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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端倪 ...

  •   关于东桑论道会所得的问题,在一片宁静中结束——如果不考虑云攸想起要好好处罚自己的关门弟子之外,算得上圆满惬意。
      此时的云殊,正在正玑峰的书阁中思过。
      在“师弟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送饭”的呼声中,书阁的门缓缓合上。
      云殊脸上哀而不怨的神色也收敛起来,双眼发亮——可算是找到一个独占书阁的机会了!师兄师姐们送饭?她可从来不指望这些。此时不拓印藏书,更待何时?!云殊挽起袖子,在书阁中度过了不眠不休的七天。
      七天过去,她走出书阁的时候,虽然步履稳健,双眸明亮如含星,脸色却有些苍白,以致于云攸又担心起自己的责罚是不是太重来。可是当云殊毫不在意地对他微笑,云攸便明白,这个徒弟远远比他想的还要没心没肺。
      看着那一点青色遥遥飘远,云攸突然觉得岁月不饶人。

      一离开书阁,云殊便直奔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她在书中悟出了一套剑法,正欲练习,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云殊师兄?!”
      “是云通啊。”云殊收起长剑,云通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你这是……刚刚从山下回来?都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果然瞒不过师兄。”云通爽朗地笑了,“是一些锻造的材料。上次在霁阳城……师兄的木舟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虽然后来才知道那是木剑依托灵力延展所化,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锻造出可以延展的法器。正好遇上师兄,还请师兄赐教。”
      云殊接过图纸,与云通讨论了一二,又说道:“说起锻造,云潇师兄倒是比我强出许多,云通师弟,你不妨……”
      “多谢云殊师兄,我想起来云必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唉,果然又是这样么……云殊摇了摇头,也缓步向练武场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在练武场也没能安安静静练剑——直到师弟师妹热切的眼神被云潇的靠近逼退。
      云殊总算松了口气。
      “阿殊,你想过以后自己会在什么位置吗?”云潇低下头来看着她,云殊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仰望的姿态。
      云潇走到她身侧,望向练武场上的弟子,轻声说道:“阿殊,我知道你根本不在意诸如菁华会武十二这种虚名,可是这是实力的象征。或许在你眼中,认认真真对待一切事物已经是习惯,可是你要明白,你在师父、在其他门派的长老、在一众弟子之中,是不同的。”
      云殊抬起头看向他。她确实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云潇竟会与自己谈论这种话题。
      不过云潇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在意这些。她此前只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云潇……可是兴许在不经意之间,云潇对她的了解也比她所想的要深入得多。
      “不同?”她轻轻呢喃,不知是问云潇,还是问自己。
      “是啊,不同。”云潇微微点头,“师父师叔他们对你的期望或许比你想象得要更多——尤其是在云澄他们从东桑回来切磋胜利之后,更是如此。阿殊,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注定不会籍籍无名。”
      他的目光极有力,又带了对云殊不自知的些许无奈笑意:“你注定会立于高处,无论是因为实力……还是其他。”
      云殊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一直以来低着头踽踽而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走到了何处。
      “云岫也如此说——她认为你有管理的才能,或许师父他们退隐后,你也会执掌七峰之一。我想,一定不是只有云岫如此想。那么……等到你位高权重之时,又如何面面俱到?”云潇缓缓道,“所以阿殊,你需要习惯。”
      “师兄是想说,我需要习惯……旁观与放手?”云殊低低叹息。云潇的一丝……她已经明白了,只是……
      “我会尽力的。”半晌,云殊微微点头。
      “云殊师兄——”
      “怎么,你们早课已经完成了?”不待云殊开口,云潇开口了,“与其他师弟师妹讨论过了吗?嗯,没有……那还不快去?你们云殊师兄自然总是心软,可是你们总不能事事依赖他人……嗯,去吧。”
      云潇十分和善地与师弟师妹一番交流,他们便头如捣蒜一般飞快地跑远了。当然,所谓“春风化雨一般的和善”,是云殊以为的——在她的师弟师妹眼中,那一眼是不啻于风刀霜剑一般的凛冽……可惜云殊正沉浸在对云潇雷厉风行的惊讶中并未多思。
      “脚步虚浮,身法迟缓……看来要好好训练一下师弟师妹他们的基本功了。”云潇对云殊笑了笑,“时辰还早,要一起去么?”
