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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无名 ...

  •   睁开眼睛,迎上的是一片温润的暖白色。
      云潇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他在陷入沉睡之前,似乎是见了明殊,可是……
      “寻梅?!”任谁在半梦半醒之间发现自己竟与一只硕大的雪貂相拥而眠……都会诧异罢?云潇慌忙起身,却有一件淡青色的披肩滑落肩头。
      寻梅也抖了抖硕大的尾巴,站了起来,拽了拽云潇的衣角。
      “知道了,这就带你去找她。”
      那雪白的尾巴欢快地摇晃起来。

      “伸手。”云晔的神色有些阴沉——任哪个医者发现自己的病人倚着琼花树勉勉强强才能站直,还不住地咳嗽,心情自然都不会太好。
      “你运气了,”云晔这么问着,心中却是十分确定,“你是嫌睡得不够久吗?再来一次,谁也救不了你!以前就是这样,我说过多少次,不要逞强……你总是不听。”
      “抱歉。”她大概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徒弟了……真是失败啊。
      “先前你因为强行运功走火入魔的事情云霜师妹也与我说了,”云晔又是无奈又是咬牙切齿,“还有,在初明城的那次我给你的药你分下去了是不是?无论何时,医者自己都是不能倒下的——你忘了吗?”
      一件件一桩桩,新病旧伤,历历在目。云晔足足训了明殊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意犹未尽。
      明殊暗自苦笑,只是低着头听训——秋后算账,最为致命。不过,是她让师长担心,云晔师父这么责备她也是应该的。
      “云晔师父,”明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没事,真的。我都已经缠绵病榻数月,也是有必要松筋活络一下的嘛。”
      “刚刚醒过来,便运气冥想,你就这么心急?”云晔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明殊故作轻松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气的是自己这个徒弟不知道爱惜自己。
      “师父,”明殊极认真地说,“徒儿明白一曝十寒的道理,故而这么些年未尝懈怠……我昏睡的时候必然留下了许多麻烦,对于别人难以处理,可是作为见微楼楼主,却是可以迎刃而解的。我无法只是躲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披荆斩棘,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可是你的身体……”明殊也是一个极好的医者,筋脉阻滞的事情想来根本瞒不住她。
      “一日不行,便十日,十日不行,便百日。”明殊按捺下内心的不安,只是微笑着说道。
      在感知不到体内灵力的那一刻,不是不惶恐。昔日她修为鲜有敌手尚且在谢忱的算计之下险些丧命,如今一丝灵力也无,她又如何能保护得了自己,兑现对师友的承诺?
      顾明殊是不可以这么脆弱无能的。
      然而任她如何运气告知,都不过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可惜却因为牵动了伤口咳嗽不止,被云晔师父逮了个正着。
      明殊垂下头,云晔无奈地叹息。
      如今云霜无法为明殊看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师父,我保证不会再这么心急了。”明殊微微张大了眼睛,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可以相信自己这个心思弯弯绕绕的小徒弟么?云晔并不确定。可是……他实在是抵不住这孩子恳求的目光啊。
      云晔无奈地叹息,递过去一只玉瓶:“一日两次,早晚内服。”
      “多谢师父。”明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接过,深深低头,“我让芷绘他们送的药材应该已经到天玄峰了,我记得有一株三叶萝是可以移栽的……师父现在不过去看看吗?”
      “你啊……”云晔轻轻敲了敲明殊的脑袋,“小小年纪,哪来这么缜密的心思?多思劳神,刚刚醒过来便这般费心,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哎呀,云椤师兄可是一贯手重,师父果真放心让他移栽?”意料之中的,明殊在云晔脸上看到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纠结神色,“师父且放心,我一定按时服药,好好休息,再不济也有师兄师姐他们监督我啊。”
      云晔这才颇有些不放心地向天玄峰的方向去了。
      待云晔离去,明殊也不禁皱眉。
      她了解云霜前辈绝不是会在医治中途抛下病人的医者,此番只有云晔师父前来本身便有些可疑……恐怕是出事了。
      明殊正兀自沉思,却突然觉得衣角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寻梅,而云潇也随后而来,也不知方才与云晔师父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不过,果然她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到云潇师兄的气息了。明殊眸光微暗,却只是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兄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松净他们已经告诉了我现下的情况,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云潇只是皱眉:“你才刚刚醒过来,应该好好休息的,松净怎么这般不明事理?”
      “我已经休息了三个多月,若再歇息下去,叫你们承担这些重任,我真是要觍颜了。”明殊摇头,“是我要他们来见我的,毕竟我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也没能主持见微的局面。若非柏常他们告诉我,师兄打算瞒我到何时?”
      “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事情,”云潇皱眉,欲言又止,“你……”
      “没错,我无法运转灵力。”简而言之——现在的她,没有自保之力。
      “既然这样,你更不该如此费心,调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以为你不会阻拦我。”
      云潇沉默片刻才说:“我只是认为,你的安全是更紧迫的事情。”
      “正因如此,才绝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明殊仰头看着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需要知道现下的形势,分辨盟友与敌对,在他们出手试探我之前威慑他们——若是他们知道现在的我没有反抗之力,才是最糟糕的状况。”
      “唉,”云潇叹息,“果然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说不过你。”
      “这都有赖于师兄为我争取时间,”明殊见云潇答应,也心下轻松了些许,“和松净他们如此尽职尽责地禀报。师父那边,还要劳烦师兄替我多多美言几句了。”
      师父会怒斥他们胡闹的吧?但是……
      完全阻止不了啊。

