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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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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r?”
最后还是Claire在女厕所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条散落在肮脏的水池边的项链,有着一个形状奇特的吊坠——那链子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断裂的边缘整齐而且染着血迹。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心里一沉——尽管认识两个猎鬼师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在经历了那一场短暂的小混战之后,他们几乎已经成了朋友。
“他们到底是还被什么东西带走的?”
Claire走出来把链子递给Peter,他合上掌心把它握在手里,冰凉的感觉渗进他的神经,他深深吸进了一口气好让这痛苦的感觉减轻些。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把项链塞进自己的衣袋里,那沉甸甸的感觉就好像他此刻的心情。他转过身望着医院的拐角——过了那里就是大门,他们现在可以安全地出去了。
然而他宁可付出代价的不是那对兄弟而是他自己。
“嚓”的一声响起,接着是撕裂一样的声音。Claire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Peter猛地回头,转身,脚下一挪,正看见他扭断了他侄女的胳膊。或者是它——那个活生生的梦魇:靴子,血迹斑斑的衣服,裸露的上半身,大刀,铁制的三角形头盔。
三角头扭住了Claire的胳膊,把它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接着另一只手举起了大刀,她在它手中尖叫着扭动着挣扎着,但是她挣不开,她的另一只手摸索着怀中的枪,然而在三角头的推搡中她根本抓不住,枪掉在了地上。Peter没有任何迟疑地冲了过去,一俯身拣起地上的枪,甚至没来得及瞄准——或者根本不用瞄准,他离它足够近,他开了枪,一枪连着一枪,全部命中,三角头的身体震了震,Claire咬着牙齿狠命地往它的控制范围之外挪动,总算是把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血淋淋的右臂从对方的大手中挣脱出来,而就在这时Peter发现他已经没有子弹了。
三角头又一次坚定地朝他们走过来,接着举起刀,Peter本能地一把抓住了Claire,她湿得好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他们没有地方可以躲,但是Peter退后了一步发现了他们还是有一点退路的——即便这退路是个死角。然而他们已经没办法了,他带着Claire猛一后退,关闭了女厕所的门。
外面三角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Peter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而Claire靠在他肩膀上虚弱地喘着气,她的脸色苍白,而且被汗液湿透,她一点血色都没有,可是她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复,她会好起来,Peter知道。
“噼”的一声可怕的巨响,刀刃透过了门板直插进来。
Peter后退了一步以躲开那几乎要把自己脑袋切成两半的利器,Claire终于抬起头来,她眼里也是充满恐惧——她是可以无限再生。然而那并不意味着完全不死,所以她也很害怕。Peter慌乱地四下打量,最后把目光固定在墙上的窗户上——窗户不大,而且位置有一点高,不过足够出去一个人。
“Claire!”他迅速站到窗户下面蹲下身子,“从这里出去!”
“可是你……”
又是一声巨响——三角头继续劈门,速度不快但是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第二刀,门上被砍出一个V字形的狭洞。
“我比你高可以自己跳出去!快点!”
