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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蝉蜕 ...

  •   看来,顾念是想让顾盼假死脱身了。
      这一招金蝉脱壳确实不错,可是……
      云殊明知故问道:“那人与顾兄是何关系?”
      “她是我小妹顾盼。”
      “顾伯父可同意了?”
      见顾念不语,云殊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看来顾兄也知道此举实在冒险,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打算与顾伯父知会一声。顾伯父年事已高,可经不住丧女之痛。”
      “可是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云殊师弟,此事紧急,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让妹妹踏上不归路啊!”
      “奇怪,”云殊深深看了顾念一眼,“顾姑娘一个闺阁女子,是什么事情如此紧迫,竟让你不惜让她假死逃脱?”
      顾念知道,若他不对云殊和盘托出,云殊是决计不肯相助的,于是一番解释之后,他有些忐忑地看着云殊:“我父亲……是不会相信的,而我也不好告知去……验尸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云殊,你会相信的对吧!”
      他看着云殊皱了眉头沉吟许久,就在他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云殊开口了:“如此说我倒也能理解顾兄不愿意告诉伯父的苦衷了。只是,顾姑娘假死之后当如何,你可想清楚了?纵然是兄长,也未必能护佑她一辈子。”
      “事急从权,我会妥善安置她。”顾念察觉到云殊的视线,苦笑道,“云殊师弟放心,事后我心甘情愿随你回去领罚,只恳求你看在有几年同门之谊的份上出手相救。”
      “世家大族倒是少见情谊甚笃者,”云殊微微点头,“此事我应下了。”

      “所以,哥你是觉得,姑姑、堂姐她们是被害死的?而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她们的夫家?”虽然顾念说得含蓄,也掩去验尸之事不提,可也足够让顾盼明白他的意思了。顾盼见兄长顾念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哥,父亲他……知道此事吗?”
      “我尚未告知父亲。一则私闯皇陵已是大禁,二则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顾念脸色黯淡,却强撑着露出微笑,“不过盼儿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托师弟炼制秘药,助你假死。”
      “哥哥,此事关系重大,你那师弟……可信得过?”
      “师弟天赋异禀,又素来温厚,常年清修,对俗事不感兴趣,有他承诺出手,不必担心。只是我不敢告诉父亲此事……”顾念如此说,顾盼也沉默下来。
      是啊,对于父亲,这种荒谬不经的事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云殊端端正正坐在榻上,闭上了眼睛,细细回想。
      十三具棺椁,前三具是金丝楠木的,其后四具是紫檀木,然后是柏木,松木……桦木。第一具中木棺内壁有抓痕和些许血迹却空空如也,第二具无刮痕倒有华美却破损的衣衫和几支钗环,第三具中只有几件夹衣,第四具中却只有几支破损的珠花……第十二具,是一堆蒲草,而第十三具中,却只有石块砂砾。
      她记得,第一具棺材的灵牌上写的是“愍惠赵亲王夫人”,是……顾璀的棺木。顾璀比自己大十几岁,当初她刚入家塾时,这位姑姑来拜访过夫人。她已经记不清顾璀的模样,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是赵王陪同顾璀来的——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举案齐眉”这个词……那么,棺椁无人之事,赵王知道吗?还是说所谓琴瑟和鸣也不过是假象?
      等等,只有第一具棺木内有抓痕……莫非当时顾璀是被活生生关入棺中下葬的?!