      “辛夷,云霜前辈好些了么?”
      自云霜来到星章阁,便在天玄峰世坤楼中住下。此处清幽宜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居所,明殊暗自点头。
      此次她登上天玄峰,便是为了当面向云霜致谢。
      “明殊姑娘?”
      “辛夷。”明殊见她抱着药箱,眸中极快地掠过某种情绪,却只是微笑颔首,“一别多年,不想再次见面竟是这幅光景。云霜前辈还好么,怎么抱着药箱?莫非……”
      “啊……没什么。”辛夷轻声回答,“主子只是因为前段时日耗损心神,姑娘醒来后一下子松弛下来,精神不济罢了。服药休养之后便会好的,姑娘不必担心。”
      “这次让前辈费心了。”明殊露出了愧疚和感激的神色,有些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出力的地方?药材什么的都够吗?”
      “姑娘,世坤楼中藏纳灵药千万,自然是够用的。”广丹端着药盅走出来,“我知道姑娘是想尽些心意,只是最让主子挂念的,是姑娘的身体。只要姑娘好生将养,便是最让主子高兴的事情了。”
      “广丹,真是许久不见了。”明殊亦对她微笑颔首。
      “确实是许久不见,”广丹浅笑点头,“我也实在没有想到,当初在红叶谷暂居的姑娘,竟成了鼎鼎有名的见微楼楼主世事当真妙不可言。”
      “广丹可别取笑我了。”明殊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不知前辈可安好,我能看看她吗?”
      “主子服药之后,已经睡下了。”广丹似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姑娘这次来得不巧。”
      “无妨,我下次再来。”明殊对两人微微点头,“那我便先告辞了。”
      目送明殊离去,辛夷看向广丹:“还是不见效吗?”
      广丹摇了摇头:“你我都知道,当初主子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又何必问?”
      辛夷终是忍不住道:“为何不告诉明殊姑娘?她见多识广,见微楼又号称知天下事……”
      “若让姑娘看到主子,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主子的一片苦心?”广丹叹了口气,“辛夷,这话以后不要说了。何况当初那位高人批命,从未有过错漏……命数,哪里是我们能够轻易抗衡的呢?”