      师兄这是……果然,师兄面冷心热,放不下师弟师妹他们呢。云殊笑着点头:“好啊,一起去。”

      说来从东桑回到星章阁,是三月下旬;又因为被罚于书阁思过七日,于是六合楼之约便定在了四月初。待到云殊来到六合楼,在楼中迎接她的,正是方芫。
      方芫将她引至一间雅室,将桌上的茶壶转了三转,屏风之后豁然洞开,显出明亮的光来。
      看来这便是通往见微的入口了。对上方芫微微有些得意的目光,云殊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与她并肩行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一处雅致古朴的厅堂之中。
      在那里等待的,有许多生面孔,想必是见微中身居高位的人——可是,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桃曼。
      桃曼迎了上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左右顾盼,眼波流转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殊的神色,见她面上不显波澜,心中已有计较:“既然您是知秋剑的主人,那么便是见微的楼主。当初您初至星章之时尚还稚嫩,转眼竟也过去了几年。”
      桃曼的仪态言语都无可挑剔,可是话里话外,都突出自己资历尚浅,不过是依仗“知秋之主执掌见微”的规矩方能上位。云殊忆起初来星章,还是桃曼对自己展露善意,如今时过境迁,不禁也有些唏嘘。
      可是唏嘘归唏嘘,总不能第一次交锋便落了下乘。
      云殊心想,看来她此前还是思虑不周了。她只以为自己尚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要断绝权势的诱惑,至少也不致被卷入是非——可是她忘了,不仅是她可以选择,别人也同样可以。拒绝见微,便安全了吗?未必!至少……见微的人明了她的身份,可是她却不见得可以掌控见微的动向,倘若见微中心有不服的人采取了过激的举措……后果不堪设想。
      再思及师兄对她说的所谓驭下之术,她越发觉得,此前她到底是眼界浅薄了。于是云殊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来:“桃曼姐这是哪里的话!云殊资历尚浅,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得到知秋的认可。眼光浅薄,资质平平,怕是不能服众。”
      “楼主切勿如此!”一旁白发苍苍的老妪慌忙阻止。她手中竹杖一杵,颇有些生气地望向众人:“见微楼中的规矩,莫非要我竹婆子再说一次?见微已经势微多年,不曾出世,好不容易知秋出世,你们竟欺幼主新立!”
      “晚辈不敢!”
      “尔等莫非忘了,”竹婆婆威严道,“我主可是百年难见的天灵之体,前途不可限量!况且,知秋剑的主人,有哪一任是籍籍无名之辈?”
      “婆婆不必如此。”云殊扶住了竹婆婆,“晚辈确实资历尚浅,只怕不能当此重任。”她看出了竹婆婆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微笑道:“可是既然当此声名,断没有逃避的道理——还请诸位辅弼于我!”
      “或许今日之云殊尚不能服众,可是必当在其位谋其政,与见微共进退;假以时日,使见微重现于天下!若云殊无能,亦绝不忝列,必另择英主,以振见微,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原本见云殊眉眼青涩,多多少少有些面服心不服,却没有想到他们那些小心思被抖落出来,更没有想到云殊竟不以为忤……还没有上位便商量着退位的主子,他们还真没见过。
      于是一众主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名为“兴致”的光芒。
      有趣,实在是有趣……大概身为见微中人,都无法逃离这种好奇心,又或许是他们或自信或自负地觉得,即使是翻覆天地的风浪,也终究可以被压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旁观与等待。
      “我等皆无异议。”众人皆俯身行礼。
      所谓天灵之体的云殊,会成为一个怎样的见微之主呢……啊,真是期待啊。
      云殊环视了神色各异却都还算得上平静的众人一眼,心中暗自记下了他们的反应。看来……算是初战告捷。
      于是一行人又大致商议了后续事宜,才散去了。
      云殊目送他们离开,方转过身来,对桃曼说:“算上资历,我当称您一声前辈,可是如此实在显得不太亲近,不如今后我便唤您一声‘桃曼姐’如何?”
