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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经年 ...

  •   “明殊姑娘,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勉强支撑着离开了正玑峰,步履虚浮地走到七峰脚下的小镇,便有相熟的人关切地围了上来。显然,师父以灵力传音,可以传至千里,他们是听到了师父的话才不安地聚过来的。拒绝了平日与她亲善的叔叔婶婶挽留的好意,她提出了希望他们能将自己送到六合楼的请求。
      于是,坐在赵叔的驴车上,一路昏昏沉沉地颠簸。不知过了多久,赵叔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明殊姑娘?明殊姑娘!”
      强忍住痛楚,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恍惚,口中一股腥甜涌上来,只能胡乱地点点头,看着六合楼的招幌,越发觉得眼前发昏。
      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明殊定了定神:“辛苦赵叔了,您先回去吧。”看到他有些担忧的样子,她苍白地笑了笑:“没事,这里有我相熟的友人。倒是您,回去晚了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唉。”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怎么就……赵叔连连摇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明殊像普通食客那样,从容地走了进去。
      “这位客人,您是……”
      “今日秋风甚紧,先上一壶桂花酒暖暖身子。”
      上来招待的小二一顿,愈发殷勤小心:“请随我来。”
      等到坐在雅间的软榻上,明殊再也支撑不住,捂着伤口摇摇欲坠。
      “楼主!”
      明殊只能听到桃曼急促的声音——她明显是匆匆赶来的。
      咳,就这么小憩一阵子吧,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明殊如是想。

      云攸以灵力传音将关门弟子逐出星章阁之事,已是人尽皆知。
      却无人知晓,这位被放逐的弟子正昏睡在六合楼中,一觉难醒。
      见微上下倒是出人意料的一致——能够在星章阁阁主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胆识绝对是不一般;女扮男装也就罢了,入门五年都没有被发现;被发现也就罢了,欺瞒星章阁的人却好手好脚完完整整地全身而退……啧啧,不简单啊。
      见微的人,都是好奇心旺盛的疯子——便是冲着这份不简单,见微也会保她暂时无虞。
      对于明殊,已经足够了。
      明殊醒来时,已经是她离开星章阁的第三天清晨。
      她在榻上坐起来,愣了愣,终于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不在星章阁了。
      伤口被包扎得清爽利落,她却莫名有些想念云晔他们包得像裹粽子一般的绳结。
      事到如今,多思无益。明殊梳洗妥当,整理衣冠,推开了门——
      有些事情,总该开始了。

      “桃曼,楼主的事情你怎么看?”
      云菁云墨他们在慌乱之中,只顾着惊骇于云攸对云殊的“重责”……哦不,现在该称她为明殊了,桃曼有些恶劣地勾起唇角。可是怎么在她看来,这是在庇护明殊呢?若想让明殊以无辜受害者的立场最快地退出争端,这是最饱受争议却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割发代首,使旁人无话可说;却没有造成一丝一毫实质性的伤害,未损明殊修为分毫,连所赐澧兰都没有收回,那么星章阁的人多多少少会顾及那一层庇护。
      星章阁阁主,果然不简单。
      而他们这位年轻的楼主,只怕更不简单。
      菱雎看到了桃曼不怀好意的笑容,撇撇嘴:“桃曼你这表情会吓到别人的,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我们这位楼主胆识过人,可不是能轻易被吓到的人……”桃曼见菱雎冲自己挤眉弄眼,忙止住了话头,回过头来便发现明殊静静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方才的闲谈被她听了多少。
      “楼主。”菱雎恭敬行礼,“您的身体可还好?”
      “并无大碍。”
      果然,能够当楼主的人,大概走路都四平八稳听不到声音的。桃曼忙跟着行礼,悄悄看了看明殊的脸色。嗯,看来恢复得不错。
      “楼主,您的事情……其他主事人都已经知道了。今夜戌时,他们会来拜会。”
      明殊微微颔首。拜会?或许说是试探更合适一些……不过兵来将挡罢了。
      其实,对于明殊,见微并不是最保险的选择。
      她也想过,要不要去寻求沉音和云霜的帮助。
      可是她忍住了。
      诚然,她与见微中人并非相互信任,这种关系似乎非常脆弱……可是最脆弱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坚固的。桃曼,流飒,竹婆婆……见微中人皆桀骜,可是既然愿意留在见微,便是有所图。而有所图之人,必然有法用之。
      何况当时的情景,她灵力枯竭,不能支撑太久,六合楼是最合适的选择,何况倘若她舍近求远,无疑是挑破了这层微薄的信任……算是彻彻底底不能管束见微之人了。权衡利弊不需要太久,不过是凭借一腔孤勇做出了赌上性命的博弈。
      最终,如她所料,她赌赢了。
      她活着,便是证明。

