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3、第 3 章

　　老铁匠并没有留给精灵和少女讨价还价的余地，他连她们的抱怨都懒得听，待裘娜满腹怨气地打包完行李便把她们赶了出去。由于他的这种态度，作为当事人的两位女士现在都有些生气，不光是气对方，也是气自己。
　　裘娜生气是因为她不想离开爷爷，也不想回到爷爷所说的那个“家乡”去。她听过城里来的诗人讲的故事，狭海以北除了皑皑的白雪和比刀子还锋利的狂风什么都没有，而最重要的是，爷爷不在那里。但是她又必须听爷爷的话，这是她答应了爸爸的。
　　玛丽安生气则是因为她轻易地答应了杰夫的请求。精灵绝不会违背诺言，所以玛丽安一定会做到她答应的事，也就是说，她要陪着这个小家伙跨越小半个菲尔德大陆。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和两人之间的摩擦还是小事情，最残忍的是与这小家伙建立感情，然后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衰老，最终死去。
　　想到这些，大精灵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白发精灵送白发人”，但还是习惯不了这样的事。
　　除了埋怨事情的始作俑者杰夫，两人对彼此也有了些成见和敌意。因着被这段谁都不抱期待的旅行绑在一起，两人对对方的存在都感到了碍眼，所以干脆相互都不搭理。精灵失去了逗小姑娘开心的兴致，裘娜也不想去看玛丽安那张漂亮的脸蛋了。两人从杰夫的小屋出发，一路急行，不到中午便来到了迷雾岗哨附近，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只当对方不存在。
　　“就是这里嘛？”裘娜停下脚步，好奇地四下张望“小偷留下的痕迹在哪里呢？”
　　听到裘娜主动搭话，玛丽安看了看小姑娘的背影，心下突然有些愧疚。这件事是杰夫的错，不该迁怒小孩子。于是她走到裘娜身边，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应道：“这边来，他们丢下了一件沾了血的衣服，我指给你看。”
　　经过一路上的冷战，裘娜也有些过意不去，此时听见玛丽安温柔的声音，更是令她心思动摇。虽然她不喜欢去北方，不喜欢离开爷爷，但这并不是玛丽安要求的呀！一边这样想着，小姑娘一边跟上精灵的脚步，向着岗哨的塔楼走去。
　　迷雾岗哨是一座颇有年头的哨站，杰夫都还未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矗立在这里。据说是旧帝国时代的“驯狼者”奥佛大帝征讨北境时路过此地，因为裴罗领冬天的浓雾，大军无法前进，于是大帝下令建造了这座塔楼形状的哨塔，作为陆地上的灯塔来为军队指明方向。在旧帝国早已分崩离析的今天，裴罗领的爵爷继承了这片土地和它上面的军事设施，其中就包括这座塔楼。
　　靠近岗哨，远远地看到几顶蓝白黄三色的圆顶帐篷，接着便是塔楼上三条迎风飘荡的巨型旗帜，每一个上面都用细密的针脚绣着裴罗领著名的瑞文戴尔翼骑兵的双剑玫瑰徽记。在塔楼下，五名骑士和他们的十多名侍从正处理着每天的杂务，没有披挂的战马则自由地在草原上散步。
　　注意到裘娜和玛丽安靠近，塔楼顶上的观察手敲了两下警钟，提醒营地中的同伴们有疑似平民靠近。骑士们于是纷纷起身，挎着宝剑走到营地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正缓缓走来的两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一个长得又黑又瘦，身形格外修长的男人走出营地，迎上裘娜她们。他打量了一下两位女性，随后便把目光锁定在了牙牙身上：“你们是北境居民吗？那是狗还是狼？”
　　“我是玛丽安。”玛丽安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的长官，法比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黑瘦的骑士迟疑了一下，向身边的人耳语了两句，对玛丽安她们说道：“等在这里。”
　　看着骑士们回到营地里，裘娜小小声地在背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你认识的人的下级呀？”
　　“瑞文戴尔的骑士在军营内自有一套军阶。”玛丽安耐心地解释道：“不同军阶的人佩戴的绶带颜色也不尽相同。刚刚那个人佩戴的是黄色的带子，说明他是一名士官，比我认识的人要低一级。而像这种小规模的岗哨，一般是不会有第二个尉官存在的。”
　　“喔……”裘娜点了点头，说道：“感觉你懂得好多，比村里的修士懂得都多。”
　　“活得久，走得远，知道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多了。”玛丽安摸了摸裘娜的小脑瓜：“等你慢慢长大，你也会去到很多地方，积累很多知识。”
　　“比起知道更多事情，我更想留在家里……”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等会儿再讨论，他们来了。”
　　裘娜和玛丽安说话间，一名穿着白色衬衫和淡蓝色裤子的老男人跟刚刚的那个瘦高骑士一起走出了营地，后者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箱子。
　　“玛丽安女士！你终于回来了！”那个老男人远远地就开始对着玛丽安打招呼，他的外表看起来和老铁匠一样老，但精神头却要好很多，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比起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不差。
