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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辗转 ...

  •   来者竟是云澄。
      他气息都有些乱,却还是在顾明诸锐利的目光中站在了云岫和明殊身侧,低声问道:“师姐,这人没有伤到你们吧?”
      这是……怎么回事?明殊望向云潇,可是云潇很快移开了视线。
      云潇目光一顿。
      阿殊……哭了。是因为……顾明诸吗?
      云殊就是明殊,这一点知之者甚多,然而明殊便是鸣凤山庄的许元夕,却是不为众人所知的秘密。因为与木家的关系,他清楚地了解明殊和顾明诸的关系——明殊,便是木莘莘当初心心念念的顾明诸的未婚妻。
      他自认为与明殊相熟,却也不能确定明殊对这个手段狠厉的顾明诸怀着怎样的心情。毕竟人多念旧,而明殊看似冷静,却尤为心软……这是他不能去预料的变数。
      云岫昨天约他品茶时,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今日云澄却突然来到叶府,还急切地告诉他,先前在霁阳城追杀他们的歹人似乎跟着云岫进了茶楼。
      来不及询问云澄为何会来到花灼城,他急急赶到茶楼,便看到顾明诸咄咄逼人,而云岫与明殊满脸泪痕的样子……他只觉得心头有些烦闷。
      回雪出鞘,云潇只是冷冷地看着顾明诸:“你在做什么?”
      顾明诸突然笑了:“如你所见啊。”
      明殊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恰好阻断了顾明诸看向云岫云澄的视线。
      云潇面色愈发冰冷身形一动,寒光湛然,回雪出鞘,已然逼近顾明诸身侧。顾明诸亦轻笑一声,拔出斩仇,迎面对上。
      “八方寰转,起。”明殊随即施术,护住了身后的云岫云澄。
      顾明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恶劣地笑了,往窗口后仰翻出。
      云潇向来稳重,今天却不知为何,并未秉持他一贯“穷寇莫追”的习惯,也一跃而出,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云岫见了高声道:“师兄,揍他!就是他,方才想要轻薄师妹!”
      云潇出剑更狠了。
      “师姐不可!”云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有难色,略微犹疑还是开口道,“顾明诸是顾家人,还请师姐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云岫轻嗤一声,“顾家人又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天大地大都没有维护同门大,我星章阁还不需要为了那么一点好处便俯伏做小!”
      云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黯然,又似乎有些阴沉,欲言又止。
      “师姐你别这样,”明殊拉了拉她的袖子,“云澄也是出于担心。不过……”
      明殊顿了顿:“师兄向来有分寸,不必过于忧心。”
      她看向云澄,云澄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师姐了。
      “哎呀,师兄!”云岫似乎想到了什么,“其实师妹是因为想师父了才哭的……”
      “如……安异你没事吧?”几人正在犹疑,叶勰有些着急地赶来,来来回回打量着明殊。他得到顾明诸私自离开叶府的消息,便吩咐下去一定要死死盯着他,看看他究竟有何意图,不想竟是冲着明殊所在的茶楼来了。担心顾明诸会对明殊不利,他匆忙与父兄传音,而后先行赶到,便看到云潇已经与顾明诸交手起来。看到明殊安好,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明殊对他微微颔首,“你给义父和兄长他们传音了?”