      “胡闹!”见到明殊不顾身体便要请辞,云攸怒视着一旁的云潇,“你这个做师兄的也不知道劝一劝吗,明殊不顾惜自己,你怎么也由着她来?”
      “师父,”云潇低头回答,“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哪一次拦得住?”
      “你,你们……”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胡来!
      “师父,”明殊上前一步,“徒儿现在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是我必须去。虽然这么说有些自矜的成分——”
      “现下的形势,没有我真的不行。”
      明殊施施然一揖,背脊却挺立得笔直:“请师父成全。”
      “罢了罢了。”他还能怎样呢,云攸想,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些孩子们没有后顾之忧。他摆了摆手,似乎是妥协下来,又瞪了云潇一眼:“潇儿,与你师妹一起去,别让人欺了我星章阁的弟子。待事情解决,务必将她好好带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欲言又止,云攸又道:“星章阁诸事有我。”
      哪里有人敢欺侮她,明殊不禁哭笑不得。可是现下她不能动用灵力,还是不要托大为好。于是她颔首应道:“多谢师父关怀,那就拜托云潇师兄了。”

      虽然此前由柏常等人告知了见微楼的近况,在看到牢房中的琴唯时,明殊也不由惊讶。
      “你……”琴唯似乎也十分震惊,可最初的惊骇过后,他大笑起来,“这就是天命所归吗!楼主啊楼主,您真是……”
      簌簌晃动的铁枷收缩,琴唯痛苦地喘息起来。
      “他被这么吊着多少天了?”
      “回楼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先把他放下来吧。”明殊的视线落在那锈迹斑斑的铁枷上。很明显此等刑罚并不是见微楼一贯的风格,反倒是专为杀鸡儆猴而设。联系到近期发生的事情,很轻易便能猜出,是云潇为了警告而做的威慑。
      “是。”柏常二话不说,便令左右看守将琴唯从木架上放了下来。
      在意识消弭之际,琴唯只听到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几句。
      “带出去”,“让芷绘看看”……
      罢了,反正他已经是阶下囚。成王败寇,不管要如何,他都认了。

      “琴唯的事情,是师兄出手镇压的吧。”明殊拱手致谢道,“多谢你那时主持大局。否则等我回来,见微楼只怕是个烂摊子了。”
      云潇摇头:“哪里,其实就算我放任不管,琴唯也不可能真的改天换日——我想即便是无人襄助,楼中的竹婆婆也会出面平息作乱吧。”
      话虽如此,明殊却知道,云潇因为与她的交情出手震慑,和竹婆婆在其位谋其政是不同的。身为友人和同门的云潇出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对见微楼的掌控,虽然是以这种有些奇怪的形式,但终究是属于她的势——而且,是并不隶属见微楼的第三方。
      所以竹婆婆才会在第一时间面见她吧,毕竟若论及“即使不能亲临也能掌控见微楼”,她算是达成了一半。
      但是以云潇的立场,估计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随心而为,做了一件理所当然要做的事情。思及此,明殊也不再反驳:“虽然师兄如此说,但是且不论功劳,也该有苦劳。毕竟在星章阁与见微楼两边往返,辛苦你了。”
      她顿了顿:“其实,我方才去见了琴唯。”
      云潇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浑身一僵。虽然他认为以琴唯在明殊生死不知之时的背叛怎么处罚也不为过,但是想到明殊看到了琴唯受刑的样子,云潇不禁又是后悔又是心虚。
      他不希望明殊觉得自己是个精于刑罚的人,就像他无论是在处事原则还是各人情感上都不愿轻易放过趁机叛乱的琴唯。云潇悔不当初——让见微楼中的芷绘配药也可以狠狠折磨琴唯,他又何必做到这么明显的地步?
      云潇暗自打量,见明殊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稍稍松了口气:“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我已经让芷绘去医治他了。”明殊说罢,又解释道,“我明白你杀鸡儆猴的苦心,只是如今我已经回来,总得恩威并施。而且若琴唯废了,于见微楼他也就没有价值了。好歹当初是费了许多心力扶持起来的元老,若是就这么折了不能人尽其才,岂不可惜。”
      云潇知道明殊是想让自己安心,神色稍缓:“你有什么想法?”
      “我给芷绘下了任务,务必让琴唯恢复如初。”明殊不禁笑了起来,“对于医者,治疗这种重伤患者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磨砺。至于剩下的事情,自然要等到琴唯伤好再说了。”
      云潇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统御见微楼的人不可能心中毫无城府,但明殊竟将算计明明白白摊在明面上说出来……即使知道明殊此举虽然有信任他的缘故,可到底还是自信与磊落的成分更多一些。
      在协理见微楼期间,他才进一步意识到,在外人眼中的明殊是何等风华。
      一言九鼎,明谋难防,这,才是见微楼楼主明殊。
      坦坦荡荡,不藏不掖,因为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筹谋为何,也无法拒绝。但是即使知道明殊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并不是因为自己与她交情匪浅,云潇却依然止不住高兴。
      真是无药可救了。