      此后的棺材上并无刮痕,看来当时的情况无外乎两种:棺材里一开始便没有人,或者,棺材中的人,已经死去了。石砾野草不能提供太多线索,前几具棺材中的衣冠却让她有些在意。那衣衫并非是被撕裂……总觉得好像是被诸如老鼠或者什么虫子啮咬的?可是即使要表达愧疚之意,又为何要放一件破损的旧衣……等等,愧疚!对,就是愧疚。
      云殊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为何本能性地觉得这十三具棺材不同了。金丝楠木,紫檀,松柏木,桦木……抓痕血迹,钗环衣冠,石块砂砾,蒲草麻绳……对方的手段越来越熟练,留下的破绽越来越少,而不经意地流露的愧疚与重视——也渐渐消耗殆尽了。
      一开始是杀人,到最后已经没有丝毫波动了么……这群人的手脚越来越干净,心肠也是越来越冷硬了。求娶顾盼,也是为了同一个不能见光的目的吧?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是我调制的假死药。”云殊将一只玉瓶放在了顾念面前,“我已经调整了剂量,药性温和,不会伤身。连服三日,人脸色会日益苍白,七日之后,气息全无。”
      “多谢。”顾念将玉瓶紧紧攥在手心。
      “若有郎中看诊,只管让他们来便是,”云殊又道,“不过我觉得,或许你先离开顾府比较好。”
      顾念会意:“我明白了。”
      于是第二天,两人请辞。
      “我……在鸣凤城停留的时间太长,得先回去,”顾念对拉着他袖子抽抽噎噎哭得喘不上气的顾盼说,“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盼儿你别哭了。”
      “呢,那说好了,”顾盼仰头看他,“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好了好了,你们兄妹两个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可别让人看笑话。”顾铭安慰道,“盼儿,你哥哥师门有事要处理,可不能任性了。”
      这顾盼倒是个可塑之才,若她不知内情,见顾盼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只怕也会先入为主信了三分。云殊与顾念翻身上马,两人的身影不久便再看不见了。
      “盼儿,回府吧。”
      顾盼眼神微微晃动,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那只玉瓶。
      对不起了,父亲。

      三日后。
      “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顾铭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顾盼这几日迅速地消瘦下来,原本红润的脸颊黯淡下来,眼窝都窈陷下去,更显得她憔悴不堪。
      一众嬷嬷侍女噤若寒蝉,不安地垂着头。
      “父亲不要怪她们,咳咳……”顾盼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顾铭连忙按住她:“盼儿你先别说话。月灵,还不快把药端上来。”
      “父亲,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顾盼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您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老……老爷!”
      “德百,何事慌慌张张?”顾铭安抚了顾盼,抬步走出顾盼的闺房。
      “是……是恭王,”德百有些慌张,“恭王带着御医来了!”
      顾铭皱眉。虽然能请到御医给顾盼诊治是好,可是恭王未免也太上心了。顾盼的病情他没有刻意遮掩,可即便如此,恭王也不该这么快得到消息——好像是被窥伺一般。顾铭皱了皱眉。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是直觉恭王对顾盼,对顾家的关注有些不寻常。
      “老爷,恭王还在正厅等着,我去回了他?”
      “不,我去看看。”顾铭叹息。再怎么说,那御医总归比寻常大夫强。
      “马御医,请您为小女看看。”顾铭满脸殷切地请马题进来时,顾盼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有劳您了。”
      马题定睛一看。这顾家小姐面如白纸,印堂乌青无光,便是不通医术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只是靠着一口气吊着罢了。他暗自叹了口气,还是例行公事一般给顾盼望闻问切一番,又开了些药,细细叮嘱一通才离去。
      “盼儿,你看那马御医都说了,只要放宽心好好养着,你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盼勉强笑了笑。父亲不知道,可是她实在清楚,不过七日,她便会“死”去。
      届时父亲会如何呢?顾盼有些不忍地垂下眼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让父亲伤心……即便有别的选择,她依旧会如此。
      父亲虽然宠她,可是与哥哥相比,她终究是会嫁出去的女儿。为她精挑细选一个合宜的人家,于父兄于外人,都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她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十足自私,不知感恩,可是她真的有些……不甘心。
      哥哥是自由的,一开始便是。而她,只能被拘在后院一方天地中。
      哥哥无论何时都不会被放弃被交换……可是她?呵。
      顾盼面对父亲担忧的神色,含笑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很快……事情都会结束了。

      “这恭王真是惺惺作态!”目睹了这一切的顾念忿忿不平。恭王如此“献媚”,妄图取信父亲,若他不是看过那十三具棺椁,只怕也会被骗过去。真是狡猾至极!
      “师兄,你的戾气且收一收,这样下去,便是隐身术也要暴露了。”云殊传音道,“若你控制不住火气,便留在恭王府外等我消息。”
      “唉,是我失态了。”顾念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实在气不过。”
      云殊对他点点头,两人潜入了恭王府。
      “马题,你确定那顾家小姐是真病了?”
      云殊与顾念对视一眼——想必问话之人便是恭王了。
      马题躬身俯首。他能感觉到恭王的视线仿若毒蛇一般在身上流连。马题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战战兢兢地回话道:“顾家小姐脉象极浅,气若游丝,依我数十年行医的经验……只怕就是这几天了。”
      顾念松了口气:看来是瞒过去了。
      “辛苦马御医了,”恭王懒散道,“福顺!”
      “多谢恭王赏赐!”是叩头的声音。
      “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毕竟……知道得太多的人,大都活不长。”
      “小的谨遵恭王教诲。”
      看来,恭王还真是上心得很。两人看着马题千恩万谢离去,皆是摇头。
      “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顾念还未开口,云殊突然皱了眉,“我想去看看。”
      “你们学医的人鼻子向来灵,”顾念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
      小路尽头,是一处枝叶掩映的石室。
      有一股很淡的血气……机关不难破解,云殊与顾念两人十分轻松地闪身进去,发现石室中有许多陶瓮。石室很干净,陶瓮却落了灰,两人便没有动手察看,只是听到陶瓮中滋滋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顾念的视线落在一堆衣物上,他拍了拍云殊的肩膀:“云殊你看!”
