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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穹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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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室中那人与云攸一模一样,可是无论如何,云殊都不认为,那个人便是师父。
只是星章阁阁主无缘无故失去行踪,而他的净室中出现了一个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人……这种事情是绝不能张扬的。云殊当然想过去找云晔等人过来确认那个人与师父的关系,可是……即使是这样,也太冒险了。
云殊努力冷静下来。这个人并没有恶意——否则云岫师姐早就……毕竟即使是自己,对上那人也无丝毫胜算。何况,这人与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绝不会是巧合。有什么办法……对了,沧海!师父的佩剑沧海一定可以引她寻到师父!
云殊折返回去,手中暗暗聚起灵力。幸而神剑有灵,她侍奉师父几年,沧海亦已经熟悉了她的灵力,不至于毫无回应。
只是若在平时,沧海应该已经飞至她面前了,怎么今日……
云殊回头一望,彻彻底底地僵住了——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她的呼吸一滞,可是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地手执沧海——不,他是故意的!斗转星移,以灵唤之……云殊暗自掐诀,沧海微微一动……
却也只是一动而已。
那人执剑极稳,而沧海也似乎并不排斥他。
沧海是何等高傲的神剑,云殊想到那种可能性,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沧海不可能迫于威压便认旁人为主,莫非这人果然是师父?可是,既然是师父,又为何说话如此模棱两可?兴许……是闭关时出了差错?不对,即使如此,也不该探不到师父的神识啊……
云殊正兀自沉思,突然听到云墨大声呼喊:“云殊你这小兔崽子,可算是回来了——欸,云攸师弟你出关了?正好与你好好讨论一下,云潇的名额由谁顶上去的事情。”
看着“云攸”与云墨一同走远,云殊不禁微微皱眉——连云墨师父都没有发现异常么?!这……该如何是好!
经过七峰峰主的讨论,最终决定,既然云潇不能及时回来,那么去穹灵秘境的机会便让云蕴顶上。云殊恭喜了云蕴,可是心中越发忧愁——连医术精湛的云晔师叔都没有发觉师父不对劲,她若是贸然挑明此事,恐怕适得其反。
云岫却是毫不知情。她与云华给云殊等人准备好了行囊,笑眯眯地为他们送行。
鵷雏欢快地鸣啼,云殊跟在“云攸”身后踏上了鵷雏的背脊。因为云潇未归,于是鵷雏之上,只有这“师徒”二人。鵷雏高高扬起尾翎,“云攸”竟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这下鵷雏愈加兴奋……它的歌声显得愈加愉悦了。
这人……绝对不是师父。
可是她甚至不能言明自己的担忧。
穹灵秘境据说是九重天为坍塌的一隅,其中包罗万象,这正是每次只有菁华会武前五十名才能进入的原因:一则秘境之中祸福难测,危机重重;二则秘境需要八位化神期的修士合力方能开启,自然能进秘境的都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
而她的师父云攸,正是难得一遇的奇才,已经修炼至天人境后期,再进一步,便是传说中的飞升仙人之境。星章阁无人敢欺,很大程度上与云攸修为深厚难以撼动有关。自云攸继任星章阁阁主以来,穹灵秘境开启均有云攸出席……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这个时候,星章阁阁主绝对不容闪失。
她只能近乎心怀侥幸地寄希望于这个人对星章阁没有恶意,也没有搅局的恶趣味。
正当云殊忧心忡忡,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殊儿,你怎么一直在发愣?”
“云攸”的目光沉静而温和——而沧海,则静静地悬在他的腰间。这个人的神识……果然不是师父。可是他却可以驾驭沧海,驱使鵷雏……她原本几乎要怀疑此前的判断是否仅仅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可是鵷雏欢快的鸣叫提醒着她,面前这个似乎十分愉悦的人绝不会是她的师父云攸。
“没什么,徒儿只是在想,穹灵秘境究竟是怎样的呢?”云殊敛下目光,微微低头。
“穹灵秘境啊……为师在年少时倒是去过一次,与故友。”云攸有些怀念地微微眯起眼睛,“秘境之中千变万化,确实叫人受益匪浅。”
“如此,云殊确实要为师兄可惜了,”云殊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师父,师兄是因为何事不能前来?”
