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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还乡 ...

  •   回到鸣凤城时,天还在下着雨。
      细雨绵绵,云殊也懒得撑伞。小雨润如酥,只显得满城烟雨,南北西东,俱是温柔。
      如今的鸣凤城,也总算不是当年的一抔灰。屋舍林立,井然有序,熙熙攘攘,称得上生机盎然。可是大概是曾经见过故地繁华,云殊总觉得似乎差了些什么。
      不过是故地重游的吹毛求疵,云殊自嘲一笑,现在的鸣凤未必不如以前的鸣凤,只是她怀念的东西都不在了,便总觉得不如旧时好罢了。
      既然已经到了鸣凤,倒也不急着上门去找顾念。云殊心念一转,走进了一家招牌斑驳的点心铺,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几个油纸包。夫人他们最喜欢这些甜得发腻的糕点,带着这些吃食去祭拜他们,他们应该不会怪她久久未来罢?
      泽墟风光依旧。鸣凤城的这一隅,始终是隐秘而寂静的,曾经觉得清幽,现在却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云殊突然想到师父所说的话——此行真的能找到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吗?她不知道,可是心中不禁涌起了期待与惶惑的情绪。
      至于真相……扪心自问,倘若鸣凤城覆灭真的只是因为俗世恩怨,她真的要抛却这七年,选择离开星章阁吗?可是……师父心魔未除,纵然现在尚还安好,却难说师父是不是强撑病体。况且她已经接任见微之主,又岂是能够轻易抽身的?
      是啊,这不是很明显么——她,终究也只有继续走下去这一条路罢了。
      其实……不能回头,也挺好的。
      云殊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解决云念之事,然后再回到星章阁,告诉师父她的决定。
      是时候做正事了。

      打听到城主府邸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云殊望着那高门朱户,有些踌躇地想,这顾府兴许不是这么好进的。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当年的鸣凤顾氏,没有拜帖似乎也是难得踏足的。即使夫人素来温和,却也不是谁的帖子都会接下——用栖霞的话,大概便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脸面”。如今云念迟迟未归,她可不觉得贸贸然拜访是最好的方法。
      “顾贤弟,就送到这里吧。”一个金冠蟒服的男子仰首走了出来,云殊望过去——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跟在他身后疾步趋行的,不正是云念么!
      “恭王慢走。”云念对他低首行礼,直到男子乘上轿辇才抬起头来。不,或许该称他为顾念才是,云殊心想,看他的样子,只怕与俗世的牵连是越来越多了……莫非这便是他不回星章阁,也断了书信的缘由?
      顾念正要转身进府,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顾兄留步。”
      “云殊师弟?!”转过身来见到云殊的那一刻,顾念显然无措而慌乱,“你……是师父他们让你来的吗?抱歉,我……”
      “师兄不必紧张。”云殊安抚道,“我不是催你回去的,只是师兄在外不传书回来,师父师叔他们都十分挂念,便让我过来看看。”
      “念儿,这位是……”
      云殊回过头,看到一位两鬓微白有些苍老的中年人——想必这就是鸣凤城的城主,顾念的父亲,从雍都来的那位顾铭了。此刻,他正以一种审慎而小心的姿态打量着她。
      云殊微微一笑:“想必您便是顾伯父了,常听顾兄提起您,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和善又有气度的长辈。”
      顾铭是何等精明的人!方才顾念的慌乱他都看在眼里,加之“云殊师弟”这个称呼,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位名为“云攸”的高人——想必此人便是星章阁的人了。原先是他觍着脸让云攸将顾念收入星章阁修道,可现在也是他起了后悔的心思,故而即使是面对星章阁的小辈,他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云殊称呼念儿为“顾兄”,看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顾铭不住地安慰自己,看着眼前之人尚还年少,兴许是个好说话的。