      “这可如何当得起!”若说桃曼此前还存了些许试探的心思,现在便也收敛了七七八八。且不说竹婆婆实力高强又衷心得很,这云殊也是天灵之体,修为长进一日千里,心思偏偏还又多又深——挑衅这种人,实在是下下策。
      偏偏云殊似乎是不在意的样子……可在六合楼多年,桃曼已经知道,表面功夫最不能轻信。她只后悔一时狭隘又心急,这才做了出头鸟,只得惴惴不安地含笑应了,又亲切殷勤地将云殊送了出去,知会楼内上下,无论何时都不能冲撞了这位贵客。
      云殊微微颔首,与她告别,径直往星章阁方向去了。
      或许是这番明里暗里的较量实在是久违了,云殊竟觉得有些疲乏。于是她回到天玄峰后,便跃上了那株琼花树,拣了一根称心的枝条卧了上去。
      这次算是暂时威慑住了众人……可是多多少少是因为他们原本便存了轻忽的心思,再加上竹婆婆一心扶持,才险胜一局。云殊倚在琼花树的枝干上,回想起早晨的情景,不禁心绪繁杂。
      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质疑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那人会是桃曼。
      可正是这种有准备,反而让她更觉得无力——身份高低的改变注定也会改变其他东西,她固然明白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仍然不由得有些惆怅迟疑。
      云殊不仅不讨厌桃曼,反倒十分欣赏。她自己此前便因为所谓规矩被束缚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有能者居之”的想法。只是据她所知,桃曼在见微也待了许多年了,此前见微内部虽然暗流汹涌,表面上不也不兴波澜么?若真要上位,也不是一朝一夕或者趁着她羽翼未丰便能扶摇而上的……果然,这是欺自己根基尚浅了?
      这只是第一天,以后呢?她今日已经表明态度,今后会时时管理楼主事务,这当然是一个收服人心展现能力的机会,可是见微的事务,一定不会像在俗世打理几间铺子那般简单。见微既然可知天下事,自然亦需要遵从天下事的规则——许多事情恐怕便不仅仅计较表面的得失,得考虑各势力盘根错杂的关系。
      她固然明白兼听则明的道理,可是她执掌见微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张扬。纵然自己摸索会跌跌撞撞,可一旦失败便再无回转之机……也只能以求稳为上了。
      云殊这么想着,觉得倦意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当初在鸣凤山庄,哪里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站在这个位置上?真真造化弄人。

      在其位谋其政,见微的事务必须熟悉,她也需要时间与众人磨合——见微有多令人垂涎,便有多危险,而尚未被众人接纳的新成员最危险了。自然不能招摇地禀明真相,好在此前她带师弟师妹去东桑,师父他们对自己还是比较放心的。
      云殊虽然在星章阁年岁不算长,可是由于修为称得上出众,行事又素来沉稳,师长也从不拘束她。穹灵秘境开启便大概在半年之后,出外远游以增长见识,师父也一定会鼓励的。加之她初悟道,正应多观多思,故而当她提出要出外游历一段时日,云攸他们毫不意外地应允了,只是叮嘱她在远游之前,去云晔那里取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云殊便来到了天玄峰……她的储物袋被瓶瓶罐罐塞满,然后云晔满意又带了些嫌弃地表示,如果云殊回来后这些瓶瓶罐罐少了一瓶——他便打折云殊的腿然后再接回去。
      云殊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安抚了因为“徒弟与莽夫为伍”而生闷气的云晔,再三保证自己一定活蹦乱跳地回来,这才被云晔笑着“赶”出去。
      云殊正在门外感慨当个好徒弟的艰难,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阿殊”。
      “师兄?”云殊没有想到云潇竟也在这里,“先前云蓼师兄还与我说,近段时日你时常来灵枢峰……该不会是……”
      “我身体并无不适,也不是修炼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云潇一眼便看出了云殊的担心,进而解释道,“只是近来对医术有些兴趣。”
      “师兄莫不是来见云含师叔公?”云殊见云潇衣角沾了些尘土,便猜到了一二。
      说来天玄峰中,除了云晔,还有位师叔公云含。云含性情惫懒,久不问世事,只是因为舍不得后山花草,才不似其他几位师叔公一般云游。说来云晔师父曾经引见她见过这位师叔公几次,希望他能指点自己这个晚辈一二,可是……
      “此子与我并无师徒缘分。”
      “此子虽然聪颖,可是其心不静。”
      “此子还需历练,点拨之事暂且不急。”
      后来有几次在后山遇上过这位长者,也无非是结伴采过几次药,帮着晒过药草,可是云含却从来没有点拨她一番的意思。不过既然是星章阁的长辈,便断然没有怠慢的道理,云殊从不敷衍拒绝,以致于后来云含时不时还托她留心阁外的珍奇药草起来。
      “云含师叔公怎么说?”
