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白衣公子 ...
-
2、白衣公子
孟晓蝶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雕花木床上。床边的香炉里,焚着檀香,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地攀上屋梁,又缓缓地散去。
孟晓蝶呆呆地望着那清烟,依稀记得许多年以前,她也曾经住过这样的一个屋子,也曾燃过这样的香。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很快乐,每天在那屋子里背颂爹爹教的古诗词,摆弄娘亲给的团锦百花绣。
原来这只是梦么?孟晓蝶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倏然坐了起来。
她这一生做了太多的梦,每一场梦醒她的命运都会遭遇更加惨烈的蹂躏。第一次梦醒,她失去了萧禁落入了妖界;第二次梦醒,她已被烈火拿去了一魂一魄,她的身体更被碎金的精元占据,变成了一个非人非妖的傀儡!却不知这一次梦醒,等待着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厄运?
孟晓蝶越想越觉得可怕,于是掀开盖在身上的织锦背,欲起身下床。谁知这一使力间她才惊觉,自己的一条左腿,竟已毫无知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孟晓蝶几乎叫出声来。自重生以来,因为体内有了碎金的精元,她从未受过伤,除去每次贡奉阳元后的呕血之症外,她亦从未生过病。她记得烈火曾经说过,碎金的精元里蕴藏了千余年的真气,这真气,足可保得她的肉身不受寻常病痛所侵。可如今,这一条僵硬麻木的左腿,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莫要走动的好!”一个响亮的声音随着房门的打开闯了进来。孟晓蝶下意识地收敛精气,打量着推开房门的男子。
门口的男子眉毛粗直、鼻梁英挺,精亮的眸子如鹰隼般盯着孟晓蝶,唇角若隐若无地含着一抹笑意。他就那样背负着双手随随便便地站着,但是他混身上下却都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孟晓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紧了一紧,那感觉似是有人在她心上拧了一把,然后紧紧地攥着并不松开。
这种透不过气来的心慌意乱,本是她刻骨铭心的唯一,唯有面对萧禁,她的心才会变得如此柔软而不知所措,可是面前的这个男子——孟晓蝶再度仔细地打量着站在门口处的男子,一颗心好似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他不是萧禁!他怎么可能会是萧禁?萧禁早在一百九十三年前便已离开这人世!
孟晓蝶狠狠地咬着牙,逼回眼中那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望着那男子冷冷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淡淡道:“你不必知道我是何人,我却一定要知道你是如何受的伤,又是被何人所伤?”
闻听此言,孟晓蝶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不屑地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道:“因为你中的毒,世间罕见!”
“中毒?”孟晓蝶本不愿相信。一百多年来,这世间的毒物她已不知遇见多少,每一次都会被碎金的精元识别、驱散,她这具身体早已百毒不侵。然而转念间,她又想起了深夜突袭她的那个道士。或许,她的突然昏迷,并不是因为呕血的故疾,而是真的中了那道士的奇毒!
想到这里,孟晓蝶不禁将手掌抚向腹间,恍忽间似又看见了那个美得耀眼的女子,挥舞着一条金色的长鞭,蛇一般灵动,飓风一般凶猛。如今,那女子的精魂与法术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理应如那女子一般,拥有可以抵挡凡世一切攻击的能量,可为何,她竟伤在那道士手下?并且伤不自知?
男子盯着孟晓蝶突然变化的脸色,冷冷道:“你,究竟被何人所伤?”
孟晓蝶抬头望着那男子,沉默了半晌方道:“既是中毒,我自会去求解药,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孟晓蝶话音方落,那男子已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你可知此毒不同寻常,你若是躺着不动,还可多活些时日,若你执意行走运功,那只会加快毒气攻入心脉的速度。”
孟晓蝶迎着他那锐利的目光,衡量着他话中的真假,很快做了决定,冷笑道:“多谢公子告诫,我自会小心!”说话间,已绕过男子预备离去。
谁知她迈出的步子尚未落地,就被那男子从背后点了八处穴道,她的身体便直挺挺地倒下去,倒在那男子的双臂之中。男子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了背子,转身便走,边走边淡淡道:“等你毒散伤愈离开后,随便你要生要死都与我无干!但是如今,你既在我手中,便由不得你自毁性命!”