      “家主。”沉木恭敬将信笺呈上。
      沉音立刻接过来,展开书信,不过寥寥数语:“一切安好,万勿挂念。身有不便,望前辈告知恩公。”
      没事就好……沉音松了口气。他缓过神来,提笔给云霜写信。
      明殊安好,已经离开星章阁……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居于何方……沉音的笔停了下来。
      明殊这是担心会波及他们,才没有来沉香阁求助吧。这个孩子,还是一贯的那个样子,心软又心细。连告知安好,都是无懈可击的小心翼翼,甚至做好万全之策避免将云霜的居所暴露出来。他知道明殊做事算无遗策,她说安好便是安好,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在意。
      他叹了口气。纸上寥寥,又如何让人心安。
      果然,他应该去一次红叶谷了。

      星章阁中。
      “幸好傀儡术解得及时,否则是无力回天了。”云晔写下了药方的最后一笔,“云潇师侄身体没有大碍,但是神识伤得很严重……只能以静养为主。”
      “云潇师侄正在悟道的阶段,可能……对今后入道有些影响。”
      云攸已然面沉如水。
      “云潇是个性情坚韧的孩子,他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潇儿当然会挺过来。”云攸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可是那双眼眸深处满是怒意,“云墨,云菁,你们能够查出施术者的线索吗?”
      “此术先以安神香为辅,施以幻术,再趁着云潇师侄精神混乱时施咒,若不能及时解开,中了这术法的人轻则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再无意识,重则成为受人驱使的傀儡只知杀戮。”
      “师弟,莫非你是怀疑……”云墨欲言又止。
      “我有分寸,”云攸开口,眸光沉沉,“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潇儿一个公道。星章阁若藏着这种居心叵测的人,难保今日的惨祸不会重演。倘若让施术者逃脱,那人必然越发肆无忌惮。”
      “我们会暗中留意的。”
      “嗯,此事不宜声张,姑且压住消息,只说潇儿在清修。”
      “是。”
      “那我们就先退下了。师兄,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云攸点点头,待到云菁云墨的身影消失,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面色苍白的云潇身上。
      “潇儿,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你会怪师父没有重罚殊儿吗?可是这并非是殊儿的错,错在那个引得你们自相残杀的人,你……应该明白的吧。岫儿也很担心你……快些醒过来吧。”
      一夕之间,自己疼爱的三个徒儿,一个孤身远行,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重伤未愈。云攸叹了口气,眼神愈发冷下来。究竟是谁,竟将主意打到了潇儿殊儿身上!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隐隐怀疑,罪魁祸首就藏匿在命权峰和琤瑶峰上,所以故意与云墨云菁如此说。若被他找出来……便是云菁云墨也……
      夜深了,那幽幽一盏烛火,最终还是熄灭下去。