      “师叔公说,要我给他挖草药,再谈其他。”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还是那种熟悉的方式——只是如此模棱两可,看来还惦记着让师兄给他做劳力吧?
      两个难兄难弟相视叹息,又不禁笑了起来。
      “阿殊你呢,我听说你就要去游历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个月吧,”云殊回答,“总不能错过穹灵秘境开启的时间。师兄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出门在外,会多多留意一下。”
      云潇摇头,复而点头:“确实想起一件东西。”
      “希望阿殊回来的时候,锐气一如今朝。”
      这算是叮嘱么……真是隐晦的关心啊。云殊笑着点了点头。

      “明殊公子,请随我来。”
      明殊微微颔首以示谢意,便由桃陵引着往六合楼后院中的密室走去。不错,离开星章阁来到六合楼的她,又恢复了“明殊”这个名字与他人相交,虽然“明殊便是那星章阁中的云殊”之事对于见微中人称不上是秘密。
      她与方芫联络后,便来到了六合楼。虽然她已经接任见微楼主,可是在处理事务上,却还一无所知。于是她主动提出,先巡视见微下的各产业,顺便认识见微的结构和主事人,而桃曼手下的六合楼,便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她已经将六合楼这几年的账目核查完毕,正要与桃曼商榷。六合楼的账目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桃曼眼里可素来容不得沙子——然而既然想笼络人心要立威立信,可不能毫无作为。
      明殊坐在桃曼的面前,能够感受到桃曼的目光近乎放肆地流连在她身上,缓缓放下了茶盏:“桃曼姐,账目我已经看过了……您不必这样看着我,账目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若什么也不做,我来此便毫无意义吧。”
      “您……这是有意指教一二?”
      “指教谈不上。”明殊的姿态极优雅又极自然,“我也不会仅仅因为过剩的表现欲去指手画脚,毕竟您经营六合楼多年,六合楼对您自然是不一样的。”
      “您言重了。”
      明殊微微一笑,表明自己并不介怀:“不过我在查阅账本时发现,在星章,灵药酒等增进修为的菜品酒水供不应求,而在净土,卖出的似乎都是卖相好定价高的?此前我去东桑等城,发现他们还是很依赖当地的酒楼茶肆,不太青睐外来的六合楼。”
      “星章的情况我便不多说了,而净土不同。那里灵气本就比星章充沛,又经过几大世家多年经营,十分富庶,摆酒宴斗富的,也是层出不穷千奇百怪。”在商言商,桃曼也放松了下来,“不怕您笑话,我曾经想过将六合楼在净土发展起来,可是……净土之人十分排外,最终是铩羽而归了。”
      “可是六合楼的菜品确实是于修习有利,所以虽然不能在净土声名远播,却也能正常地运营下去。”明殊想到了在霁阳和东桑的酒宴,又想到即使是净土,也有荒凉破败之地,突然挑眉看向桃曼,“想不想在净土看到六合楼酒旗张扬的样子?”
      桃曼有点愣。
      “在净土的那家六合楼,全部提价。别人家是什么价钱,我们便绝不比他们低。”明殊含笑看着桃曼,“他们想要贵的?那便给他们最贵的。让厨师在菜品的色和香下下功夫,加大对高档菜的供应……我记得净土还有不少荒地,在那里开垦庄园,我想弄到僻静远郊的地契应该不难。记得顺便接济一下当地不富裕的人。”
      “至于星章的六合楼,现阶段只要注意把控菜品的功效便好,有机会可以考虑和金不换这种门派合作一下……在星章阁之西可以考虑再开一家店……”
      明殊与桃曼商榷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将细节也确定下来。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冷静又最大胆的商人,”桃曼斟酌着说,“你说得没错,不过是投其所好。我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人有冲劲。”
      “只是珍之爱之,过犹不及罢了。”明殊起身对她颔首道,“您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灵铢……还是放到储物袋里才能安心呢。”
      “说得也是,但是这次,我赌我不会输。”
      于是明殊辗转星章净土,大大小小事情经手,竟也不觉得劳累。六合楼竟果然在净土的弗灵、咀英两城顺利地开了张,账房回来给桃曼禀报时这个人都是结结巴巴的。
      果然是盆满钵满。
      “明殊啊,你倒是比方芫更应该去金不换。”翻看着账簿,桃曼如此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啧啧称奇,“那里的人一定会非常器重你。”
      “是吗,”明殊看了她一眼,“可是我觉得,比起挣钱,我更擅长……确保没有人敢来抢。”
      明殊的眸光轻轻柔柔:“那么,这一关我算是通过了吗?”
