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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贺春 ...

  •   虽然年关将近,可是正玑峰上,仍是一片清寂。
      云岫看了气定神闲看书的云潇一眼,知道想要稍稍做些装饰的想法又没了着落。看着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淡青色窗幔,云岫叹了口气。若是殊师弟在就好了,至少也能一同说说话啊,偏偏师弟在密室闭关……云岫越发郁闷起来。
      “师兄师姐!”云华探头探脑地望进来。
      云岫一看,今日云华穿了一件红绫短袄,越发显得古灵精怪。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云华奶声奶气地向云岫做了个揖,惹得云岫笑得弯下腰去。
      云岫将三只红包放在云华手心。云殊闭关之前便备下了三人份的红包,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殊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如尘啊,云岫不禁有些感慨。师父和师兄都疏于交际,殊师弟来了之后,正玑峰热闹了不少,原先对云潇敬而远之的师弟师妹竟时不时也会来这里串个门坐一坐了——这一年她与其他同门见面的次数,比此前的二十年都多。
      “欸,云殊哥哥呢?”云华笑嘻嘻接下红包,看了看一旁的云潇,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反倒是四处张望起来。
      “阿殊闭关了,还没有出来。”回答她的,是在灯旁看书的云潇。
      云殊在通过考核后便闭了关。修炼至金丹期的她,已经不需日日饮食,于是她潜心修习,只希望能早日修炼到元婴期,压制天灵之体盈润华光的异象。云潇云岫都知道云殊担心什么,于是便由着她在竹楼闭关。
      “莫不是云殊哥哥修炼起来忘了日子?哪有新年闭关的!”云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阿殊一向勤勉。”云潇回答。
      云岫心道,云华只知道云殊为人和善,故而与他十分亲近,却不知道殊师弟修炼起来不依不饶的劲头和云潇师兄不相上下。她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飞雪,思绪也不禁飘远了。是啊,她和云潇便罢了,在星章阁待得久了,师父不在意这些俗礼,耳濡目染,他们也对此并不关心。可是殊师弟不一样。他在俗世长大,那里不是最讲究团圆的么?
      星章阁中的人,身世大抵不太寻常,她早已养成了多看多思不多问的习惯,竟也下意识地没有问过殊师弟的身世。现在看来,或许殊师弟一门心思修炼,也不止因为勤勉而已。
      “可是……马上就要新年了,”云华愣了愣,撇撇嘴,“正玑峰冷冷清清的,也难怪云殊哥哥要闭关不出来了。”
      “可若是这样,春节啊元宵啊就统统对着冷冰冰的石壁过去了,多可惜啊!”云华的脸像只灌汤包一样皱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那样就穿不了新衣服了!也吃不了团圆宴!看不了花灯,也吃不上酒酿汤圆!”
      她眼珠子一转:“哇,云殊师兄这么好的人,居然要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过节,我好难受啊!师兄吃不了,我便代他吃。竹荪排骨汤,栗子炖鸡,八宝鸭,我通通要两份!”
      是啊,虽说用功是好,可是阿殊确实是有些过了。云潇原本对年节并不在意,可是听到云华如此说,又看到星章阁内一众弟子期盼的神情,不禁也多了些许犹疑。
      “云华。”云潇有些不自在地问,“那些菜……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啊!”云华眼珠转了转,“可怜云殊哥哥却没有口福。”
      云岫对云华这个鬼灵精无奈极了。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开,云岫回过头去,竟发现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师兄居然放下了书卷。
      “云岫,我去一趟经穹殿。”
      云岫有些惊讶地点头。或许……今年的新春,会与往年不同吧。

      密室之中。
      云殊正坐冥想,不知疲倦地运行周身灵力。她刚刚结出金丹,可是境界不稳,微微抬起手臂,仍能感知到有灵力轻微溢出的情况。密室中不见日月,光线昏暗,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现在……应该是年末了。她微微闭上眼睛。在星章,新年虽然不是作为团聚之日而备受重视,可是一年终始,日月流转,也是极受瞩目的大事。固然不至于如俗世那般,张灯结彩,可也比往日热闹一些吧,云殊想。正因为如此……密室,恐怕是唯一一个她可以合情合理地独处的地方。
      云殊有些恍惚。
      这不是她在星章阁度过的第一年,却是她在星章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修道之人并不太在意年节,红尘紫陌,都作弹指一瞬,不该执着。可是星章阁中不同,弟子年岁尚轻,自然不可能同老学究一般死气沉沉,年节之时,也是会闹一闹的。