      顾念却有些局促:“啊,父亲,这位是……”
      “我名明殊,此番游历至鸣凤城,一时寻不到落脚的地方,想到顾兄家住鸣凤城,便心血来潮地来了。此番拜访,实在唐突,还望顾伯父不要见怪。”
      “怎会!明公子快请进来一叙。”顾铭反应过来,对明殊微微抬手相迎。
      “如此,叨扰了。”明殊从容一笑,亦颔首还礼,看得顾铭愈发觉得,这个年轻的后生不可小觑。
      三人便这么各怀心思地一同走进了顾府之中。

      “不……不好了!”穿过抄手游廊,尚未走到正厅,便听得有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声音。
      “惊惊慌慌成何体统!”顾铭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殊停下了脚步,望向顾铭:“顾伯父,在下还是先回避一下……”
      “让贵客见笑了,”顾铭陪着笑对顾念使眼色,“念儿,你且好好招待明公子。”
      明殊与按捺着慌乱离开的顾铭见礼,望见他的身影远去了,似乎是轻描淡写地看了顾念一眼:“若不放心,贤兄可以自行跟去看看,不必顾及我。”
      顾念这才缓过神来:“是我失态了。云……明殊贤弟,我且先带你去正厅。”
      推让一番,两人在正厅坐定。有香茶奉上来,明殊不动声色地打量。墙上装点的字画,廊边栽种的花卉,顾家还真是老样子……重风雅得很。
      隔着盏中氤氲的雾气她都能察觉到顾念惴惴不安的视线——想必顾念心头已是不安到了极点,竟也掩饰不住了。许久,她才悠悠然抬头看向顾念:“兄台竟用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待客,倒使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了。”
      “贤弟满意就好,只是贤弟突然来访,愚兄也来不及好好准备一番,只怕唐突了贤弟。”
      事到如今,再绕圈子也没什么意思了。明殊将茶盏轻轻放下:“贤兄打算何时回去?”
      顾念沉默了。
      “星章阁的弟子,四处云游实属正常,可是我听说,顾念兄是为了斩缘之仪才回到此处。师叔见你迟迟没有回音,才令我来看看。多时不见,我以为贤兄会很高兴见到我,却不想今日顾念兄似乎面有难色。我来鸣凤城前,云蕴还打趣说,兴许云念师弟是留恋红尘,乐不思蜀了……若有何难处,顾念兄不妨明示,这么藏藏掖掖便不必了。”
      “如你所言,确实有些难处。”顾念长叹一声,“我只想问一句,若我离开星章阁……”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星章阁是不是便要废去我一身所学”。看着明殊那双眼睛,他更是问不出“师父他们叫你来,究竟是催我回去,令你监督,还是让你废了我”。当初父亲费了一番心机,才令云攸师叔勉强允下人情,现在也是他们,想要逃脱规矩责罚。不在理的是他们,可是他突然就很想知道,面前这个言笑宴宴的师弟,是不是也会这么笑着挑断自己的灵根,废去自己一身灵力。
      他看着明殊,一瞬都不肯移开自己的眼睛,试图找出明殊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可令他失望的是,明殊一丝起伏也没有。
      “要我帮忙吗?”明殊抬眸看他。
      “什……什么?!”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贤兄这么说,难道不是希望我顾惜同门情谊,施以援手?”明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说,兄台心忧之事,比之颜面,也不算要紧?”
      顾念犹疑许久,问道:“为何?”
      顾念的反应并不让她意外。在星章阁的这么几年,就是耳濡目染,顾念也该懂得,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明殊看向他,目光澄明坦荡:“师父把我赶出来,我一时也不能回去。在俗世这么四处游荡,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早些带你回星章阁,还可以欣赏一下你被云觉师叔处罚的样子。”
      正大光明的幸灾乐祸。
      毫不掩饰的居心不良。
      简直就是指着他顾念的鼻子仰天大笑:“啊哈哈,云念你也有今天!”