      “自然。”桃曼舒了口气,“虽然有些舍不得你,可是我想流飒那里一定也等得急了。不过,主子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净土时,能感觉到时不时有人观察,其中有一些面孔还有些眼熟。何况我并不觉得,世上有白吃的午餐——见微这么多年没有楼主,不仅仅是因为知秋不出世吧。”
      “真敏锐啊。”
      “见微的结构,是我见过的势力中最松散的。”明殊微微摇头,“可是也是最有力量最有生机的。因为倾注了心血所以不愿让他人染指,因为自信与骄傲所以不能容忍旁人轻忽,这也是人之常情。见微的主事者出去,都可以是震慑一方的强者,可是为什么你们愿意留在这里呢?敛起羽翼,藏起锋芒……还是说,隐藏正是你们渴望的?”
      “您说出这番话,倒是很像见微的人了。”桃曼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不过就这样告诉您原因,岂不是十分无趣?若您找到了答案,我倒是很乐意为您判断对错。”
      辗转来到桃曼告知的地点,正是……
      一间棺材铺。
      日薄西山,棺材铺在昏黄余晖的照耀下……分外冷清。
      不,说冷清或许太温和了,准确地说,是极凄清荒凉。明殊想到桃曼取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信笺交给自己,说“顺便代我问候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深深地叹息——
      “笃笃笃——”
      敲门声想起。
      “有人吗……我找流飒……”

      星章阁中却并非这般“祥和”。
      “你说,云殊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云必倒在地上,气息还有些紊乱。他努力扭过头去,看向云通。云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龇牙咧嘴地按住了自己的膝盖:“云殊师兄去云游去了,哪能这么快回来。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撑到云殊师兄回来的时候。”
      “唉,你说,都是人,云殊师兄是怎么在云潇师兄手下走过一百招的?”
      “呀!云潇师兄,我们没偷懒,这就起来接着……欸?”云通一点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不想云潇匆匆从他身边掠过,直往正玑峰顶而去。
      “看来,是没有看到我们,太好了……”云通松了口气一般地瘫倒,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说,云潇师兄这么急匆匆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还是先想想等云潇师兄过来怎么从他的剑下躲过去比较合适。”
      正玑峰上,经穹殿中,云潇对着净室半跪下来。
      “师父,是我。很抱歉在您闭关时前来打扰,可是……我母亲族中临时有些麻烦,所以我想临时离开星章阁一趟,请您应允。”
      “一切小心。”净室中传来了云攸的声音。
      “是。还有一事……倘若我不能在穹灵秘境开启前赶回来,希望可以将我的名额给其他弟子。”云潇对净室颔首行礼,便离去了。
      “云潇师兄?!”云通等人惊魂甫定,便看到云潇落到了自己面前。
      “你们在阁中好好修习,不可懈怠。”云潇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凌空离去,徒然留下几个师弟不知该喜该悲。
      一日,两日,三日……转眼一旬过去了,穹灵秘境开启的日子也近了,可是云潇和云殊都还没有回来。一群人原先只是对云潇的离去有些疑惑担心,可是偏偏云殊也不在星章阁中,不觉也担忧起云殊来。
      而原本只打算在外“游历”三个月的云殊,在见微遭遇了此生以来最严峻的危机——她早该知道,她要去穹灵秘境这种事情是瞒不过见微里一双双眼睛的,而在她获得见微中众人的认可后,久为立新主的见微彻底陷入了盛大的欢欣之中……
      以致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竹婆婆等人,她现在对外还是星章阁弟子,便应该回到星章阁,与师父他们一道去往穹灵秘境。
      于是,等她通过重重考验,回到星章阁时,竟已经是四个多月之后了。
      “殊师弟,你回来了!”正玑峰下,云岫十分高兴地来迎接她,可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云岫的迟疑自然瞒不过云殊,云殊问道:“师姐,怎么了?你……有心事?”