      云殊的视线这才从陶瓮上移开。那是一堆中衣……染了血的中衣。
      云殊俯身细细察看——那些中衣的血渍和磨损……都是在袖口和脚踝处。莫非……云殊心头一紧,想到了先前在棺椁中看到的破损的衣物——那些顾家女儿是被拷了起来,在挣扎时磨破衣物蹭出血来,沾上了衣裳?!
      “云殊,你想到什么了?”
      云殊定了定神:“看来你所说不错。这里,很有可能曾经关押过你姑姑。我想,这些沾血的衣物……可能就是恭王谋害王妃的证据。”
      “那……”
      “恭王这么做,难保不是奉了上面的旨意,”云殊摇头,“况且你该如何解释擅闯恭王府一事?”她看到顾念低下头,虽然心有不忍,还是说道:“顾念,你该明白,许多事情,不在于对错。倘若今上要保恭王,即使证据确凿,也是没有用的。”
      顾念无声地点点头,心头越发沉重。
      倘若他没有阻止,盼儿是不是也会……他不敢细想,只能与云殊一同离开了恭王府。
      剩下的事情不必她交代,顾念办得很妥贴。或许是在恭王府上受到的冲击太大,顾念虽然对云殊“在顾姑娘‘躺在’灵堂时便将她换出来”有些不解其意,但也还是一一照做,用一具乱葬岗中无人收殓的尸体偷偷将顾盼换了出来,又将顾盼安置在一家客栈中。
      “盼儿,你怎么忍心留下爹就这么走了啊……”
      “小姐啊……”
      顾府蒙上了一层阴郁的颜色,只因为顾家小姐年纪轻轻便去了。
      呜咽,哀哭……真熟悉啊。云殊远远看着顾府陷入了哀痛与混乱之中,心想几年未归,鸣凤城的雨竟比往昔多了些。
      “云殊,我妹妹为何还不醒?”一旁顾念有些焦急地问。
      云殊回过神来:“放心,不过三个时辰,她便会醒来。”
      顾念放下心来。云殊说盼儿三个时辰会醒,那她一定会在三个时辰后醒。关心则乱之后,顾念又对自己贸贸然怀疑云殊的医术有些愧疚,刚刚打算开口道歉,却被云殊打断:“顾念,你看,那带着一批物事进了顾府的,是不是恭王?”
      顾念闻言望了过去。

      “恭王这是……”顾铭看到恭王身后抬着的用红布蒙着的箱子,脸色难看极了。
      “本王特来下聘。”
      下聘……莫不是……冥婚?!顾铭脸色不由大变:“恭王这是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恭王神色却是丝毫不变,“来人,将定礼抬上来。”
      “你……”顾铭又惊又怒,又悲又痛。他勉强维持了礼数,颤抖着抚着胸口道:“恭王,吾幼女已亡……”
      “顾城主,令爱年少夭折,恭王肯与她冥婚,也是对令爱一往情深,”恭王身后的随侍高声道,“您可不要不识抬举!”
      呵,不识抬举?他顾铭谨小慎微一生,何时轮到这阉竖说一句不识抬举!顾铭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模糊,脚下发虚,却还是对恭王道:“吾女已亡,做父亲的只希望她安息,来生投胎在个好人家中。恭王厚爱,只怕我顾家当不起。德百,送客!”
      “你……”
      “哎,”恭王抬手,阻止了身后想要上前的几个随侍,“顾城主丧女之痛,想来是一时接受不了,本王可以理解。三日后本王再来拜访……只是本王耐心向来不是很好,希望那时顾城主已经考虑好了。”
      “恭王不必多言,”顾铭挥手道,“老夫言尽于此。盼儿是我女儿,自然要葬在顾家,清清静静地走。恭王,请回吧。”
      恭王一行人忿忿离去,顾铭瘫坐在木椅上,满脸都是疲惫。送客折返回来的德百凑近道:“老爷,可要与少爷传书让他回来?”
      “不可。”顾铭忙摇头道,“念儿已经在鸣凤城逗留许久,这个时候不能叫他分心。况且……吾女已亡,不能再让念儿牵扯进来了。至少……要保住他。”
      恭王此举,怪则怪矣,更让他遍体生寒。原本他那先王妃是堂妹顾惜,便让顾铭心头不虞,可是盼儿去了,他竟还要冥婚!若说先前觉得恭王贪念盼儿正青春好容貌,如今竟提及这等不堪流俗又是为何?他为何如此执着,罔顾礼法?!