      “嗯,”叶勰点头,又有些恼怒地看了窗外一眼,“没想到顾明诸竟这么心狠手辣,竟要对你下手。你放心,父亲他们很快就……”
      “砰。”
      一声闷响,云潇已经提着顾明诸飞身进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在地上。
      “云……云潇兄,”叶勰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的修为又精进了啊。”
      这才多久啊,云潇就已经把顾明诸擒住了?想到重伤未愈尚在卧床修养的大哥和殷复,叶勰悄无声息地将云潇划在了“惹不起”的那一类人中。他近乎是小心翼翼地往明殊的方向靠近几步,才觉得离那凛冽的气息远了一些。
      很快,叶陌他们都赶了过来,看到云潇毫不顾忌的样子,又是解气又是头疼——虽然云潇制住顾明诸称得上速战速决,可是城中盯着顾明诸的眼睛太多了,哪里瞒得过那些心思深沉的眼睛?顾明诸毕竟是去往清远山的关键,云潇这么做到底是太冲动了。
      “叶家主。”云澄突然上前见礼,“在下苏家苏澄心,奉家主之命前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半晌,叶家家主叶陌开口道,“还请诸位移步。”

      “明殊明殊,这是怎么一回事?”云岫见叶家家主与云澄已经走远,忙开口问道,“云澄师弟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明殊心头一叹,果然到了这个地步么。她早就知道,星章阁于苏澄心,不过是暂时的避风港。现在苏澄心也要涉入此事了……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师姐,云澄在星章阁逗留已久,总归是要作为苏澄心回去的……毕竟,他是苏家人。”
      明殊的弦外之音不言而喻,云岫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移了话题:“不过方才真是多谢师兄了。”
      糟糕。明殊能够感觉到云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慢慢收回脚步站定,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是啊,真是辛苦师兄了。”
      “还好吗?”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明殊却明白了云潇的意思。
      云潇并没有纠正她的称谓。比起怀疑,更担心她的安危么……师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一点一如既往。她叹了口气:“我没事,真的。”
      云潇看向明殊,担忧有增无减。阿殊向来逞强,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毫无说服力。可是顾明诸太危险了——他可以利用木莘莘,便有可能为了私欲不择手段牵累阿殊。况且殷复与叶解险些死在顾明诸刀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阿殊与顾明诸扯上关系。
      他微微犹疑地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见明殊走远,云潇才对云岫道:“云岫,我记得师父上个月授你万象剑法第一重,现在应该掌握了吧?过几日我会检查。”
      “欸,师兄,别这样啊……”身后传来云岫的哀嚎。
      看着云潇毫不犹豫地走远,云岫跺了跺脚。这才从星章阁出来几日啊,师兄又变成了那副一丝不苟刻板冷酷的样子!可是她尚未掌握师父所授,若是云潇检验所学,十之八九又要被罚了。她左思右想,突然计上心头——
      对了,明殊不也正暂住在叶府么!师兄冷酷无情,可是小师妹向来温柔乖巧,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哼,她一定要让云潇大吃一惊,如此想象着云潇低头认错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她飞快地跑出门外,找明殊去了。

      “万象剑法重在变化万象,而抱朴守一,”明殊手执澧兰,在云岫面前演示了一番,“万象剑法第一重,重在气势充沛,气息绵长不绝,如天光破晓。看,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只是在收势时再稳一些就好了。”
      “师姐方才做得很好……不过熟能生巧,可以再来一次吗?”
      “嗯,就是这样,很好。”
      “悟剑?其实我觉得,师姐或许可以试试将红尘剑法和万象剑法结合起来。”
      “刚才那一招不错啊。”
      一番练习下来,云岫只觉得力竭。幸而她这几年未曾懈怠,否则还真受不住。云岫悄悄观察明殊,发现她气息依旧收敛,也不禁感慨,就算离开星章阁,明殊定然也是勤修不辍修为精进——不愧是和云潇一样严于律己。
      “师姐还好吗,”明殊察觉到云岫的目光,温和问道,“那么休息一下吧。抱歉,我方才只顾着时间紧急,竟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不不不,我们继续,”云岫摇头,“明殊你比师兄讲得浅显易懂多了,我得快些练好然后让他知道什么叫‘刮目相看’!”