      可是……
      第一年,明殊还没有成为云殊,在琤瑶峰的幻境中打坐三天,然而洞中一日,洞外三月——等她出来的时候,都快清明了。
      第二年,明殊正在成为云殊,忙着准备七峰令之试,只觉得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九十六个时辰,毫不意外地错过了。
      第三年,明殊已经成为云殊,然而她有七个兢兢业业的师父,六位不闻窗外事的师叔,和一众好事的师兄师姐,于是终日夙兴夜寐,不得闲暇。
      第四年,云殊已经成为了自己,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何况因为天灵之体,没有画上符篆,她周身便会有灵力逸出。当务之急,是修炼到金丹期。
      记忆中的甜味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好在星章风俗尚简,也没有年兽的传说,听不到喧闹之声,她想,这样清净地度过,倒也不赖。
      此前几年,浑浑噩噩,忙忙碌碌,可是今年,似乎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她也不得不细细思索,前路何方。若是以往,心有迷惘,总能与母亲,夫人,或者翠缕红翘说一说,可是现在……她只有她自己了。她终于挣脱了一切束缚,可是没有人在原地等她了。云殊想,或许是因为临近故人忌日,她也不由得伤感起来。
      今年她参加了菁华会武,在新秀榜上竟还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认识了许多人,有离经叛道的,也有沉稳持重的……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露出欣慰而满足的神情;母亲大概会一边找鸡毛掸子一边数落她失了规矩;翠缕红翘听了,大概会拍着手叫好,缠着她说这些“赫赫战果”……可是现在,谁也没有。
      谁都不会来。
      许久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还是姗姗来迟,云殊心中的那根弦被扯得生疼。最初的刻骨铭心与恨意过去,只余下隐忍的钝痛。
      幸好……没有人来。
      她突然痴痴笑起来,脸上却是失魂落魄的泪水。

      “阿殊,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密室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
      云殊惊慌失措地抹去了泪水,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无事,怎么了?”
      “是我,”门外那人顿了顿,“你在密室待了有整整七天了,我来看看。”
      云殊这才意识到门外之人正是云潇。方才她一时意识迷乱,沉于旧事,只希望云潇不要察觉。她忙上前打开了密室石扉,密室外的阳光令她一时觉得有些晃眼。云殊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云潇:“师兄,怎么了?”
      云殊想过,若有人在密室外敲门邀她出去,不是云华那个鬼灵精,便是云蕴那个闲不住的家伙,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云潇。见云潇有几分踌躇,她下意识地问道:“师兄,可是师父有什么吩咐?”
      云潇皱紧了眉头:云华不是说所有人都十分期待年节吗,怎么阿殊居然是这副呆呆的样子?虽然师弟很乖巧知礼就是了……莫不是修习到过于执迷的地步?看来云华他们说得没错,他心下叹息,阿殊果然是勤勉过了头。
      “快要到除夕了。”云潇说。
      云殊看到云潇认真的样子,有些不解,她当然知道年关将至——她甚至提前准备好了给师弟师妹的红包提前交予云岫,又早已给诸位师父师叔挑好了礼物。云潇、云岫自然不用说,她早早就备下了给云岫搜罗的珍奇种子和给云潇淬炼回雪用的天河水……至于其他诸峰的同门,她想到了云蕴收到上好朱砂的傻笑,云蓼抱着药碾子爱不释手的样子……
      不,她应该没有遗漏什么啊,云殊皱了皱眉,明明安排得毫无差错……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新年要到了,你还要闭关吗?”云潇见她蹙眉思索,不由得问。
      云殊微微睁大了眼睛。新年闭关……不可以吗?难道说……
      “师兄,我在竹楼里冥想就行的。”
      云潇第一次觉得,师弟过于乖巧听话也令人有些烦恼:“你不打算稍稍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我不累,”云殊露出笑容,指尖涌出一丝灵力,“我刚刚结丹,境界有些不稳,打算再闭关一阵子。”
      金丹期?云潇瞳孔不觉微微张大——云殊从筑基到金丹,竟只用了一年时间。即使是天灵之体,这种速度……他思忖片刻,做出了决定:“阿殊,今年新春,与我去药王谷吧。”
      药王谷?云潇他……与药王谷有什么关系?云殊心中不啻惊涛骇浪,可是又犹疑着能不能直言问询,于是退而求其次地问:“师兄……去过俗世?”