　　“法比奥。”玛丽安迎上去，伸出右手想和他握手，却被法比奥来了个熊抱。由于玛丽安的身高超过八尺，法比奥拥抱她就好像孩子在抱一棵大树一样，显得极不协调。
　　“别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精灵礼貌地推开法比奥，问道：“我是来拿东西的，我希望你们没有清洗过它。”
　　“一切都以你的要求为主，玛丽安女士。”法比奥打了个响指，跟在他背后的瘦高骑士立刻走上前来，向玛丽安奉上那个精美的小箱子“妥善保管，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没必要这么用心，法比奥。”玛丽安伸手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沾着血迹，有许多破洞的旧衬衫“我拿它是用来当气味的样本的。”
　　她转过身，蹲下来对裘娜说道：“裘娜，你能让牙牙闻一闻这个东西吗？”
　　“可以。”裘娜从她手中接过那件衬衫，递到牙牙的鼻子旁边。聪明的郊狼立刻领会了主人的意愿。它凑过去，鼻子用力地在那件布料上嗅来嗅去。
　　“这就是诺顿海姆狼吗？”法比奥看着牙牙问道：“看起来和本地狼差别不大呀。而且还很听话……这不会是一条狗吧？”
　　“狗和狼有很多相近之处，但牙牙毫无疑问是一匹狼，而且是一匹品种优良的狼。”玛丽安回答道：“如果不是裘娜在这里，它会毫不犹豫地扑向我们这些人的喉咙。”
　　“那它可真危险，我们最好看好它。”
　　“牙牙才不吃人！”小姑娘不太乐意听到别人说她的狼不好，立刻挑起眉毛瞪着正在聊天的两个大人。
　　“我知道，它是一匹聪明的狼。”玛丽安附和地点了点头，说道“聪明的狼会权衡自己和对手之间的差距。”
　　“牙牙就是很聪明。”自己的狼被夸奖，小姑娘的尾巴也翘了起来。她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牙牙说在那边。”
　　“你能听得懂狼说话？”法比奥惊讶地说道。
　　他这话换来了小姑娘一个大大的白眼。玛丽安看得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解释道：“她不是能听懂动物说话，她只是看得懂自己养大的动物的一举一动是什么含义。”
　　“哦，哦！这样啊！”法比奥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那么，我们也该出发了。”玛丽安揉了揉裘娜的头发，转身对两位骑士点头致意：“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不会忘记今天的恩情。”
　　“谈不上谈不上！都是举手之劳！”法比奥慌忙摆手说道：“你们需要代步工具吗？我们这里还有一套闲着的驴车。”
　　玛丽安低下头看了看裘娜，小姑娘则暗暗地摇了摇头，于是她回答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们走路就可以了。”
　　告别迷雾岗哨的裴罗骑士们，玛丽安和裘娜按照牙牙带领的方向一路向东北方走去。随着越来越靠近海岸，地表的起伏也越来越平缓，空气中也渐渐地多出了一丝丝腥咸的气味。
　　“你为什么不喜欢坐车呢？”两人走出半里路的时候，玛丽安问道“一般小孩子不都挺喜欢坐车的吗？”
　　“我十二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裘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而且那是驴子，它跑起来还不如我快呢。”说完，略微沉吟了一下，裘娜又抬起头问道：“你是累了吗？”
　　“你都没有喊累呢。我可比你有力气多啦。”玛丽安笑了起来，她太喜欢这小家伙逞能时一挑眉毛的嚣张表情了。
　　“那可不一定。”裘娜挑了挑眉毛，说道“我见过好多精灵的，爷爷说将来我会比他们力气都大。”
　　“哦，你都见过哪几位呀？”玛丽安笑着问道。
　　裘娜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了起来：“梅丽尔、芬利尔、艾伦……周围几个部落的精灵我都见过一些！”
　　“那你的见识也挺广的嘛！”玛丽安不急着打击小姑娘，只是一步一步引导着问道：“那你觉得我和他们像吗？”
　　“唔……”闻言，裘娜果然沉默了。玛丽安和她见过的那些草原部落的精灵当然不同。单就身高来说，玛丽安就已经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类的壮汉，更不要说体型单薄瘦小的精灵了。
　　“你为什么会长这么高呢？”裘娜好奇地问道：“我见过的精灵都长不了那么高。”
　　“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们并不是一个物种。”玛丽安看了小姑娘一眼，说道：“你们——我是说人类，把所有长耳朵高寿命的智慧生物都叫精灵。但实际上，在我们看来，你们所谓的精灵，不管是草原上还是丛林中的，他们和你们人类其实差不了多少。”
　　裘娜被她这通话搞得有些混乱，小姑娘掰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们是什么精灵呢？不对……那‘你们’是指什么呢？”
　　“‘我们’是一个已经不在了的种群。”玛丽安说着，声音中带着些许自豪，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曾经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可以管我们叫‘大精灵’‘高等精灵’……总之和你们的精灵区别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