      “这一招师姐已经很熟练了,剩下的是融会贯通。”明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这融会贯通,一般是要实践出真知的。现在我们在叶府,终究有些不方便……修习不急于一时,我想师兄是可以理解的。”
      “说起来昨天云澄……苏澄心住进叶府不久,苏源他们后脚就到了。”云岫从善如流将沅芷收好,坐在桌边支着下巴问明殊,“所以苏澄心果然是那个苏家的人?可是听说苏澄心与苏源他们意见不合呢。”
      “便是不合,也是苏家家事。”明殊淡淡说道,“事态未明,姑且不做臆测。”
      三日前她便从菱雎处得知苏源已经从昳央城启程,却并未得到苏澄心将至花灼的消息。云岫师姐此前见他,十分震惊,一开始也只是称呼他为“云澄”,看来苏澄心离开星章阁是在师兄师姐去苏家之后。
      而从“云澄”变成“苏澄心”……想必是星章阁与苏家达成的共识。
      如此看来,苏源他们绕道昳央城果然并未得到苏老爷子的应允,苏家派来的善后者便是苏澄心。不过苏殷倒果真如传闻一般身体孱弱,否则以苏殷的自负与强势,定然会强撑病体同行的。只是苏澄心离家多年,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远不如苏殷,且不说苏源他们未必服从,这响应苏家却被摆了一道的各大势力,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便是将事态平息,苏家的风评一落千丈,只怕回到苏家,请功不成却被反咬一口。
      从苏家而来停滞在花灼城的人已经积了许久的郁气,只怕不好处理。毕竟同门一场……希望苏澄心能抵得住。

      “叶家对凤凰现世并不感兴趣。”叶陌真是闲适品茶,一丝目光也没有匀给座下的年轻人,“苏家家风严谨,风评甚佳,我们自然信得过。不过你也看到了,犬子与殷世侄因为顾明诸伤成这副模样,实在不便同行。”
      世家子弟从小都习惯了言行迂回,可是叶陌明里暗里都在讽刺苏源行径不磊落,苏澄心四平八稳的笑容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然而他自知此行原本就是苏家不占理,只得陪笑道:“苏源堂兄正是担忧顾明诸难以管束,才打算孤身犯险与之交涉,不意昳央城进了贼人,竟被生生扣住不得脱身,反倒叫同行诸位受累,更是劳烦叶世叔。澄心在此赔罪,还望您海涵我等无心之失。”
      呵!巧言令色,倒是苏家人的作风。叶陌冷笑,却也知道虽然不信苏澄心这一番鬼话,也不能直接驳了苏家的面子,只得强压着不耐道:“如此看来,苏源世侄倒是有心,只可恨那顾明诸狡诈多端,竟做此调虎离山之计。齐仁辅倒是一如既往的迂腐,竟将你们困了这么久!你可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见苏澄心神色微变,叶陌忙摆了摆手:“不是我说,再耽搁下去,清远山外都要落雪了。那时候,清远山可就难得进去了。”
      “多谢叶世叔提醒,”苏澄心低首一揖,“我定会尽快调停此事。”
      苏澄心躬身退下,脸色却有些沉重。苏源他们误了事,他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先顾全大局,收拾烂摊子,将苏源因为私心坏事用种种借口遮掩过去。苏家到了这一辈,明争暗斗越发严重,剩下的子嗣中自然个个都是人精。他纵然在星章阁避开了几年麻烦,也不能忘怀当年在霁阳城被人伏击的险恶。若当初并非明殊护送,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更会累及旁人,甚至使星章阁与苏家交恶。
      所以,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怨祖父的。
      祖父身为苏家家主,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不,他知道,或者说,他是默许的。祖父是因为偏爱苏殷,才给他机会,让苏殷将异己悉数排清——可是苏殷没有坐稳那个位置,否则苏源他们也不至于蠢蠢欲动惹出此等祸事。
      既然如此,那么苏家年轻一辈中多少人作为弃子被白白舍弃?苏殷既然坐不稳那个位置,又何必迁就他?既然即便是躲到星章阁都免不了被人惦记,那么为什么还要一再忍让,一退再退至退无可退!
      想到下山后摊开那张纸条,上面寥寥数语却已经将他摘离得干干净净,苏澄心不禁苦笑。
      即便是早知道星章阁中人不做无益之事,性情凉薄淡漠……也还是有些舍不得呢。
      “苏公子,花灼虽然温暖,却也已经入冬了,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立在寒风里?”
      苏澄心一惊,抬头却见到明殊信步走来。他微微慌神,抬手见礼:“师……安公子。”
      “你我年岁相仿,不必如此拘囿。”明殊微微一笑,“苏公子若还有事,我便不打扰了。”
      “近段时候事务繁忙,若澄心得闲,定然叨扰。”
      苏澄心在苏家的地位微妙,若要破局,必须借势啊。看着苏澄心渐行渐远,明殊心想,希望苏澄心明白了她的暗示。
      不,她实在多虑了。云澄或许不明白,但是……苏澄心一定是明白的。

      不久之后,便传出了苏家不会再在清远山之行中管制众人的消息。
      “苏澄心,你是怎么想的?”苏源怒气冲冲地质问,“我们将这群人带去清远山,你倒好,一下子就将主动权交到外人手中!”