      “药王谷,可不仅仅在俗世,”云潇眼底有些微笑意,卖着关子,“我如何说不重要,你可以亲眼看一看。”
      药王谷人人敬仰,她也好奇极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何况云潇向来与她亲厚,此番邀请,大概也是担心她欲速则不达,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于是云殊有些感激地看着云潇:“那就谢谢师兄了。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云潇见她踟蹰,温和德说,“我已经与师父说了,你且放心。”
      于是两人悠悠然往净土去了,游历了几座净土城池,才来到一处云遮雾掩的山谷。
      这便是药王谷了。

      药王谷下,一片雾色,笼罩着清润的水汽与草木的芳香。药王谷内不能疾行,云潇和云殊以灵力御风,破开雾霭,缓步而行,只听得脚下落叶沙沙作响。
      木莘莘曾经与她说过,药王谷外,终年迷雾茫茫,看不真切,不如鸣凤风光,明秀旖旎。当初云殊囿于礼仪,未能详细问询,也只知道药王谷雾霭萦绕,今日一见,才知道暗藏玄机。林中草木有灵,且不知有多少阵法掩映在林木中——药王谷,确实是个静谧而安宁的乐土。
      “表弟,没有想到你今年竟会回来。”雾霭一敛,从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云殊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仍不免有些许紧张——此人正是木蓁。当初木蓁前往鸣凤城巡查药铺,顺便看望莘莘时,曾经与她见过……时过境迁,只希望他认不出自己才好。
      云潇一向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难道不是你引我回来的?”
      木蓁的神色从茫然变成微讶,又从惊讶到略微自责,最后又归于无奈与平静。他拍了拍自己表弟的肩膀:“果然瞒不过你。”他转而看向云殊:“这位……贵客是?”
      “不必如此,表兄,这是我的师弟,云殊。”云潇看向木蓁,“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木蓁不禁诧异。自己这个表弟有多难以接近,他再清楚不过了。木蓁不由得好奇地打量云殊起来。
      不必慌张,你是云殊,云潇的师弟……明殊已经死去,你又有什么可以慌乱的呢?云殊并不躲闪,对木蓁微微低头一揖:“在下云殊。”
      木蓁觉得,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不,怎么可能呢。他自嘲地笑了笑,鸣凤城他也是去过的,曾经与许多人在不经意之间擦肩而过,实属寻常。大概是那个笑容让他觉得怀念而恍惚,竟让他想起……故人。
      可是他很快想起,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云殊,云殊……
      “你……是菁华会武新秀榜第十二名?与表弟并称‘星章双璧’的云殊?”木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下疑窦稍解。既然是表弟的同门,也难怪关系亲厚了。
      “快进来吧,”木蓁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太奶奶知道你要回来,令我早早迎接。如果她知道你还带了朋友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殊跟在木蓁身后,走过一座石桥,又穿过一小片竹林,行过药圃,才看见一间小庐。
      木蓁躬身行礼:“太奶奶,幸不辱命,将表弟带过来了。”
      云潇与云殊亦俯身低头。
      “快些进来!”一道苍老而慈爱的声音传来,三人相视一笑,便走了进去。
      “潇儿你多年没有来药王谷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夫人不顾旁人的惊呼,快步向云潇走来,“你看你都瘦了,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这次在药王谷多待一阵子吧。”
      “是我不肖,让您担心了。”云潇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虽然表弟多年未回药王谷,可是这次他可还带了朋友回来,算是不小的进步了。不如先入座,再慢慢说话。”木蓁在一旁笑着调侃。
      “哦?”木老夫人的视线落在了云殊身上,笑盈盈地上下打量,“不错,不错……过来让我看看。我家这外孙向来是根不讨喜、冷冰冰的木头,真要劳烦照顾了。”
      不讨喜?冷冰冰?木头?这是说师兄?云殊惊诧极了,以她之见,师兄待谁都温温和和的啊!可是最惊悚的是,师兄乖巧地应下了,没有丝毫反驳……看上去是习以为常了。
      看到了这一幕,师兄该不会把我灭口吧?好歹同门一场,倒应该不至于……大概是与云蕴走得近了,她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我的师弟云殊,亦是我的友人……太奶奶您别吓到他了。”
