补天术都失效了,在这混乱中又要如何维持,又能维护什么呢?若她所料不错,初明城只是一个开始。或许那些人是在试验……
      对了,试验!明殊看向云潇:“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改了这阵法。”
      见云潇若有所思,她解释道:“我们进入初明城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异常,说明初明城并非全然停留在寅时。初明城的补天术并没有完全失效,那个假的赵府可能就是将补天术失效公之于众的契机。”
      是了,倘若在确定城中没有危险,任何人都会去赵府查探一番,届时初明城补天术失效而只余一个时辰的事情便是人尽皆知。为什么要将真正的赵府正门用障眼法隐藏起来?为什么要幻化出一个假的赵府?必然是为了借助他们的手,将补天术完完全全破坏掉。
      街道上被遗弃的傀儡,苦心布设的障眼法……
      “我明白了,”明殊豁然开朗,“是傀儡!师兄你不是说过,那些傀儡灵力几乎耗尽吗?但只是‘几乎’——”
      “所以,那些微弱的灵力构成了城中的阵法?”云潇眼前一亮,“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明殊赞同地点点头:“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过还是得做好万全之策,毕竟如果有人误闯入城中发现补天术失效的事情就无法挽回了。我先在城中设个阵法,后面的事情我们出去之后再谈……可不能让云通云蔓他们等急了。”

      与云通云蔓会和是在子夜。
      看到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云通和云蔓都松了口气。
      “城中的情况如何?”云蔓问。
      “那些傀儡行动诡异,我们也不敢久留,只是四处探查了一番就回来了。”云潇抢先说道,“下次我们再去看看。”
      “此事不急,等各路人马来了再说。”云通忙阻止他说下去,“师兄师姐应该也很累了,这些事情明天再说吧。”
      “好。”
      明殊犹疑了一瞬,轻声应下。罢了,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发生的事情太多,或许她也得好好思考这一切究竟目的何在了。

      此夜注定无眠。
      云潇再三思忖,还是取出了储物袋中的那块传音石。
      传音石是件稀罕物,即使相隔万里无法传音,利用传音石,也可以与对方畅通无阻地对话。当然,仅限一个时辰,而且此物也只能用三次。在离开楼家之前父亲将此物交予他,可是此前他从未用过。
      他知道这个时候父亲应当并未就寝,可是这么晚了与父亲传音实在有些不妥。可是心头疑窦已生,忧虑难平,再三踌躇之下,云潇还是向传音石中输入了灵力。
      “潇儿?”传音石中,传来一道有些惊慌而担忧的声音,“你还好吗?这么晚传讯,莫不是你那里出了什么事?!”
      “父亲,我没事。”云潇听到对方的呼吸平静下来,顿了顿说道,“我是有些事情想请教父亲。”
      “你我父子,何必如此见外。”楼亦矜缓和了语气,“能让你夜半传音相问,想来是一件紧急的事情……发生了什么?”
      “我今日去了赵府。”
      “你……竟去了初明城?!”楼亦矜的声音有些发紧,“那傀儡……”
      “我没有受伤,在我过去的时候那些傀儡已经没有动作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您听了请务必冷静。”云潇深吸一口气,“初明城的补天术,破了。”
      “你是说,补天术?!”
      “是,只要去赵府查探就会入套,幸而阿殊发觉了异常……”
      “等等,明殊也一同去了?”
      “啊,是……”
      待云潇将事情经过与楼亦矜描述一番,楼亦矜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有史以来,没有用外力破坏补天术的先例。”楼亦矜沉重地说,“即使是在东桑论道的时候,众人也只是‘看到’而已。你确定补天术是真的被破除,而并非障眼法?”
      “自然。何况如果只是障眼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就难办了,”楼亦矜道,“”
      “父亲,我有惑。”云潇问道,“此前在家中时,每次提及补天术一事,师长从来都避而不谈。后来因为度……东桑论道与阿殊谈及此事,她提到若只有一个时辰必然无法维系农桑,净土子民难以生存。可是既然如此,在净土被补天术保护之前,众人又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你问到了关键。”楼亦矜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在列星之征前,净土星章并无分别,不仅仅是地域未曾割裂——净土也如星章那般,一天有十二个时辰。”
      “竟是这样……列星之征前的史料散佚不少,也与之有关?”云潇猜度起来,“那么净土十二城各自占据一个时辰,是人为?可是要改变天时,不啻逆天而为,有谁能做到?”