      可是说话的人,是云殊。
      若云蕴对他如此说,他会信上七分,可是偏偏是云殊面无表情地如此说,他反倒并不相信云殊只是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相助了。云殊是谁?外人会想起星章双璧、寒木春华的美名,可是星章阁的弟子,大概最先想到的却是放在正玑峰山脚的各类物什——山下镇上李阿婆送来的蔬果,贪财魏不情不愿捆来放着的鸡鸭,赵大嫂赠送的几匹布……据说都是谢礼。
      云殊是星章阁中极少的爱管闲事的人。他会在不经意听到李阿婆抱怨屋上茅草被吹跑然后闷声不响地给她补好屋顶,在赵大嫂念叨纺布用的棉线快用完时折回去送些针线,即使是名声不好的魏扒皮,云殊也给他推过车送过水。
      这么一个人,坦坦荡荡地说要看他的笑话,顾念反倒觉得是云殊顾及自己的面子,拐着弯装傻充愣。想要施以援手却还要扮作恶人……顾念看着与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师弟,觉得有些头疼。
      云攸师叔是怎么教出云殊这种徒弟的?!不,应该说,云攸师叔居然没有觉得师弟有辱师门反倒是将师弟放出星章阁……是觉得修为高深便无所畏惧了吗!不,师弟居然能安然无恙地来到鸣凤城真是万幸……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顾念按着额角。虽然云殊是一番好意,可是云殊在星章阁待得久了,对俗世的规矩常理却难免有些淡薄,盼儿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让旁人插手比较好。
      已经认定云殊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堕落”而“伸出援手”的顾念,用最和缓的语气拒绝了明殊:“此事不大方便……”
      “顾兄的家事,我无意掺和,”明殊倒是十分通情达理,“不过如果有什么问题请一定要告诉我……咳,毕竟我还等着看云觉师叔责罚你。”
      看着自家师弟大喇喇跟着小厮去客房休息,丝毫没有防人之心的样子,顾念捂住脑门。他想过被师门质问诘难,在看到云殊的那一刻许多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全都被那一句“要我帮忙吗”打乱了。
      可是……有谁帮得了啊,所谓命数。
      顾念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云殊笑着对领他来到客房的小厮道了谢,坐在窗前望着院中栽的绿竹。
      那便让她看看,顾念留恋犹疑迟迟无法决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吧。

      “盼儿,你这又是何必呢?”顾铭站在女儿顾盼的房门外,有些苦恼。
      女儿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事已至此,便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了。
      顾盼不是不明白父亲是为自己好,可是如何能甘心,如何能轻易放下……明明……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她抛却女儿家的矜持,原以为自己寻得良人,甚至在选秀时为了落选煞费苦心,谁知那人在得知自己被恭王看上后却换了一副嘴脸,根本不承认与自己相识。
      顾盼只觉得心冷透了。
      “盼儿,恭王不介意流言,仍执意娶你,可见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顾铭隔着门扉轻声劝慰,“你又何必执着于……唉!”
      “父亲,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顾盼抽噎了一阵子,恢复了冷静,“据我所知,这位恭王平素最重排场,女儿如此驳了他的颜面,他当真不介意?”
      顾铭一时失语。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便有主意。可是有主意又如何,还不是惹上是非?他固然心疼女儿,可是这婚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狠狠心道:“这婚事可由不得你任性了。”
      顾盼又开始抽噎起来。
      “父亲,妹妹还是不肯出来么?”顾念略微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不是叫你好生招待明公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快回去。”顾铭见到顾念,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我已经将云……明殊安置妥当了。”顾念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
      顾铭沉吟片刻道:“算了……你随我来,为父有事与你说。”
      顾铭来到书房,将门窗关紧便问道:“那位明殊公子,是星章阁的……”
      “正是,”顾念点点头,“他是阁主云攸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顾铭心头一突,越发担忧起来:“那他修为如何?”
      顾念苦笑:“说来他比我入门晚些,可是师弟悟性极佳,又素来勤勉。三年前我尚且可以与他平手,可是现在……只怕在他手下撑不过三十招。”
      顾铭的脸色变了——星章阁的规矩,顾念是与他说过的。修道者不能介入俗世……倘若离开星章阁,一身所学必然被废去。
      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看着温和无害,竟被委派来全权处理此事!顾铭心头发苦,此人在星章阁,想必年纪虽小地位却是极高……他原先还想着若是明殊要废了顾念,只要软硬兼施定能保住儿子……现在看来,是他太小看这个叫明殊的少年了。
      “父亲,你别胡思乱想了,”顾念太了解父亲的忧虑,“云殊师弟一向为人宽厚。且不说这些了。”顾念顿了顿,还是转移了话题:“妹妹还是不愿意……父亲可有什么打算?”