      顾铭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恭王欺人太甚!”顾念修道已经小成,自然将恭王与父亲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得知恭王的打算怒不可遏,“幸好盼儿已经假死,否则……”
      “等顾姑娘醒来,顾兄有什么打算?”云殊问他,“将她留在俗世,只怕不太安全。而且顾姑娘一个女子,独自行走终究不便。”
      顾念踌躇起来。云殊知道他十分为难,也不催他:“你先好好照看顾姑娘吧,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顾念点点头,看着妹妹安详的睡颜,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又觉得酸楚。
      云殊离开了客栈。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所谓打探消息,其实不过是让顾念与顾盼有机会好好说说话。云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突然发现桥上有人在卖青团。
      原来……又到清明了。
      她久居星章阁,正玑峰上琼花终年开放,四季流转不变,修为日进,更不觉寒暑侵袭。近日又四处辗转,竟忘记俗世也到了清明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是去祭祖或是去踏青,云殊觉得兴致索然,却不知为何也随着他们缓缓行进。
      鸣凤城已经不是那座她熟悉的城池,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云殊竟来到了似乎是近郊的地方。在鸣凤城迷路这种事情……云殊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在鸣凤问路……
      “哥哥,你是迷路了吗?”稍一愣神,却有一个男童牵住了她的衣角。
      “这……”
      “哥哥,说谎是不对的哟!”
      云殊无奈地蹲下来与他平视:“小弟弟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迷路了?”
      “因为只有小哥哥一个人四下张望,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找路呢。”那孩童笑了起来,又冲后面喊道,“明士哥哥,明士哥哥!你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小哥哥迷路了!”
      名士?这名字真是……
      “有意思”这三个字压在舌底,化为惊骇与苦涩。这个人……不是十一吗?!
      “公子是第一次来鸣凤城?”十一问道。
      “我……儿时来过一次。”云殊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有些干涩地说。十一会意道:“鸣凤城这七年的变化很大,公子认不出路也是正常的。来,我送你一程。”
      云殊近乎沉默地跟在那人身后。她一时找不到可以问询的话题,半晌,她才问道:“方才听那个孩子喊你的名字……”
      “哦,我姓明,单名士,是明亮的明,士农工商的士。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文绉绉的,不过我不是什么读书人,就是个庄稼汉。”
      她知道,是推十合一的士啊。
      可是她不能说,甚至作为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能多问。明士将她送到了内城门:“您顺着这条官道直走便能够回去了。”
      “多谢。”
      云殊按捺着急欲夺眶而出的酸楚道了谢。她能听到十一也回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也定了定神,抬起头——
      至少,人还活着,便比什么都好。

      “明士哥哥,你回来了!”
      明士一回到家中,便看见自己的小舅子邀功一般地跑了过来,“我给十七哥哥,还有小殊姐姐采了新开的花。你看,是不是很好看?”他天真无邪地看向灵位前供着的花卉果品,又望着明士,一副等待他夸奖的样子。
      “是,小聪最聪明了。”明士揉了揉他的头,“快去洗手吧,就要开饭了。”
      “夫君你回来了。”一个眉眼温和的女子端着饭菜过来,明士对她点头:“小佳你辛苦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时不时谈些家长里短。云殊的目光,缓缓停留在了灵位上。
      亡弟明氏十七,亡妹明氏小殊么……灵位上刻着生卒年,算日子十七是五年去世的。
      太好了……云殊的眼里泛着泪光。至少他们在鸣凤城的那场大火中活了下来,至少他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虽然十七已经去了……但是他不是作为不能见光的暗卫,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亲眷有牵挂的寻常人离开,大抵也算得上圆满。
      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记得他们……云殊望着十一一家人,眼泪默默流了下来。弟弟和妹妹么……真是太好了。
      已经足够了。有人还记得十七,记得他们,却仍能朝着光明前行,大概是世间所剩不多的慰藉。云殊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已经足够了,明小殊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她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活下来的人可以真真切切活一次,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而云殊的浑水,不必再牵累无辜,那是只有她能走的路。
      一定要幸福啊,她近乎虔诚地祈求着,有些留恋地望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屋中的明士似有所感地向窗外。
      窗外,唯风移影动,花叶斑驳而已。
      “明士哥哥,你在看什么?”徐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他。
      明士笑了。
      “小聪,听到那声音了吗?是杜鹃在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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