Peter快要急疯了,他暴怒地咆哮起来,幸好这时他感到了女孩从后面踏上自己的肩膀,他扶住了她的双腿站起来,感到她扒住了窗沿,接着他的肩膀上一轻,她已经坐上了窗边。
“Peter?”Claire坐在上面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回过头来焦急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在他后面三角头已经劈开了门,不紧不慢地大踏步走进来。Peter听见它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他怕一旦回头自己就会失去全部的勇气。
没有子弹,枪已经没有用了,瞬间的思考后他把刀子塞给了女孩。
“再见,Claire。”Peter说话时声音有一点发抖,他踮起脚把她推了出去,然后自己站在那里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待着疼痛和死亡。
三角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Peter等待着。
三角头沉默着。
Peter等待着,但是他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最后他忍不住回过头去:
他身后只有一扇被劈得七零八落的门——没有三角头,没有怪物。
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巨大的紧张之后猛然袭来的意料之外的轻松让Peter的两腿一阵发软,如果不是立即扶住了洗手池边他一定会瘫倒在地上。他撑在那里喘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狈,而就在他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他愣住了。
镜子里映射出来的女厕所和他所看到和知道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乱糟糟的地方:瓷砖剥落,水管裸露在外,锈迹斑斑,地上和墙上四处都溅着已经发黑的血迹。活像是电影中的鬼屋。就连灯光似乎都是暗红色的,映在他脸上好像他在流血一样。
不,不。
Peter想到一个可能,他迟疑着动了下眼珠,接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身处其中——他正站在镜子中那个噩梦般的世界,破碎的窗外没有白雾,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不,不,不。
Peter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他的指尖在颤抖,他没法镇定下来。他努力朝镜子里看,然而这时候镜子里已经看不到那个雾气朦胧的世界了,剩下的只有这个肮脏恐怖的噩梦。他转过身来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兜着圈子。厕所的隔间现在都是打开的,抽水马桶上暗黑色的污渍让他怀疑那是已经凝固的血迹。而最恐怖的是有一个隔间的抽水马桶已经完全被砸成了碎片,在它旁边还有一行还比较新鲜的血迹,直通到墙上的一个大洞里。那个洞口似乎还挂着一小片什么东西。
Peter试图把头探过去看仔细些,而就在这一刹那他却听见洞的那头传来了一声不太清晰的呻吟——不,还是说惨叫更准确些,那根本不像人的声音。他赶忙又退了回去,不过他已经知道那里挂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小片布料,衣服的碎片,属于Winchester家的弟弟——到底发生了了什么?那对兄弟被什么怪物拖进这个洞里了吗?看情形这里似乎有过一次激烈的搏斗,然而到底是哪一方胜利了?
“Sam?”
Peter犹犹豫豫地朝那个洞口叫了一声,回应他的是又一声凄厉的惨叫。Peter做了短暂的思考,他记得那面墙之后应该是男厕所。所以他立刻就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被绊了一下,低头看时是一根断落下来的水管,似乎是钢制的,足有一米长,他俯身捡了起来。他知道他需要武器而这就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全部。
Peter自嘲地朝这简陋的武器笑了一下,拿上这根钢管出了女厕所,转身来到了男厕所。
“Sam?Dean?”
进去之前他又问了一声,而那边还是只有刺耳的惨叫声——Peter有点困惑起来,他的眉头皱了皱,在进去与不进去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的一刹那他有点希望自己可以看到落满灰尘的白色瓷砖,但是映入眼中的还是血迹和锈迹遍布的暗红色空间,他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恐惧更多一些——男厕所的情况看上去比邻近的女厕所好不了多少,不过在那个肮脏的洞口前多了一把轮椅,Peter正对着那个锈迹斑斑的椅背。
这东西的确锈得厉害,似乎碰一碰就会散架。但是Peter一点想去碰它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上面的锈迹看起来已经太像血迹了。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刺耳而且凄厉。
Peter打了个激灵:惨叫是从轮椅上发出来。同时这东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轮子在转动,似乎上面有个人正把它转过来。Peter本能地抓紧了手里的水管,后退了一步——他不认为这会是人类的声音。
可是轮椅转过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只人类的手臂被绑在扶手上:血迹斑斑的手掌张开着,往前伸着,做出抓握的动作,似乎是在求救。Peter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般划过他的脑海,还没等他抓住就又消失在了他记忆深处。他放下了水管。
很明显,眼前是个被绑在轮椅上的受害者,他不能伤害这样的人。Peter往前走了一步。
“我能帮上什么吗?”