      “此事与我楼家有些关联。”楼亦矜叹了口气,“先祖楼澈,参与其中。据说一开始不过是城主虞君的一个玩笑,现在具体已不可考,只知道后来先祖穷尽一生寻找恢复十二时辰之法却终不可得,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补天术掩盖十二城仅余一个时辰的真相。”
      “虽然是不得已之法,但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想到历代补天人的命运,云潇不禁问道,“那么补天术也是先祖所创?”
      “自然。”楼亦矜的声音里满是尊崇与自豪,“先祖实在是天纵之才!无论是音律、铸器还是阵法,无一不通,修为也令人难望项背,或许修习无情道,行事果决心无旁骛。若非他将补天术传授给了苏能,令其在十二城施行,苏家哪有今日!”
      “苏家不是以卜卦闻名的吗?”
      “哼,”楼亦矜嘲讽道,“不过是借着补天之机壮苏家之势。苏家的卜卦之术,不过是拾人牙慧——比起当年的虞家,可差得远了。若不是补天的功绩,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多的拥趸!”
      “我记得先祖年轻时曾研究过傀儡术。”沉默许久,云潇有些艰难地问道。
      “先祖知道此物不详,早已弃之不用了。”
      “是……吗?”云潇心底仍有犹疑,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每当深究下去,只觉得与当年列星之征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先祖楼澈,还是虞君,顾长珏……那些已经作古的名字被频频提起,真的只是偶然,还是那时埋下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看来傀儡术暂时是不能作为突破点了,还是得从补天术入手。云潇转而问道:“所以,最初星章净土俱为一家,没有什么十二城之分,也都是日落月升依时而作。后来在列星之征前后,世家割据,裂土十二城,与星章分而治之,却被施下某种术法,每座城只余一个时辰。而先祖试图挽回,却只能以补天术掩盖,不能破术?”
      “正是。”楼亦矜的声音也严肃起来,“潇儿,你应当明白,我楼家不受制于补天术,是因为楼家有神器乾坤鼎护佑。但是倘若其余几家的补天术破了,楼家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我楼家以‘定’入世,虽然不惧觊觎,却也不愿立于危墙之下。”
      “形势并不乐观,”云潇道,“那人是冲着补天术来的,楼家便必然被牵连其中。父亲有何打算?虽然我已经脱离楼家,但是星章净土同气连枝,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我这几年一直有些后悔……如果当年让你知道更多就好了。”楼亦矜苦笑,“即使脱离了楼家,身上流着楼家人的血,便终其一生都是楼家人。潇儿,以后关心别人也不要嘴硬心软了,若是别人猜不出,岂不是白白辜负好意?”
      “父亲!”
      “楼家的依仗不独有乾坤鼎而已。”楼亦矜安抚道,“你知道的,落星岭一带构筑的阵法,可保含华无虞。你只要记住,楼家只要余一息血脉尚存,便不会亡。所以你……楼家后嗣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简直是……像极了告别。
      “请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云潇竭尽全力冷静下来,“告诉我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相信我!”
      “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吧。”传音石中只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明天应该也有一场硬仗要打吧。易儿,一定要保重自己。”
      云潇只觉得心头一滞。
      自从离家留在星章阁修习,他便十分抵触与父亲亲近……连带这个被寄托了太多期望却注定要沉寂下去的名字。无易无易,谈何容易?原本楼家未来的主人便该是无蟾堂弟,他不能,也不该挡了那人的路——柳氏造成的叛乱,有一次便够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父亲或许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些心思,却也随着他的喜好,如师父他们那般唤他“潇儿”,就如同以往还在楼家时唤他“易儿”那般熟稔无异。
      可是方才那一声“易儿”……当真是十足的不舍与不详。
      他恨不能赶回楼家,却也知道如今以他的处境,不可妄动。
      他毕竟不是楼家少主,也不仅仅是出身楼家的子弟而已。
      东方已经露出了一角鱼肚白。
      竟是一宿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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