      “唉,殊师弟你刚刚回来……这次穹灵秘境,云潇师兄不会去。”
      “师兄不去穹灵秘境?可是我此前与他谈起时,师兄明明很期待同去秘境的,”云殊安抚着脚边的寻梅,回过头来看向云岫,“怎么突然决定不去了?师姐你可知道原因?”
      “我实在不知,”云岫摇头,“不过师兄似乎很急,匆匆见过师父便离开了。于是师兄的名额便由云蕴顶上了。我先前见你迟迟未归,还担心你会误了时间,也不能同去,所以有些苦恼。虽然师兄不能去……但是好在你回来了。师父这些时日一直在闭关,既然你回来了,便去见见师父吧。”
      “好。”云殊点点头,对云岫笑了笑,“那师姐先把寻梅带到后山喂些药草吧,这一路上实在是辛苦它了。我这就去回禀师父。”正好,无论是此行的感悟,还是云潇突然离开星章阁错过穹灵秘境的原因,她都有些在意。
      “师父,弟子回来了。”云殊在净室外颔首一揖,可是门内并无声响。云殊不禁有些疑惑——方才云岫师姐明明告诉她,师父一直在净室中闭关,并未离开啊。
      以师父的修为,她中途通报也不至于无法察觉或者因被打扰而阻碍修炼,此前她有几次在师父闭关途中替其他几位师父传话,师父也都一一应答……师父该不会是闭关出了什么差错吧?云殊不禁有些担心,思忖再三,还是分出一缕神识探进去。
      净室中确实有一个人……可是这气息……不是师父!
      云殊有些不安。方才她在正玑峰,丝毫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那么……此人必然一开始便在师父的净室之中!无论如何,云岫师姐并未发现此人,可见其修为不俗。这种人……只怕已经发现她的神识试探了。她略微思忖,再次躬身道:“弟子云殊,求见师父。”
      果然,净室的门扉微微打开。
      云殊趋行而入,只见绘了白雪红梅的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身影。
      “你是谁!”云殊并不迟疑,一剑刺出,直逼那人面门而去。那人却并不恐慌,只是伸出双指,便钳制住了云殊手中的知秋:“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大?如此急躁,可无益于修行啊。”
      方才云殊远远便感知到了,此人虽然在净室之中,可是师父闭关时绝不会有外人进入,况且师父素来不喜邀外人入经穹殿中,现在她丝毫无法感应师父的灵力,此人却出现在师父的净室,又藏头露尾不愿见人,着实可疑。
      “阁下修为高深,必然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又何必遮遮掩掩地训诫晚辈,”云殊并未收势,“至少也让晚辈看清您的面容,也好回禀家师。”
      “呵,你倒与你师父情谊深厚啊。”那人阴晴不定地轻哼一声,似乎是找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带了三分炫耀和恶劣地笑了起来,“如此,便好好看看我是谁,再与你那无能的师父回禀吧。”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云殊不禁心头一窒——此人,不是云攸又是谁?!
      不,不对!若真是师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此前又何必遮遮掩掩?此人必不是云攸。云殊迟疑不过一瞬,复而握紧了知秋,竭力平静下来,与那人对视。
      那人似乎不大满意云殊的反应:“怎么,见到我还不将剑放下么?”
      “前辈不请而来,想必是超脱之人,又怎会在意云殊这点失礼之处?”云殊眼睛毫不动摇地望着那人的双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云殊见识浅薄,请教前辈名讳。”
      “云攸虽然为人迂腐。教出的徒弟倒确实不错。”那人也不见外,大摇大摆地坐下来。
      那是师父最喜欢的梨木榻……云殊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出声——这人似乎对师父的净室十分熟悉,他是谁……又来到这里多久了?!她不过是借出游去见微主事,怎么回来之后师父这里竟出了这等大事?云泊师父他们知道么?不行,不能自乱阵脚……
      云殊抬头看向那个自在得过分的人,露出了一个进退得宜的微笑:“那请前辈自便,我先去与师父通报一声……失礼了。”
      看着云殊匆匆离去的身影,那个人突然捂住眼睛,笑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错漏,果然时不时检查总能找到可以修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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