      “对了,楼主,我听说您将琴唯放出来了。可是此前云潇公子说……”在禀报了见微楼各处产业的状况后,桃曼情不自禁提到了琴唯之事。
      明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桃曼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先前云潇协理见微内务,是因为明殊不在;可是如今明殊回来,自然应当事事尊崇她的指令。而自己却下意识地说出要先通报云潇再处置琴唯的意见,毫无疑问是一种僭越。
      不过三月未归,身为见微楼的属下,却在楼主面前下意识听从了外人的指示……桃曼只觉得冷汗涔涔。
      “楼主,”她当机立断跪下,“是桃曼言行无状,请楼主责罚!”
      “责罚?”明殊轻笑一声,“你倒是说一说自己错在哪儿?”
      桃曼哪里敢将事情挑明?她只是低头顿首:“属下知错,请楼主处置。”
      明殊见状,也不再追究下去:“既然桃曼这么说了,我记得月上城那边的联络点出了些小问题,便请你为我分忧了。”
      “能为楼主分忧是我等之幸,”桃曼再拜道,“愿效犬马之劳。”

      “度明前辈。”
      虽然已经从柏常处得知了明殊安然无恙的消息,在亲眼看到明殊的那一刻,度明还是不禁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明殊强忍住了躲避的冲动:“谢谢……这段时日辛苦您了。”度明前辈……还真是开朗了许多啊,这一拍如今的她还真有些受不住。
      “哪里,这并非我的功劳。”度明摇了摇头,“如今净土星章俱已安定,世间也再也不需要补天人。这是师父心心念念一生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
      “度明前辈,”明殊俯身一揖,“我明白您的心情。我无意泼冷水,可是现在还不到彻底放下警惕的时候。毕竟如今虞生行踪不知,也不能确定他的生死。”
      度明不禁微微一笑:“你与你师兄倒在心思缜密上十分相似,到底是同门。”
      “师兄也与您提过此事?”
      “是啊,”度明点点头,“你且放心,净土的地脉已经被扭转过来了。”
      “也就是说,,虞君生前施的禁术已经被破除了?”明殊问道。
      “正是。”度明叹了口气,“可惜我也不能判断,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据记载,虞君是以自身血脉封印,使净土十二城地脉逆行,故而清浊失常,乾坤错乱。星章城还没有四分五裂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说城主一脉,是从九重天上贬谪的凤凰血脉。可惜这种说法在顾家崛起之后,便渐渐消匿了。”
      明殊心头一震,听得度明继续说道:“这种说法我觉得有一定的可信度,那么问题来了——虞君所施禁术,有赖于她特殊的血脉,怎么会如此轻易被破除?明殊,当初你在鹤居,可有什么异常?”
      明殊想了想,终是问道:“度明前辈相信虞君是凤凰血脉?”
      “师父曾经与我提及一些旧事。”
      明殊思忖片刻问道:“那么您对顾家人自称凤凰后裔怎么看?”
      度明露出了了然又为难的神色。
      “是什么不能直言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度明定了定神回答道,“只是我也好,师父也好,都没有与顾家人打过交道,对顾家人的了解也只是源于师父留下的手札中前人的论调。对于补天人来说,顾家是非常特殊的一个家族。”
      “为什么这么说?”
      度明解释道:“你或许知道吧,楼家从来不参与对补天人的拉拢与控制,因为他们不需要——当初的顾家,也是如此。据第二任补天人记载,时顾家家主顾无虞拒绝了让他施法修补地脉的提议。而拒绝了补天人的顾家,却并没有受到时间错乱的影响。”
      度明的语气颇有些激动,而明殊则流出了一身冷汗——是她大意了。她想当然地以为,净土十二城地脉相连,俱为一体,可是既然鹤居和木家可以连结星章、俗世和净土,那么十二城,不,不独是十二城,整个星章与净土的地脉的联系也不可能只是如她所见那般简单。
      顾无虞拒绝了补天人,可是彼时咀英城安然无恙……难道是身为虞君血脉,所以压制了虞君的禁术?如果这样,当初虞生的消失,会不会也与她有关?
      可是这么臆测,未免太过自大了。
      “据说楼家不需要补天人,是因为神器乾坤鼎,”明殊下意识捏住了腰间的折扇,“那么顾家的依凭又是什么呢?”
      “这便不知道了,但是大概是什么神器吧。”度明意味深长地看了明殊一眼,“不过,这据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消息。至少,我就不能确定乾坤鼎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该说不愧是见微么。”
      “前辈见笑了。”明殊心中已有成算。
      但是若要确定,恐怕还得从楼家入手啊。
      “那么,晚辈便不打扰您了。”明殊一揖,便要告辞。
      “等等,”度明叫住了她,“补天术是由楼家先祖楼澈所创。”
      明殊不由得回过头来。
      “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多谢。”