      “云泊师弟,你可算是出关了!你知道吗,出大事了!”云墨大大咧咧冲进了云泊的茶室。云泊倒也不恼,只是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忙端正地坐到了云泊面前。想到云泊最精通卜筮天机,云墨忙开口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又带了一丝希冀道:“若是云泊师弟在,一定可以劝住云攸师兄从轻发落!”
      云泊却没有接话。
      他早已算到云殊必将经此劫难,无法可解,故而他选择了回避。即使在此,又能改变什么呢?况且倘若云殊留在星章阁,现在尚未找到幕后之人,云潇的重伤不得不算到云殊头上,只怕对云殊更加不利——师兄是想保住云殊的。
      可是此言不能为他人道。
      “云泊师弟,你为何不说话?”云墨有些心急,“莫非你也像云攸师弟一样遵从那迂腐的规矩?”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云殊,”云泊抬起眼睛看他,“殊不仅仅是你的徒弟,也是我的徒弟。”
      云墨稍稍冷静下来。
      “可是师兄也没有错——若不处罚云殊,何以服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算计云潇他们的人。”
      “是了,云攸师弟也是如此说的。不瞒你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命权峰和琤瑶峰的弟子。唉,我实在是不愿意相信,星章阁中有弟子做出这等事情来!”云墨皱着眉将云泊斟的茶一饮而尽,“可是事实如此,由不得我不信啊。”
      “云墨师兄有什么想法了么?”
      “想法其实也称不上,”云墨摇头,“其实我觉得吧,恐怕是云菁师妹座下的弟子做的。”
      云泊斟茶的动作一滞:“云墨师兄何出此言?”
      “能有此实力,十有八九是亲传弟子吧?姑且不说云映那丫头连只鸡都不敢杀——毕竟这么说总有包庇之嫌,可是这傀儡术可需要大量时间准备。而映儿近日给我打下手重锻十方镜,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完成傀儡术。”
      “可是我如此说,只怕云菁师妹要伤心了。”云墨叹了口气,又恶狠狠道,“别让我逮到那暗算人的小兔崽子!”
      “那……不妨从幻境与傀儡术需要准备的材料出发,顺藤摸瓜,如何?”
      “云泊师弟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云墨匆匆道谢便辞别了云泊。
      云泊只是淡淡一笑,目送他远去。
      茶要凉了,云泊的视线落到茶盏上。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他发出一声喟叹。

      “映儿,出什么事了?”云墨刚刚回到立时屋,便见到云映正对着账簿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地问。
      “师父,方才我联络采买,对方却说近期幽萤石不能给我们供货。”云映愁眉苦脸地说,“可是他的说法很奇怪。他说我们近期已经买过许多幽萤石,但是记录在案的却不足他所说总量的一半。所以我仔细核对了账本,发现账本的收支并没有问题。”
      “然而那人说得信誓旦旦,说他手头缺货就是因为近段时间我们买入了许多,还说他绝不会记错。”
      “师父,这幽萤石不够,十方镜怎么……师父?师父!您有在听吗?”
      幽萤石……幽萤石!这么一来,有些事情倒是说得通了。云墨忙问道:“上次的采买是由谁负责的?”
      “上次?啊,这阵子太忙,说起来还是云蕴主动要求帮忙的呢。欸,师父……怎么了吗?”
      见云映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云墨收敛了急切的神色:“无他,只是想起有些事情要与你云晔师叔确认一下。映儿,既然没有幽萤石,那十方镜的事情就暂且缓一缓……我记得上次你锻了半截剑?”

      确认采买由谁负责……云晔看着云墨传书的内容,先是犹疑,而后微微皱眉——莫非此事与伤了云潇他们的幕后主使有关?他唤住云蓼:“云蓼,上次采购回来的草药,可是你一手操办?”
      云蓼一僵——莫非上次那批药材有什么问题?完了完了,唉,他就不该把此事交由外行处理,这下师父追究下来就惨了……
      云晔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顿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云晔向云墨说明情况后,云墨便将幽萤石之事一并和盘托出,云晔的心也沉了下来。
      “云攸师兄知道吗?”
      “在确定之前,我不打算告诉云攸师弟。云潇师侄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云岫师侄直到现在还不能握剑,更不必说……唉,虽然我们无意隐瞒,可是星章阁经不起猜错人的风险了。若我表明对云蕴的怀疑,云菁必然会与我们生出嫌隙。”云墨有些犹豫,“可是云攸师弟知道此事与云蕴有关,盛怒之下怕是不会顾及这些。”
      “云墨师兄,我有一个想法。”
      云晔提出的方法,是以排除云蕴为名,行查证之实。云墨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欣然同意。