      “你以为这些势力都是可以任由苏家拿捏的?昳央城的事情还没有了结,现在不能横生枝节。”苏澄心觉得十分疲惫。先前周旋于各大势力中,好不容易平息了他们的怒火,又来了一出祸起萧墙。苏源他们是有些小聪明,可是为了私利毫不顾及大局……再这样下去,苏家迟早要败在内耗上。
      胡乱应付了苏源,苏澄心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他自然不会只是完完全全将先机让出去,只是这些事情是不能对苏源说的。
      只希望云潇能够念及旧情,不说他能应允,至少不要反驳自己的提议……苏澄心低低叹了口气。
      顾明诸暂居叶府,许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纵然顾明诸重伤了叶解和殷复,却还有人妄图与虎谋皮……不过,总有例外。
      “明殊,云潇师兄这么处理顾明诸之事,会不会太莽撞了?”云岫有些忧心忡忡。
      顾明诸被带到叶府,凑过去套近乎的人不计其数——除了云潇。
      云潇甚至是一开始直接将顾明诸塞到了柴房——若不是被叶碣劝阻,只怕会将顾明诸扔进地牢。因着他将对顾明诸的敌意放在了明面上,不少有意拉拢顾明诸的势力都开始回避星章阁的人,云岫如此担忧倒也是意料之中。
      明殊轻轻笑了:“恰好相反。很快,便会有人将护卫顾家遗孤的重任送上门来。”
      “啊?”云岫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待正主来了,你问问他便是。”
      “三年未见,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云岫话已至此,明殊也不好推脱。
      她叹了口气:“世家也好,门派也罢,去清远山无非是因为听到‘凤鸣咀英’的传闻。凤凰已经三万年没有现世。苏家人此前的举动已经彻底失信于人,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完完全全的中立方主持大局。”
      “这个中立方得满足三个条件:其一,不会刻意拉拢顾明诸;其二,能够服众,成为最合适的挡箭牌……这其三,则是顾明诸不会轻易被这一方拉拢。现在,星章阁是唯一能够满足条件的势力——师兄自然不会拉拢顾明诸,可在他们眼中,更重要的是顾明诸不会与师兄交好。”
      “不论其他,单论利弊,或许星章阁可以借此占得先机。不过,以师兄的性子,护送那个人……倒确实是个不大令人愉快的差事呢。”
      明殊敛下眸中潋滟,笑得从容。
      更何况,苏澄心一定会促成此事。
      资历尚浅,人微言轻,而星章阁来的都是相识的同辈弟子,相比那些常用身份压人一头的各派长老可要好说话许多。再者星章阁素来中立,虽然拥趸不多,可也鲜有树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无论是苏澄心还是各大势力的人,都觉得在阁主云攸并未躬亲前来时,星章阁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可惜,无论是试图利用顾明诸,还是打算借势星章阁,都算不上高明的主意。
      “师兄,请用茶。”云岫未及惊呼,明殊却扬手将茶盏直直推出。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云岫还有些惊魂未定,却见云潇已经显出身形接下茶盏坐了下来,悠悠然答道:“就在你方才拉着阿殊解惑的时候。”
      “师兄,莫非你早就有此打算?”云岫睁大了眼睛。
      “不,原先并非如此。”云潇摇头,他只是觉得顾明诸欠揍而已,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不过在明殊并未出手阻止的时候,他明白了明殊的意思,便索性打坏了茶楼的招幌,让此事不能小事化了——只是他亦顺势狠狠扭伤了顾明诸的手臂,毕竟诚如明殊所言,即使是对星章阁有利,他也不希望担任“护送”顾明诸的“美差”。
      “还有……阿殊,”云潇看向明殊,“先前木家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以致于顾明诸对你心怀恶意。虽然顾明诸已经被控制在叶府,但是你也看到了,叶府困不住他。你一定要小心些。”
      “木家?”云岫惊讶地看着两人,似乎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所以上次顾明诸果然是来找明殊寻仇的?”
      是了,顾明诸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看着眼里……回想起那日茶楼的事情,明殊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云潇叶勰他们及时赶到,又无意激化了矛盾——毕竟顾明诸只身来寻她,在这个多事之秋实在太过微妙,有心者甚至会怀疑顾明诸重伤叶解、殷复是否与她有关联,届时事态便难以收拾了。
      不过云潇如此说,是彻底替她划清了界限啊。
      “这下糟糕了,叶府好像也不是很安全啊。”见明殊神色凝重,云岫有些急切,也顾不上去问询木家的事情,“那么我们要不要……”
      “我们很快就要启程,借道永旭城时便会接管顾明诸。”云潇微微摇头,“阿殊,你与我们同行。”
      自从顾明诸那次跟到茶楼被云潇制住,云潇便默许了明殊对自己恢复了“师兄”这个称呼。似乎是微妙的和解,又似乎是心照不宣的应允,又或许只是担忧顾明诸会再做些什么而防患于未然的好意,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明殊没有被逐出星章阁的时候。
      明殊知道,云潇云岫他们原本不必如此——这种善意与关怀近乎是带着些许纵容的成分。
      她按捺住繁杂的心绪,点头应道:“嗯。”
      将危险置于卧榻之侧么……也好。

      贯穿永旭城,不过一日有余。
      天光未明,故而众人暂且停歇,打算稍事休憩略微准备,再进入清远山外围。待到清晨,苏澄心派出斥候查探,之后便招呼众人安心等待。然而直至夕阳西下,都没有传来丝毫消息。
      这个结果当然不能令人满意,苏澄心磨破嘴皮才勉强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又承诺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可并非所有人都买账——于是一时之间,众人走走留留各自为政。
      由于往来匆忙,又尚未来得及通传殷家人,一时之间也不好登门叨扰,好在师兄师姐皆已经是金丹以上修为,可以运气御寒。明殊四下张望,觉得拣个清净之地小憩片刻不成问题,便向云潇他们点头示意,而后向着苏澄心的方向走去。
      “苏公子,”明殊低声问道,“还是没有消息?”