      “就这么要回星章阁了?”云潇问道,“我以为你会多在见微停留一会儿。”
      “要办的事情都已经处理,想问的线索也了解得差不多。”明殊摇头,“若真的在外逗留太久,师父他们也会担心,下一次想再出来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不如暂且回去,徐徐图之。”
      “师父他们一定会非常后悔。”云潇不禁露出些许笑意,“师父原以为你会在见微楼待上一阵子,所以……”
      “他们将各门派与世家之间是洽谈安排在星章阁了?”
      “果然瞒不住你。”
      “自然,”明殊点头道,“若是平时,师父是绝不会允许我拖着病体奔波的,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未免太过反常。只是……师兄,现在的你,是本体还是分身呢?”
      “你……”云潇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又平静下来。身为星章阁阁主的首徒,自然不能缺席这种场合,明殊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反问道:“你认为呢?”
      若云潇留在星章阁的是分身,被那些掌门家主看出来,未免会落人口实。可是以师父的性子,只怕会将自己的安危排在这些看似重要实则鸡肋的会议前面。唉,让她想想,该说这是狂妄呢,还是嚣张呢?
      明殊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灵力运行不畅,就只能劳烦你带我回去了。”
      “师兄。”

      星章阁,经穹殿。
      “我理解您的意思,可是赵家大小姐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让她承担如此重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想若是赵家家主还在世,应该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爱女这般辛苦的。”
      “唉,赵家小姐确实是一位大家闺秀,可是治理封地可与女红诗赋不同。”
      “我们自然希望给她尝试的机会,可是初明城等得了吗?”
      “真是好生热闹,”殿外传来一声轻笑,“不知我是否有幸可以忝列诸君之列?”
      众人不由得停下争执,扭头看向背光缓缓而来的身影。
      “是见微楼楼主明殊?!”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近乎愕然地看着那个颔首致意的女子从容走出。
      怎么会……看明殊的气色,似乎也并非传闻中的垂危之象。莫非先前的传闻也只是为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故意放出来的谣传?
      也是,历任见微楼的楼主从来都是心思深沉之辈,啊啊,原来如此。明殊身上并无灵力流动,可是那周身的气势浑然不可小觑——这必然是返璞归真了。大难不死之后修为又更进一步,恐怕今日便是为了威慑他们。
      “楼主请上座。”云攸看到明殊施施然走来,无奈地对她拱手。
      可惜,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既然师父为了不让旁人因她年轻而轻忽以如此礼仪对待,便不能辜负了师父。明殊垂眸,俯身回礼道:“哪里,明殊见识浅薄,还要诸位多加指教。”
      她拣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入座,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我方才听到有人提到了赵家大小姐?似乎对一介女流之辈继承初明城颇有微词?”
      糟了。这位见微楼楼主也是资历尚浅的女子,如此看来,他们方才反对赵莹继任初明城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几分隐射明殊执掌见微楼的意味。他们看着笑意温和的明殊,却只觉得有凉意一点一点窜上背脊。