“潇儿说家中有些急事,见他难得焦灼,我便没有细问。想来恐怕也是楼家那群不令人省心的……”云攸似乎自知失言,“以潇儿的能力,我倒也不这么担心。只可惜穹灵秘境一甲子才开启一次。”
看来……“师父”的记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师父云攸应该知道的事情,眼前之人都清楚,而且甚至对自己也并未过于设防。偏偏只是性情大变么……云殊微微沉吟。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起来了。
穹灵原本是一个极荒芜的地方。
据说这里是距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如今九重天已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可是穹灵却作为净土灵力最充盈又最神秘幽杳之处闻名。
“不愧是穹灵!”云蕴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灵气果然比星章充沛多了!”
“净土的灵气虽然比星章充沛,可是灵力不是决定修为的唯一条件。”云菁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失笑,“有许多东西,比天赋与外力更重要。”
“师父,我知道了。”云蕴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不是说穹灵秘境开启的时候都很热闹的吗,可是这里空荡荡的啊。”
确实……不过与其说是空旷,还不如说……
云殊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几位师父,掐指一探:“师父,我们这是没有真正进入穹灵?”
“正是。”云攸长袖一展,仿佛迷雾散开一般,眼前突然有了颜色。
“这是……”云蕴的眼睛微微张大,“这莫非是师叔的绝技乾坤一折?”
云殊脸色变了。
据说没有乾坤一折无法破除的迷障。世人皆以为乾坤一折,虚实乾坤,却不知其并非幻术,也称不上什么技巧,只是利用强横的灵力击溃牢不可破的屏障罢了。正因为不是技巧,所以云殊更是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的师父云攸不是能够轻易伪装的,或者说,倘若有云攸那般的实力,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何须伪装?可正因如此,师父更是不可替代的……然而,倘若一个人实力、容貌与师父无二,熟悉星章阁,师叔他们甚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和真正的星章阁阁主云攸有何区别呢?!
眼前喧闹的街市,海市蜃楼一般在眼前展开。
云殊收敛了神色,抬手作揖。
“云攸贤弟,这次来得比以往早了许多啊。”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微微颔首,又看向了星章阁随行的两个年轻弟子,“这就是今年要进秘境的两个弟子?云攸贤弟好福气,你们星章阁果然是人杰地灵。”
“哪里,依我看,几位贤侄到底比这几个顽劣弟子强些。”
“云攸贤弟太客气了,那几个皮猴子可禁不住夸!”那人摇头大笑,“看我,都忘了你们一路劳顿,想必是有些疲乏了。诸位请随我来,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的下榻之处。”
一行人妥善安顿下来。
“你还真是狠心,”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果然,看到那个孩子让你想起顾芜不是吗?明明可以阻止度明,却偏偏让那孩子以身犯险,平息事端。瞧瞧她一脸慕孺之情的蠢样子,完全没有她平时的机灵劲。”
没有听到期待中的回音,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喋喋不休起来:“啧啧,该说什么呢,那孩子不愧是顾家的人,不过比她那窝囊的父亲强多了。为了自己顾芜可是抛下了所有……果然,孩子有个母亲就是不一样,不是么?”
“闭嘴!”云攸皱紧了眉头。
“啊,终于恼羞成怒了。果然,只有提到那个女人,你才会如此心绪不宁。”
“我没有。”
“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我说,你不是很能明辨是非吗,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而糊涂了?”
“你闭嘴!”