      “啊……还没有。对了,安公子不去休憩一会儿吗?”
      明殊正欲开口回答,身后便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什么,你就让我在此露宿?不行!”
      顾明诸恶狠狠等着云潇,可是他被禁灵索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这抗议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他又看向焚乌,可焚乌早已移开视线不去看自家主子,直看得顾明诸一阵气闷:“要么解开我的灵力禁制,要么找个地方投宿。喂,你们听到没有?”
      “聒噪。”云蓼看了看云潇明殊的神色,将一把药丸塞到顾明诸嘴里。顾明诸还没反应过来,药丸便顺着咽喉滚进去,再张嘴便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死死挣扎,却被焚乌按住——在殷家人的地盘上惹事,顾明诸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安异公子?”
      听到这个声音,明殊忙上前见礼:“殷管家。不过为何您在这里?”
      “苏家浩浩荡荡一行人,想不注意都困难。”殷且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苏澄心一眼,对明殊见礼道,“不过恩公既然来了永旭城,何不来殷家歇息?老爷十分想见一见救下了大少爷的恩公,几次嘱托老仆若得机会定要邀请您来做客。”
      “此行去往清远山不过途径此地,便想着不去叨扰。”
      “哪里哪里,上次您给少爷的药方已经用了,少爷康复得很快。”殷且又看了苏澄心等人一眼,笑道,“既然诸位与恩公相熟,不妨同去殷家用一餐便饭。”
      盛情难却,明殊一行人便暂时在殷家住下。
      殷且等人对明殊毕恭毕敬——殷复筋脉便是由明殊接好的,他们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恩公周到招待。而且据大少爷殷复传书所言,安异公子其实是叶家的五公子叶如月,“安异”只是他外出游历时为了方便用的假名。
      叶家与殷家向来私交甚笃,殷家人自然也会对“叶五公子”尽心尽力。殷且很知趣地没有过问被捆着同行的顾明诸,交代了相关事宜便离开了。
      “师弟,五公子,真是托了你的福,”云蓼满足地坐了下来,笑着打趣,“否则咱们就只能风餐露宿了。”
      “先不说这个,”明殊微微摇头,“苏家派去的人没有消息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依我看,明天再去探探苏澄心的口风便是。”
      也是,明殊点点头。毫无缘由地,她总觉得这清远山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叫嚣……仿佛有某种预感要溢出来,却又不知从何深究。

      次日果然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派出探查的人中,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苏澄心脸色沉沉。只是在清远山外围,便彻底与那些斥候失去了联系,遑论进入清远山内围?无法传音,无法感知,若不是注入神识的竹签断裂,他甚至不能确定他们的生死……这清远山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清远山外笼罩着经年不散的凉薄雾气,不,说是雾气或许并不准确,毕竟站在清远山外侧,便会知道那一片白色干燥而冰冷,却阻断了视线。
      苏澄心长长叹息。他原本希望可以凭借这次清远山之行改变祖父对自己的印象,现在看来果然是要事与愿违了。顾家……究竟曾经是怎样一个家族呢?他不由得想,在顾家悄无声息覆灭之前,清远山也笼罩在这一片雾色之中吗?
      可是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没有人等得起。他必须想出办法……对了,顾明诸!
      “所以,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云潇的声音难辨喜怒。
      苏澄心陡然冷下来。他几乎忘了,现在他的立场并非星章阁弟子,而是苏家人。作为苏澄心,说服云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让他疑惑的是,云潇很快便松口了:“好。‘看护’顾明诸,原本也只是为诸位分忧而已,不过——还得劳烦苏贤弟自己好好与他交涉了。”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云潇。
      果然……他是真的已经从星章阁中割裂开来了。

      只可惜,出师未捷。
      顾明诸……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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