他的声音冰冷,语气犀利,但是孟晓蝶却只觉得胸腹之间升起一股暖意。将近两百年来,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心替她性命担心的男子。
孟晓蝶望着那一片透过窗纸洒在地面上的阳光,勾起了唇角。其实那男子的突然出手,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所以,她并不是真的被他点住了穴道,而是故意要以那样的方式留下来。因为她不能不相信那男子的告诫,若他的告诫属实,那么她只有暂时留下来,留下来才能保得性命,直到烈火来救她。
她从未怀疑过烈火对她的关心,正如她从未怀疑过烈火对碎金的爱。就因为烈火对碎金的爱,才会令她滞留在这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蝶*——*——*印*——*——*——*
烈火已找了孟晓蝶三天,三天里他几乎焦急到绝望。
叔父曾说过,赤尾蜂之毒,一日入肉,三日入血,五日便可侵入五脏六腹,七日便会攻入心脉、神仙难救。若是中毒者不知原委运功抵御,那么毒气攻心的速度便会加快至三倍五倍,乃至立时毙命也未可知。
烈火最怕在他未找到孟晓蝶之前,她便已毒发身亡。那样的话,碎金的精元便会因为失去肉身的保护而被天地间的阳气灼化,永远的消失。他绝不能令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绝不能放弃!
第三日入夜,一只黑色的猎鹰飞入了他的视野。那猎鹰似乎有意招惹他的视线,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在他的头顶之上。
“墨飞烟!”烈火冷笑着捏起一支七星蝎,就在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若是想带我去找她,就快些走吧!”烈火飞身而起,直奔猎鹰而去,那猎鹰长鸣一声,果然挥舞双翅,往落日城方向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猎鹰停在一处房脊上。烈火紧随其后,落在猎鹰对面。
“就是这里?”烈火满脸狐疑盯着猎鹰,猎鹰扑扇着翅膀,对以一声长鸣。
“很好。”说话的同时,烈火已然出手,五颗七星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猎鹰。这本是必杀之招,五颗七星蝎已封死了猎鹰的全部退路,只需打中一颗,那猎鹰便绝无活路。
然而,猎鹰并没有死。它在烈火出手的瞬间,突然跌了下去。不是飞,不是跳,就是跌!它就像一只死鸟般收起双翅,躺了下去,沿着屋瓦骨碌碌滚下了房檐,在身体即将落地的刹那,才突然振翅而起,箭一般冲向夜空,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烈火万万没有想到这只猎鹰会有如此反应,惊诧之后,唇角便又浮起一抹冷笑:“不愧是墨飞烟!”
孟晓蝶早已听到屋檐上的动静,并且闻到了烈火身上那特有的药香。正想起身迎出去,烈火却已穿窗而入。
“你怎样了?”烈火不等孟晓蝶回答已捏住了她的腕脉,唏嘘道:“还好,毒气并未入血。”
孟晓蝶皱眉道:“我当真中了毒?”
烈火点头道:“不错。”
孟晓蝶道:“为何我竟毫无察觉?”
烈火道:“赤尾蜂之毒,并无痛痒之症,却可令肉身僵硬直至腐烂,七日内若不得解药,毒气便会攻入心脉,心脉僵死,便再无回天之力。而这七日之中,务需静养,切不可随意而动。”
“果然如此么?”孟晓蝶竟一点也不觉得忧心,反而惊叹道:“原来他说的不错!”
“他?”烈火盯着孟晓蝶道:“他是何人?”
孟晓蝶迟疑了片刻,方道:“他便是救我到此的人。”
烈火挑眉道:“男人?”
孟晓蝶点了点头。
烈火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又转过身看了看屋内的摆设,缓缓道:“这男人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忽又转身,对着孟晓蝶道:“如此也好!你行动不便,正可在此静养,待我找来解药,再替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