“呵……”
自责与羞恼通通袭上心头,云攸只觉得喉头腥甜阵阵上涌。他封住了自己的几处大穴,眸中明明灭灭沉浮不定。良久,他的嘴角渗出一缕血来。
他艰难地侧身,在屏风后露出的铜镜一角,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苍白一笑,形同鬼魅。
云殊立在门外,良久,她深呼一口气,在云攸的净室外布下了阵法——现在的云攸,心神混乱,已经无暇顾及他人窥伺,甚至连自己就在门外都察觉不了。
她当然不觉得当初师父没能及时阻止度明是因为出于厌恶生父顾芜的私心,毕竟术业有专攻,师父虽然修为高深,可是于幻术并不精通。何况倘若师父当真介怀,也就不会在鸣凤城的大火中救下她了……然而师父似乎非常在意这件事情。
师父当然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正因如此,许多他们不以为意的东西,对于师父却是难以逾越的。
云殊叹了口气。
她已经查阅了拓印的藏书,却发现相关医案实在寥寥。只在一本残破的手札中,查到了一星半点相关的记录:“殷家子……殷路尝困于心魔……朝起尚能识亲友,而暮时……伤人盖为心魔所惑。”
心魔所致?也是,这种隐秘之事,多少令人羞于启齿,何况修士多心高气傲,恐怕更是耻于谈及此事。
她现在可以确信,师父绝对不是被其他修士的残魂附身。而且,另一个“师父”——姑且这么便宜他——对所有人都十分熟悉,对星章阁秘事也如数家珍……纵然行事放诞,却也并未逾矩。
想到在那人维护星章阁不肯让步的样子,云殊的心情复杂极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师父”,好像也只是做了师父出于各自考量未能从心的举动罢了。或许他真的只是师父遗落的一部分?
这个想法确实让她吓了一大跳。这样想,是对师父的不敬与背叛吧?回想起师父努力压抑住不让那个人出来的情景,云殊不免愧疚。可是如果她所料不错,这并非是魂灵附身,而是分魂之症。或许,叫裂魂更恰当一些。
如果消除了另一个灵魂,师父会恢复如初吗?可是如果那个灵魂是师父的一部分呢,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事关重大,容不得她去赌,可是师叔伯们丝毫没有察觉异常,就算和盘托出,又有几人信她?即使师叔伯们愿意相信这个惊人的消息,另一个师父若不显于人前,反而误事。倘若那个灵魂就这么沉寂下去,必成隐忧。
思来想去,云殊觉得自己除了静观其变,竟没有别的办法。
说不惆怅是不可能的……在秘境入口处,云殊尚且还有些心不在焉。
“云殊,你怎么了?”云蕴用胳膊肘戳了戳她,“你该不会是太兴奋昨晚没睡好吧?”
兴奋倒是真的,没睡好也是真的,可是因为兴奋没睡好……唉,昨夜不死心地翻阅书卷,云殊只觉得脑中有些昏昏沉沉。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高处——云攸站在那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日师父云攸要主持穹灵秘境开启的仪式,所以来送行的是云菁。云菁细细叮嘱了一番,便目送两人的身影隐没于一片空茫中。
“谁?!”云殊拔剑抵住了那人的脖颈。她彻底清醒了过来,细细打量着眼前手足无措的人——原来是个披头散发的老翁。那老翁双目圆睁,不住地挥着手,见她没有将剑移开的意思,小心翼翼又畏畏缩缩地看着她。
这人是谁?云殊不禁疑惑,此前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在穹灵秘境之中……她伸手一探,确定这不是幻象而是活生生的人,越发觉得奇怪——此人看着似乎并无灵力波动?看着那人狼狈的样子,竟像个人畜无害的凡人而非修道者。
可是,若非修道者,他又是怎么在危机重重的穹灵秘境中存活下来的?她可不相信什么巧合。正在她寻思如何试探,他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你欺负人……”
“我欺负人?”云殊轻笑一声,剑刃又近了一寸,却没有留下一丝血痕,“既然你说我欺负人,我也不好辜负了这恶名啊。”
辞止彻彻底底僵住了。大概是没有想到云殊竟是这种反应,他雪白的胡子猛然抖动起来:“你你你……莫不懂得尊老敬贤的道理?”