      “哦?难得潇儿竟也有朋友了,”木老夫人愈发愉悦起来,不待云潇阻止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老夫人,我出身俗世,不是净土人士。”云殊坦然道。
      木老夫人见云殊不卑不亢,越发欣赏,觉得自己曾外孙识人果然精到,笑着说:“木家与俗世牵连颇多,俗世那些世家大族,我也是知道的。”
      糟了,看太奶奶这样子,是要刨根问底了。云潇有些担忧,他此前从未过问阿殊身世,星章阁中人大多也没有追问他人过往的习惯,不想太奶奶似乎是好奇起来。
      这头老夫人还在兴致勃勃地猜:“看你的样子,是文家人?不对,文家人出门排场一向大,好好的书香门第硬生生弄得像暴发户似的。”她转头说道:“不过你这孩子长得当真周正,若不是知礼如此,我要说你是顾家的孩子。”
      云殊心中一突,又听得老夫人说:“不过天下美人也不尽出于鸣凤顾家,要我看,潇儿总比那顾明诸强些……”自知失言,老夫人又将话题扯了回来:“看来我是没有猜对了。”
      云殊似是不经意地笑了:“老夫人猜对了一半……我是鸣凤人士,不过出身在普通人家,与顾家并无关系。”看到老夫人神色一变,云殊苦笑道:“我在外求学,鸣凤城覆灭之时……我尚在雍都游历,可是父母亲友,无一幸免。自此无家可归,四处漂泊,后来得到高人指点,误打误撞进入星章。”
      “寻常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更难得。你的家人一定很为你骄傲。”敛去了客气的笑意,老夫人的面容肃然。她见这孩子容止气度不凡,才多留心了些,不想触及了云殊的痛处,也不免觉得有些抱歉。
      “老夫人您就爱屋及乌吧。”云殊沉默了片刻,终于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反正我是沾了师兄的光。”
      木老夫人知道云殊是宽慰自己不要介怀,也慈爱一笑:“既然是潇儿的友人,叫老夫人未免太生疏了,不如……”
      “木奶奶。”云殊笑着唤道。
      木老夫人眼中划过一道惊异之色。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可是见到这个孩子,竟本能地想要亲近,如果真让云殊同潇儿一般唤她“太奶奶”,那无疑是将云殊归于自己的庇护之下。净土木家的名声,云殊不可能没有听过;叫她“太奶奶”和“木奶奶”的区别,云殊也不可能不明白。既不攀附又不疏离,进退有度,也难怪云潇会交了这个朋友。
      木老夫人有些明白自家曾外孙为何与云殊颇为亲厚了。心细如发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坦荡有分寸却十分难得。思及此,她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既然来了药王谷,便不必拘谨。蓁儿,待会儿带着你表弟和云殊公子好好玩赏一番。药圃的七星子快要开花了。”
      说话间,有婢女上茶。云殊端起茶盏,便觉得茶香与其余人有些不同。
      “公子是天灵之体吧?蓁曾在书中看过,天灵之体,亦是天选的象征,天资百年难遇,修习灵力至灵士,便通体华光萦绕,灵力莹莹,尘埃不能近身……蓁亦心向往之。”木蓁见云殊发现了异常,不禁感慨,天灵之体,当真百闻不如一见,“虽然公子气息已经非常内敛,但是对于木家人来说,还是非常明显。”
      “所以,您吩咐下去,将碧连天换成了凝神茶。是这样吗?”
      木蓁欣然颔首:“正是。”
      木家人……真是敏锐得可怕啊。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领教木家人的敏锐,可不管多少次,都会觉得惊异。不过,如果木蓁都察觉了她的灵力,那么……自然瞒不过座上这位笑得和蔼可亲的老夫人了。
      只是,木家所赠的凝神茶,究竟在不在来木家谷的计划之内呢?她微微抬头,看了云潇一眼。自己这位师兄,还真是让人看不真切。若说他身份尊贵又得木家长辈喜爱,又为何要抛下姓名去星章阁做个无名之人?若说他心细如尘算无遗策,又为何要将她这个来历不明之人带到这里?
      云潇对上她的视线,竟是微微一笑,明殊怔了怔,下意识地也回以一笑——虽然刚刚弯起嘴角她就有些懊恼。
      啊,有时候过于严谨的礼仪习惯也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呢。

      “潇儿,你今日带来的那位朋友很不错。”屏退左右,木老夫人对云潇道。若是潇儿的父母能看到这孩子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确实不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云潇微微勾起嘴角,“不过今日带他过来,不为其他,只是因为与他合得来罢了。”
      这是……并不希望云殊介入任何势力之中吗?
      “潇儿也有一二知交了,”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往年传书于你,也未见你回来,今年怎么突然决定回来?”
      “今年木蓁表兄传书与我,虽然大抵也是邀我回来,可是笔触仓促,似心绪不宁,便回来看看。”恰好又赶上阿殊境界不稳,想到药王谷中或许有办法帮到他,便邀他同往。云潇想到今日竟没有见到表妹木莘莘,又联想起木蓁神色有异,心中也有些猜测,不禁问道:“是莘莘有什么事吗?”