      云菁回到琤瑶峰,莫名涌起一股不安。这种不安似乎突如其来,又似乎由来已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答应下来,将命权峰和琤瑶峰的亲传弟子引入幻心境,试探害得云潇与云……明殊自相残杀幕后之人。她信誓旦旦,表明自己对云蕴的信任,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内心深处,她有多么惶惑——云蕴的嫉妒,是最好的动机。
      可是这怀疑让她痛苦:有什么比身为师长却怀疑自己的徒弟更令人愧疚痛苦的呢!也罢,她告诉自己,虽然云蕴生性要强,但是不会因为嫉妒之心伤害他人,只要他从幻心境脱身出来,所有的怀疑都会不攻自破。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云蕴疯了。
      或许该说,他在幻心境暴露了自己的罪行,并被关押在戒堂下面的石室中后,便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云攸怒极,若不是云菁跪下恳求无论如何请保住云蕴的性命,云蕴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了。
      “此事等潇儿恢复神智再议,可是云蕴……罪不可赦,姑且压入戒堂石室。”
      云菁知道,这已经是盛怒之下的云攸最后的退让,她也说不出让云攸原谅云蕴的话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任由云墨他们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将自己送回琤瑶峰。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徒弟。
      巨大的挫败感席卷而来,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可是最大的变数,是醒来的云潇。
      那一身的戾气,让人心惊。若不是云攸相劝,恐怕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会会他昔日的同门,今日疯疯癫癫的阶下囚,令他与明殊自相残杀的主谋云蕴。
      云潇只要他死。
      以前的云潇是面硬心软,可是这次,他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取人性命。
      也是,差点沦为傀儡,这是任何一个骄傲的人都无法容忍的。
      “云蕴所为,蓄意谋害同门,手段阴狠,且早有筹谋。违背门规,更不仁不义,小惩不足以安抚人心。”
      是啊,云殊隐瞒身份,尚且功过不能相抵,何况云蕴蓄意谋害两人?!
      可是结局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云蕴不能死。
      云攸有些头疼。他当然心疼徒弟,可是云潇已经清醒过来,在外人看来现在奄奄一息疯疯癫癫的是云蕴,云潇若执意要取云蕴性命,必然落下逼死同门的恶名。何况又有云菁苦苦哀求,若不顾云菁劝阻,星章阁七峰必然离心离德。
      思虑再三,云攸严令云菁将云蕴带回琤瑶峰,严加看管,不得外出。
      云菁自然又愧又悲,再三承诺。
      奇怪的是,云潇此后竟也没有再提处置云蕴之事。
      所有人似乎都达成了共识,只等着姗姗来迟的遗忘。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但是这一年云岫没有喝到承诺中的桂花酒。
      冬去春来,正玑峰今年又冷清了下来。
      云岫早早将各峰的贺礼送去,便在院中练剑。
      “下盘不稳,或许你可以好好练练基本功。”院外传来云潇的声音。云岫转过头去,云潇似乎刚从山下回来,一派风尘仆仆。
      “师兄。”云岫低声唤他。
      经历了那次变故,虽然师父有意一切照旧,师兄与她不想辜负师父的好意,也故作轻松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可是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师兄做的藕粉糕永远甜不起来,天麻鱼汤绝对不会加辣子,而云华他们也来得没有以前频繁了。她知道,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思念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身在何方,可是倘若有相见的那一天……
      不,一定有相见的那一天。
      到那时那个人一定会嘲笑他们的多愁善感,关切地问他们分别以来的点点滴滴。天下之大,没有道理容不下那个人。
      再会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是他们都变了。
      她再也不敢偷懒耍滑,因为现在没有了那个不顾危险挡在她身前的人。就是为了不辜负那人的心意,她也得好好保重自己,好好练剑,兴许有一天可以保护她。而师兄,也不是那个让阁中弟子闻风丧胆的云潇了。他似乎沿袭了明殊的做法,温和内敛而不失魄力,悄无声息地逆转着同门对自己的看法——现在的云潇,倒有些下一任星章阁阁主的样子了。
      当然,论及温柔,自然还是比不上那个人的。
      于是云潇越发忙碌起来。七峰的事务他不再旁观,也不仅仅只是修习剑术,对符篆之类亦广博涉猎。她该为师兄高兴,可是她隐隐有些不安。
      师兄太过于拼命了,仿佛……是在尽全力活成明殊的样子。
      他似乎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全力以赴地阻止其他人忘记那个人。
      “云岫,你在听吗?”云潇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云岫自嘲地笑了笑,你看,倘若是以前的云潇,可不会这么耐心地等待啊……或许那件事情不该告诉师兄。
      “怎么了?”云岫的躲闪没有瞒过云潇的眼睛,他皱眉问,“出了什么事情?”
      云岫重重叹了口气:“师兄,云蕴出来了。”
      云潇一愣。
      “云蕴被收在了云墨师叔门下,就是昨天行的拜师礼。”
      云潇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甚至与平日无异,可是云岫知道,就仿佛璞玉被剖开一般,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漫了出来。
      “呵……是担心我会阻拦吧,竟这么敷衍了事,赶在我回来之前结束了拜师礼。真是委屈他们了,竟没有一场像样的仪式。”
      云潇的平静让云岫更加担忧,但是一开始她犹豫是否应该将此事告知云潇,便是因为担心云潇会出于激愤阻挠——毕竟若无师父默许,云蕴又怎么可能被放出琤瑶峰呢?她固然内心不忿,却也无计可施。
      说与云潇,不过是她一时意气难耐,不能平息。可是如今云潇的冷静让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真真正正已经不一样了。