“如此,晚辈请教前辈名讳。”云殊含笑望向他,眼中是十成十的诚挚恭敬——手上也是十足十的不动如山。若不是脖颈处还架着利刃,老者几乎都要相信眼前是个谦卑求教的后生。辞止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姓殷。”
云殊的手极稳,辞止只觉得脖颈处寒凉彻骨,却一丝一毫没有伤着。他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却还真没见过这种晚辈——眼里的诚意做不了假,可是手上的利刃亦握得极紧……好在亦是极稳。
殷?这个姓氏倒是少见……不,似乎有些熟悉?可惜眼前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知秋收敛在衣袖之下,云殊不动声色地稍稍移开些许,露出了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原来是殷前辈,失敬了。不知您可知道这是何处?”
“你这后生竟不知这里是何处?”果然那人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那你是如何进入穹灵秘境的?!”
果然,这位“殷前辈”不仅是一个修道者,还十分了解穹灵秘境。云殊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正是晚辈想请教您的问题。”云殊十分客气地微微颔首,“穹灵秘境必须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合力开启,那么,您是怎么进来的?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您在这里逗留多久了?”
失策了!辞止心中叹息,这下他倒是被一个后辈彻彻底底探了底。只恨他身患恶疾,时而浑浑噩噩……他定下心神,知道眼前的后生绝非可以轻易糊弄之人,半真半假道:“我大约一年前来到此处,谁知进来容易,出去却是不易。若是这位小友不介意,可否……”
“前辈既然开口了,晚辈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云殊一双眼睛浸在明明灭灭的霞光之中,“还请前辈伸手——我方才发现您的脉象有些奇怪。”
“你……会医术?!”
“略通一二。”
这位殷前辈似乎很是激动啊。指尖搭在老者腕上,云殊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寸关尺三脉皆有力,却探查不到丝毫灵力……等等,脉象变了。这……轻按不得,重按乃得脉沉无力……不,脉象又变了!
云殊皱了眉:“前辈您可知道自己中毒了?幸好您修为深厚,才能压制……前辈您能听到我说话吗?!”凌厉的掌风从耳边擦过,她忙躲过辞止的一击,眼见他状若癫狂,便知道这是又毒发了。
云殊指尖银针一闪,封住了辞止的穴位。辞止疯狂地挣扎着,口中已有白沫泛出,力气却是惊人。云殊无奈,只能将他打晕——眼下可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云殊一把将老者背起,心中默念了几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唉,帮人帮到底吧。
等到辞止醒来,他发现自己眼前是摇曳的火光。他心头一跳,翻身起来,便看到先前遇到的那个少年正坐在他面前用树枝拨动火堆。两只药罐子晃晃悠悠悬在火上,散出焦苦的药味和清甜的气息。
见他醒了,那少年又拨了拨火堆:“前辈您醒了?来,把药喝了吧。”
“你……”辞止按了按脑门。这不是他第一次因为毒发失控,却是第一次被人中途抑制了毒发。这个少年医术如此高超,究竟是什么人?!
“殷前辈?”少年伸手在他眼前微微晃了晃,“就算您还想睡一会儿,也得把药喝了。”
辞止喉头发干:“方才情况紧急,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少年似乎是笑了笑:“我姓安。”
却没有通报姓名的意思。
安?净土也好,星章也罢,没有听说过这个世家啊?这人与自己萍水相逢,真的要吃他给的药么……也罢,原本就是捡来的性命,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他就再赌一次!
辞止觉得眼前一晃,那少年已经将药罐端到他面前:“前辈难道是怕苦?您……难道是要吃糖么?”辞止无奈——他这个年纪的人,岂会怕苦?可是那少年似乎大有认真追究的意味,无奈,他只能将那黑乎乎的药汤一饮而尽。那少年仔仔细细又望闻问切一番,便由着他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辞止觉得胸头堵滞的情况缓解了许多。天色微明,他竟一觉睡到天光,倒是少有的安眠。那姓安的少年端端正正在他十步外打坐,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的。
他看此人年纪虽小,医术却是高超,虽然自称姓安,可些许只是随口胡诌的。看这人嘴硬心软,举手投足优雅自持,想必是哪个大家族出身的公子……莫非是木家人?