      顾铭不语。
      “父亲,或许我可以……”顾念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顾家衰颓,只是通过姻亲关系巩固地位,终不长久。顾念愿离开星章阁,进入朝堂,以期重振家门。”
      “恭王一向极得圣眷,若他执意要求娶盼儿,在圣上面前求得赐婚,这事情便真真无可回旋了。”顾铭叹息着说,“为父何尝不明白盼儿委屈,可她哪里明白,这婚姻大事,从来不止是两相情愿,更是结两姓之好。如今的顾家,开罪不起恭王啊。”
      “念儿,在你心中,为父便是牺牲女儿换取富贵之人吗!”顾铭仰天长叹,“过去我总是怜惜你们母亲去得早,许多事情,不愿意你们沾染……竟让你们这般天真,是为父之过!”
      “父亲……”
      “若非逼不得已,有谁不希望能娇宠着儿女呢……”顾铭喃喃道。
      “可是父亲,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恭王……实在不大合适。”顾念虽然踌躇,还是皱眉道,“恭王曾经娶妻,也是我顾家女儿,算辈分,还是我与妹妹的姑姑。如今恭王有意求娶妹妹,于情于理不合规矩,兴许圣上会顾及这一点?妹妹的婚事也并非毫无解法。”
      “念儿,你以为当下的危机,只是盼儿的婚事吗?!”
      顾念沉默了。
      “唉,”顾铭的叹息中满是苦涩,“你与你妹妹素来要好,她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话。你且去劝劝她。无论如何,不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目送顾念离去,顾铭一下子瘫倒在木椅上。
      此局……无解。

      “妹妹,你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顾念靠在门外,喃喃道,“你也别怪父亲。他也是逼不得已。”
      “哥,若我是个男子,该多好。”顾盼的声音低低传来,“若我是个男子,便去四海云游,广结豪杰,潇洒自在。”
      “我已经与父亲说了姑姑的事情,”顾念叹了口气,“不过父亲的态度,我看不透。”
      “前年姑姑还约我一同赏莲,”顾盼的声音有些悲戚,“去岁便闻悉她的死讯,今日我那姑父倒是起了提亲的心思。男子之心,何其凉薄。”
      “盼儿……”
      “哥,我总觉得姑姑的死有蹊跷。姑姑只比我们长几岁,性情活泼,身体也一向好,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缠绵病榻去世了?!”顾盼的语气突然急切起来,“不,不只如此!还有凉川的顾若梓姐姐,金洲的顾惜堂姐……顾家的女儿,竟都嫁给了宗亲!”
      顾念看着窗前少女的身影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不,不对……有哪里不对!”
      “盼儿,我知道你一向心思多,可是如此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你先吃些东西再想啊。”
      这顾盼,倒不是个简单角色。也是,顾念常年不在家中,哪里知道什么恭王已经仙逝的王妃竟也是顾家的女儿,还是顾盼的姑姑——原来竟是顾盼暗中指点。不过,原来顾惜顾若梓她们竟已经去世了么……在暗处隐去身影的云殊略微沉吟:顾盼所言不错,此事太过蹊跷。
      昔日她还写过给这几人的帖子,却原来如风打飘萍一般,悉数散尽了。
      云殊有些惆怅。
      既然这顾盼有些想法,兴许她现在还不用急着出手。而且她实在是有些在意,此事与师父所言鸣凤顾氏的覆灭有无关联。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顾铭的失落了。
      顾念……诚然是关怀家人,可是在危急时刻,却不能依赖他能够体谅轻重缓急的代价。这对于世家子弟,几乎是生存之道,它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顾铭以为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现在顾念首先考虑的却并非家族,而是个人……即使进入朝堂,也未必可以挽回顾家的颓势,何况即使是孤注一掷,也难得立竿见影。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顾家。
      夜风微凉,云殊却觉得内心有些动摇不宁,又似乎是某种酸楚的情绪浮上心头。

      “顾氏顾念,今日打扰姑姑安眠,实在不敬。”顾念闭目对着棺材拜了三拜,“可是事急从权,顾念不得不冒犯了!”