      这次明殊离开星章阁来到见微,或许才称得上是真正地入主见微。
      见微的诸位主事人对这位在云攸手下全身而退的新任楼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期待,许多此前未能干涉的事情也渐渐呈现到了明殊面前。在几个回合的试探后,他们低喃着“孺子可教”露出玩味且慰藉的表情,愈发不客气起来。
      “将眼睛蒙上,”竹婆婆的语调无波无澜,“一个时辰,将六合楼今年的账簿核查完。”
      蒙上眼睛核对账簿,只有神识出窍和开灵视才能做到,竹婆婆的目的不言而喻。
      自从离开星章阁来到见微,明殊就过上了日日苦修的生活。诸如吃下混有毒药的饭菜然后给自己解毒,被扔到菱雎的寻芳当琴师,去流飒那里安抚哭哭啼啼的亲属……类似这种看似奇怪的要求已经不是第一次。
      竹婆婆他们总能想出许多方法给她特训,实在是太辛苦了。
      最惨的一次,不是在寻芳被人搭讪而菱雎一脸兴奋地看好戏不替自己解围,而是……竹婆婆令她闭着眼睛躲避竹条,可是倘若中途睁开了眼睛,便会有银针扎在脸上。
      “作为见微的主人,不能对自己的神色有所松懈。”
      “多少人都栽在神色有异而不自知上,楼主可不能犯这种错误。”
      于是……那阵子她时常被扎得如刺猬一般。
      已经习惯了桃曼等人千奇百怪的训练,明殊收敛心神,果断地用一条墨色的绸缎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竹婆婆不动声色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轻轻掩上了密室的门。
      “婆婆,楼主还在静修?”竹婆婆走过藏书阁,正好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方芫。
      “怎么了,如此匆忙?”
      方芫拱手道:“有生意找上易梦斋了。”
      明殊是见微之主的事情并未对外宣布,对于外界,明殊不过是被云攸逐出星章阁的后起之秀……然而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医术高超不说,更是有离梦这个绝技。
      何谓离梦?出入梦境,免于束缚。谁没有一点隐秘之事呢?可是对于明殊,即使在他人梦中,也是没有秘密的。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大能,明殊进入他人的梦境,如入无人之境。关键是,她入梦入得随性,亦出梦出得轻松。幻术也好,梦境也罢……拘不住修清明道之人。
      初时她还需要佐以药物熏香,使对方心神宁静舒缓方能入梦,现在,明殊已经完完全全不需要借助这些了。
      谁没有七情六欲呢?这十丈软红,谁无一分私心半点妄念?
      于是,明殊,成为一个令人极忌惮,却又不得不好好供着的人物。不过一两年,明殊这个“易梦斋主人”竟也是小有名气,直令桃曼等人大呼长了见识。
      虽然光顾易梦斋的人不多,可是一旦有一桩生意上门,客人必定非富即贵……也一定伴随着秘密。
      于是见微上下对明殊的狡兔三窟并无异议,竹婆婆照例问道:“这次是哪家的小子?”
      “是殷家人。”
      “殷家人?”竹婆婆不由得皱眉。殷家也算得上是净土中势大的家族了,这次找上楼主……希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了。
      “这次对方提出的是什么酬劳?”
      “三枚石英灵。”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重逢的倒计时?
    话说大家还记得上次出现石英灵是在哪里吗?友情提示,是48章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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