      “此事关乎重大,不可随意决断,不妨改日再议。”
      “是啊,不如再议,再议。”
      众人慌忙告辞,匆匆忙忙仿佛身后有猛兽趋行。
      “唉,这么走得如此匆忙,”明殊垂眸一笑,“有些事情,明殊尚未请教。”
      “殊儿,”云攸见众人散尽,也沉了脸色,“你随我来。潇儿也一起。”
      明殊闻言,收敛了笑意,肃然道:“是。”

      “殊儿,你现下用不了灵力,怎么能这般胡来?”云攸皱眉问道。
      “师父,若是藏藏掖掖,反倒让人小瞧。”明殊笑着摇头,“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教他们不敢妄动。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还是您教我的,怎么您反倒是关心则乱了?”
      云潇也在一旁劝道:“明殊说得对。现在回避反而惹人起疑,还不如兵行险招。”
      云攸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见微楼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师父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说。”
      “当初情况紧急,什么也顾不上,”云攸点点头,“现在时局渐渐稳定下来,我反倒越发不能放下那些隐忧。”
      “师父是指虞生的事情?”
      “是,关于虞生是否真的死了,关于当初鹤居到底发生了什么,虞君的禁术是怎么破除的……殊儿,你知道多少?”
      “此事说来有些长。我先从当初在鹤居的事情说起……”
      明殊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有些歉意地看向云潇:“抱歉,我说了要将玉箫完璧归赵的……是我失信了。”
      “等等,你是说,你捏碎的是云潇所赠的……”云攸想到了什么,看向云潇,“那玉箫是你父亲交给你的?”
      见云潇点头,云攸沉吟片刻,将那片玉质的碎片呈到明殊面前:“你对此物有印象吗?这是那时在你血肉模糊的左手中死死攥住的。”
      等等,这碎片……与当初菩提子中、鹤居钥匙里、木棠相赠的碎片太过相似了。明殊摊开手心,赫然有三片极相似的碎片。
      “是先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明殊看向云潇,“师兄,此物莫非与楼家有些渊源?”
      “我不能确定,”云潇微微皱眉,“但是我曾经读过先祖的手札……其中提到了拆解乾坤鼎。据说,先祖将乾坤鼎炼化,而后悟出补天术,而乾坤鼎只剩下代表‘天’、‘地’、‘人’的三枚。可是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三枚碎片的下落,而且先祖显然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尝试……”
      若不是度明告诉他净土地脉已经恢复正常,虞君的禁术被破,云潇也不会做此联想。
      “这想法乍听上去虽然是有些异想天开,可是……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云攸沉吟道,“毕竟这一次多了一些东西。”
      云潇和明殊直直地看向云攸。
      “是殊儿的血。”云攸正色道,“当初虞君用自己的血脉施下禁术,所以,若有人能破解……也必然是她的血脉。”
      是这样么,明殊有些茫然了。
      是因为她的血,所以才能破解虞君的禁术吗?可是当初虞君为何要施下此术呢,史书中的她不是爱民如子的吗?而且……仅凭这些似乎无法判断虞生是因为地脉的瞬间逆转消弭得干干净净,还是隐没在暗处等待机会。
      可是他们承担不起虞生在控制之外的风险。
      明殊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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