他问,伸出手试图回握住那只不停地伸向前方的满是血污的手,好安慰下这个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而就在这时轮椅的轮子猛地一打,他便和那上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看见了这人的脑袋,和一张满是血污五官扭曲的面孔,还有一双被绑在扶手上的手。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个人没有身体。他的头和手都是直接从轮椅上长出来的,那脑袋就像个血迹斑斑的沙袋一样靠着没有骨头的柔韧的脖子吊在椅背上晃荡着,朝他发出刺耳的惨叫。
Peter的心脏差点漏跳了一拍,他想要往后退,但是这怪物的右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它的脑袋像个畸形的蘑菇一样晃到了他眼前,张开嘴巴惨叫着,Peter可以嗅到那嘴里面的恶臭。
是尸臭。Peter在哪里闻到过的,他记不清是哪里,只记得自己憎恶这种气味,非常憎恶。
和那充血的棕色眼睛对视着,Peter想也没想就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抡起了水管——钢制的水管狠狠敲击在那个家伙的脑袋上,它的额头顿时出现了一道裂口,温热粘稠的鲜血喷射出来,迷住了Peter的眼睛,他眨了下眼,看见血从他的视野中流过,暗红的一片,和这个噩梦般的世界不分彼此。
然而轮椅怪没有因此松开手,Peter感到那股巨大的力量压在自己的手腕上,几乎快把他的手腕掐断了。他再次把水管敲下去。
震耳欲聋的惨叫。它的眼珠鼓凸出来,嘴唇因为嘴巴张得太大而拉紧,露出里面狼一样的牙齿。
Peter不希望被它咬到,所以他又敲了一管子。这一次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正好打在它脑袋的后方,它的脑袋就像个成熟的豆荚一样爆裂开来,血和肉块向四方喷溅着,打在他脸上,又慢慢滑落下去。
他被血腥味包围,他感到窒息。那只抓着他的手已经松弛下来。他甩开它,轮椅因为反作用力往一旁滑开,但是马上就分崩离析,它的确太旧了。
Peter强迫自己这么想,而不是去想它实际上是死去而不是坏损。他转身走开,临走时感到脚下踩到个什么东西,差一点滑倒,低头查看时看见了一只血迹斑斑的棕色眼珠。
轮椅怪的一只眼睛望着他,因为血污而闪闪发亮,就好像它还活着似的。
“不……不!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有意,我不是……原谅我!”
Peter说,或者说叫起来更合适,他跑了出去,他要逃离这一切,再也不回来。
但是医院已经不是原先那样子了。它现在更加黑暗,而且弥漫着尸臭和血腥味。Peter分辨不出方向,甚至分辨不出自己还在不在这里。而且他都快要被自己那单调的脚步声逼疯了!
Peter疯了一般跑了一阵子,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发现眼前是一堵墙。
他摸到了翻起的干燥的墙皮。
他还听见了轮椅向自己移过来的声音,生锈的轮子在一片黑暗中“吱扭吱扭”地响着,声音似乎忽远忽近。
轮椅怪大概和护士怪一样无法在黑暗中视物——这很好。
Peter屏住了呼吸,把身子贴在那肮脏冰冷的墙面上,大睁着眼睛徒劳地在一片漆黑的视野中搜寻着对方。轮椅怪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尔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音冷到人的骨髓。它的声音越来越近。
Peter把身体贴在墙上,贴得更紧,一只手握着水管,像是握着唯一的希望。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他听见心脏在胸腔里以快得可怕的节奏跳跃着,“咚咚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是直接敲在墙面上一样响。
轮椅的声音到了他面前,他听见一个呼吸声,闻到了尸臭味。
接着这声音停住了,一只手抓住了他,把他往一边拖去。
“不!”Peter咆哮起来,抓起水管茫然地挥舞着,“放开我你这畜生!放开……唔!”
一只手捂在了他嘴巴上,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着一些什么:
“Peter……别打!我是matt,matt Parkman!Peter?!”
Peter听见了一扇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在手机屏幕发出的冷蓝色光亮中看见了一张胖乎乎的脏兮兮的面孔。接着他意识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是温热的,而怪物的手都是冰凉的,像蛇,像撒旦。
“matt?”Peter看着眼前的人,用不敢相信的口气说,头脑中那根紧张的弦猛地松开了。他只觉得身体一软,然后他就任由意识那样沉去了。
梦之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