      开棺验尸?隐去身影跟在他身后的云殊倒对顾念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顾念深夜偷偷离开,御风飞行赶到雍都,竟径直去了皇陵……居然是为了验尸。为家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么……对于守礼执着到有些顽固的顾念来说,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顾念艰难地朝棺材中看了一眼,面色发白——
      那棺材中,根本没有人!
      顾念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
      此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的身体都止不住地发抖。那么,姑姑的遗体……不,要冷静。顾念缓缓坐了下来,有些自欺欺人地想,兴许她还没有死去?可是恭王不可能全然不知情,他知道多少?抑或是……此事根本就是经他默许?更糟糕的是,事情可能不仅仅这么简单。
      顾念不禁想起妹妹顾盼所说的话,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冷。
      “姑姑的死有蹊跷。”
      “姑姑只比我们长几岁,性情活泼,身体也一向好,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去世了?!”
      “凉川的顾若梓姐姐,金洲的顾惜堂姐……”
      “顾家的女儿,竟全都嫁给了宗亲!”
      “宗亲……宗亲……”顾念喃喃自语,突然重新站了起来。盼儿说得不错,这绝不是巧合。虽然他短时间内不能全部确认一次,可是这些顾家的女儿所嫁之人,乃皇亲贵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是不好做手脚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们的死定然是人为!
      那么,恭王求娶盼儿,也不过是因为她是顾家的女儿罢了。倘若盼儿嫁过去,是不是也会与几位姑姑、堂姐一样,无声无息断送了性命?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顾家的女儿?为什么要谋害这些无辜女子的性命?!
      顾念只觉得眼前迷雾越来越重,他无从探究原因,只觉得惶惑不安。
      他竭力维持冷静,又去看了其他几处陵墓中的棺椁。
      顾念苍白的脸色看得云殊有些心酸。结果实在太残酷了——十余处棺椁之中,空空如也,概莫能外。
      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最令人不安的猜想已经被验证。是谁这么残忍,竟不声不响做出这种事情,又是谁能只手遮天,将所有人蒙在鼓里?云殊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这些女眷只是被藏起来了,能够做到瞒天过海,没有必要藏藏掖掖,她更想知道,这些人为何要销毁这些女眷的尸首。
      为什么都是顾家的女眷呢……就没有例外么?难道是,顾家人是特殊的?云殊略有迟疑,可还是定下心神做出了决定。
      顾念神思恍惚,已经难以维持冷静,近乎是落荒而逃。云殊叹了口气,从树梢轻轻落了下来。她以神识一探——偌大的皇陵中,确实只有这么几具空棺。
      她走近了一步。有几具棺材……好像有点不一样。有的是装了石块,有的则是衣冠饰物?
      第一具木棺的内侧,似乎是……刮痕?云殊仔细观察,有些失望地想,兴许只是撞击或导致,也算不上是……等等,这是什么味道?!很熟悉,好像……是辞止给她的那只玉瓶中残留的血气!不,有些不一样,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更浓些?
      云殊忙又检查了第二具棺材。
      第二具棺材内侧倒是十分光滑,盛放了许多衣裳首饰,似乎十分华贵……可是棺中没有虫蚁,为何这衣衫竟是破损的?
      第三具,第四具……第十三具。
      云殊按照灵位上生卒年细细察看,将十三具棺椁都排查了一遍。石块,沾血刮花的木棺,破损的衣物,合乎品级的首饰……云殊心头疑窦丛生,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如此,归位吧。”她低吟一声,那些棺木竟严丝合缝地归于原位。她又施了灭灵术销去了所有的灵力波动,才悄然离去了。
      师父说的线索,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呢?难道……鸣凤城覆灭之事竟有宗亲推波助澜?可是他们又是从何处请来的修士呢,那夜的残杀与大火犹历历在目,如今似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莫名地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地方……云殊彻夜难眠,天蒙蒙亮便起身在院中走动。
      “师弟竟醒的这么早?”
      云殊心头一动——顾念果然来找自己了。师弟?看来他是做出决定了。
      她回过头来笑了笑:“大概是离开星章阁有些不习惯吧……不过师兄这么早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念看着云殊墨色的眼神,定了定神:“云殊,我知道你精通医术,所以……”
      “我想求你,助一人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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