辞止移开视线,开始盘算起来:虽然他与这少年不过偶遇,谈不上信任,但也正因如此,这少年没有害他的理由,否则便不必多费气力相救了。
反正他已经毒发几次,就当死马作活马医了,辞止心想,若有机会活着回去……唉,且不谈这个,在这穹灵秘境中便对这少年关照一下罢。
明天便和这小子说一说吧……辞止下定了决心,竟模模糊糊睡着了。
辞止的呼吸清浅而平缓,云殊闭着眼睛勾起了嘴角。
云含师叔公一直说她经验尚浅,不肯传授她本门九针针法。她虽然在藏书阁中琢磨了一番,也算有二三心得……可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尚没有付诸实践过。如今她身在穹灵秘境,又恰好遇上一个中毒的前辈,若是袖手旁观……她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只是她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即使她仗义相助,辞止也怕是不会领情……还不如让他求着自己出手相救。反正她看这殷前辈出身不凡,若有法子,也不至于流落在这穹灵秘境中。她观其脉象,是已经中毒将近六七年了,若非修为深厚,早就撑不住了。
这位前辈中毒这么久的时间,竟也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一声不响待在穹灵秘境中,莫非有仇敌在外?云殊转念一想,便是有仇敌,也与自己没有干系……难得离了云含师叔公和云晔师父,又碰上了如此难得的病例,若能成功……救治师父也能再多一层把握。
方才那位前辈已经醒了,她也没有出面挽留,可是那人丝毫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看来……
可怜辞止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小辈,还犹自庆幸,哪里知道自己早已经被算计得明明白白。于是此日清晨,辞止言辞恳切地提出了与“安异”同行的要求,而“安异”亦自矜其医术,大有不解此毒不罢休的架势,每天针灸汤药连番上阵,硬生生控制住了毒素催发——辞止竟可以稍稍运行体内的灵力了。
当然,代价是他意识混乱似乎较为频繁。不过按照辞止的说法,此前他浑浑噩噩不知何年何月,现在有人能在一旁告知他自己的状况,已经很好。
“不行!”云殊摇头,“既然是我的病人,只是到这个地步便满足了?我说要治好你,便一定要治好你。你等着,我再去把药方改改。”
“呵……安异小子,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辞止突然笑了起来,“别人来穹灵秘境,都是为了机缘,你却在照顾我这个病入膏肓之人。我知道,我中毒的日子太久,就是你将我治好,我内里也亏空得差不多了……”
“那不叫治好。”云殊纠正了他的说法,“来,把这碗药喝了。若您觉得愧疚,便活得长些,再把药钱给清了。”
“咳咳咳,吗、真是有趣,”辞止驾轻就熟地将汤药一饮而尽,“你就不想知道……”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云殊接过药碗,“无论您是一时失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便启齿的理由,都没有差别,我也不大关心。毕竟,知道的秘密越多,越麻烦。”
“你来穹灵秘境,却因为老夫误了事情,老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如赠予你一件信物……”
“还是不必了。我家中长辈曾教诲过我,施恩绝不要图回报。”
“这是什么道理?”辞止不禁失笑。
“若真心想要回报一二,绝不会因为推辞便作罢;可是作为施恩之人,若是自恃恩惠便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贪图小利损其身的人,不可胜数。”
辞止笑不出来了——所以,倘若他的诚意到此为止,便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了?偏偏安异说得坦坦荡荡,他连反驳也做不到……这究竟是哪家教出来的孩子?!
“说起来我只能在穹灵秘境中停留三个月,可是您的病情……您可有什么打算?”
辞止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云殊亦不再多言——辞止亦没有再提。老者与少年似乎是就此事达成了某种共识。
直到,一个自称“苏念”的年轻人作为这位“殷前辈”的亲眷找到了他们,要求将自己病得不轻的伯父带回家去。
彼时,辞止正是神志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辞止这个名字真是凝聚了我满满的恶趣味……
P.S. 一开始发成了2.0版本,后来发现应该发2.2版本……不小心存错文件夹的我真心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