      木老夫人长叹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你。莘莘她……留书出走了。”
      云潇微微皱眉。
      “你常年待在星章阁,许久没有过来,所以不了解情况,”木老夫人提及此事,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你大概对莘莘曾经念叨着顾明诸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顾明诸?是……鸣凤顾家的人。云潇心头一动。
      “说起来你上次来到药王谷,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因为族中内乱,云潇年纪尚幼,兼之腹背受敌,竟连联络木家也做不到。无奈之际,唯有出走净土,流落至俗世。修道之人,不可滥用术法伤及俗世无辜之人,这条律令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办法。于是他在俗世躲避追杀,待到找到药王谷在俗世的入口,已经形容狼狈。
      木老夫人见自己的曾外孙风尘仆仆而来,双眼受伤蒙着黑布,遍体鳞伤,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便令他好好养伤。那时的他,尚且不能视物,只记得药王谷似乎有些鸡飞狗跳,原因……似乎是表妹莘莘要离开药王谷,找一个俗世之人。
      后来他伤势痊愈,因为木老夫人的人情,被云攸收为弟子,一心修炼,只盼着自己能重回族中,便一直未来药王谷。但是与表兄木蓁书信往来,倒也知道一些内情。
      譬如……木莘莘找到的那个俗世之人,名为顾明诸。
      “顾明诸是鸣凤顾家的少主,身份……在俗世也够看了,”木蓁在信中写道,“可是木家不仅仅是俗世的木家,也是净土的木家,而太奶奶有意让莘莘接手谷主之位,蓁实在觉得为难。作为莘莘的兄长,当然希望她平安顺遂,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全然随心。
      “太奶奶说,唯恐莘莘心性天真,年少肤浅,为形容颜色所惑,又说若是表弟在,当好好让莘莘看看,鸣凤之人,亦不过尔尔。
      “蓁笑言,若表弟得知,不知当作何想。曾祖母十分思念,望君如得闲暇,且来药王谷一聚。望安好。木蓁手书。”
      云潇仔细将书信收好,又妥善地一一回复。唯年少而已么……写道此处,他下笔也不禁一滞。木家的人,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或者应该说,凡是生者,皆不能随心所欲。他虽然希望木莘莘可以得偿所愿,但是也知道,木蓁必然会为此承担更多。于是他稍稍提及,或可先观察顾明诸其人,再徐徐图之。
      再次收到来信,是在三个月后。
      “顾明诸已经有未婚妻,可是莘莘竟还执迷不悟。劝说无果,只能让她先离开药王谷去往鸣凤城。”
      “莘莘似乎还挺喜欢顾明诸那个未婚妻的,我乘胜追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要让她放弃,可是莘莘居然说,不如让她嫁给我,自己嫁给顾明诸,唉,真不知道莘莘是怎么想的。”
      云潇觉得木莘莘实在是任性得有些过头。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竟还这么理直气壮?若不是有木家撑腰,她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底气?其实……这种做法与当初以他年幼而无力服众,将他逼走的族叔,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这几年,云潇鲜少过问此事。木家人的护短让他觉得有些不妥。
      直到鸣凤城覆灭。
      他询问木蓁,鸣凤城有没有幸存者。木蓁的信很快就来了,字迹有些潦草模糊——
      没有。
      他沉沉地叹息。当年曾在鸣凤有一故友,如今看来,是未能幸免了。
      木蓁告诉他,那一阵子,木莘莘像魔怔了一样。虽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可是神思恍惚。如果她真的哭出来,或许倒会好受一些。这一切,当然是因为顾明诸。
      近几年这个表妹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慢慢放下了,痛过之后懂事,倒也足为安慰,却原来还是与那顾明诸有关吗?
      “莘莘那孩子,是我把她惯坏了,”木老夫人长叹一声,“她留书说要与顾明诸走,又说了许多愧疚的话。但是在鸣凤顾家被血洗之后,顾明诸……对她太危险了。小蓁或许知道一些内情,但大概是怕我担心,丝毫没有说的意思。我也只装作不知。”
      “太奶奶……”云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潇儿,莘莘确实任性,可是她本性不坏,”木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向来有主见,或许木蓁愿意与你说说此事。如果可以……至少将莘莘带回来吧。”
      “我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云潇:师弟太努力,都要成书呆子了,怎么办?
    云殊:我觉得我可以再努力一点。
    云岫:多谢师弟准备的红包。
    云攸:殊儿情况特殊,来,为师这里还有一屋子书,好好看完写心得。
    云华:云殊哥哥真可怜啊!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师兄吃不了,我替他吃,放着我来!
    P.S.一想到国庆=放假=有时间码字,瞬间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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