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2、第 2 章

　　玛丽安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她一直觉得人类的发育期实在太长，而发育期的儿童既无聊又聒噪，而且打不得骂不得，惹人烦躁的能力堪比深林的大乌鸦。但她对裘娜·灰狼牙的第一印象却非常好，虽然不排除“灰狼牙”这个姓氏的加分，但更多的还是眼前这小人儿自身的可爱。
　　这四尺高的小个子正努力走在她的斜前方，一双小短腿紧赶慢赶地保持着前进的速度。这小姑娘和她爷爷当年的时候一模一样，明明既害羞又紧张，偏要逞强展示出自己可靠的一面。玛丽安看着裘娜那小小的背影，渐渐地，它与记忆中杰夫的身影重叠起来。这种往日重现般的幻想令她身心愉悦，几天来因为失窃而产生的烦躁心情仿佛也一扫而光。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始终一前一后地前进，这样裘娜就不用时刻都看到她的侧脸了。虽说如此，但小家伙总是自己忍不住回头来和她搭话。“你是爷爷的朋友吗？”小家伙这样问道“你是从谷地的帐篷那里来的吗？”
　　“是呀，我和你爷爷算是老朋友了”她回答道“我不是从谷地来的，我住在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小家伙仰起了头，出神似的看向天空。
　　大概谷地对于她来说就是生活中最遥远的地方了吧。玛丽安想。
　　玛丽安仔细打量着小家伙的模样：和杰夫当年一样的黯淡的金色短发，两鬓几乎能看到头皮；北境人种特有的长手长脚，看起来笨拙又粗野；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绝不能算丰满，那自信的样子却已经有了些许魅力。最令人惊艳的是她的脸庞，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中性美人的雏形，剑眉星目，唇如点绛，深刻的轮廓和细嫩的皮肤，兼具女子的柔美与男子的阳刚，这些都是只有生长在南方的北境女子才能拥有的。
　　似乎察觉到玛丽安看她，小家伙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相接，却又羞红了脸转了回去。
　　玛丽安很喜欢看她这种样子，于是便主动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柔声问道：“裘娜，你今年多大了？”
　　“啊？我…我十二岁了。”裘娜似乎没有料到玛丽安会主动搭话，声音都因为慌乱而颤抖起来。似是感受到小主人的紧张，那只有着诺顿海姆大灰狼血统的郊狼凑到女孩身边，用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女孩的胳膊，女孩则揉了揉它的后颈肉作为回应，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风干的羊肉喂到它嘴里。
　　玛丽安看着女孩和狼的互动，突然意识到：即便远离了诺顿海姆，远离了充斥着疾风和冰雪的北境，杰夫仍然把他的子嗣教养的很好。
　　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就好像时隔多年听到老朋友仍然健康的消息一样。

　　一路上玛丽安都在努力和小姑娘搭话，后者总是一副羞红了脸的可爱模样，若不是两人都是女性，玛丽安简直要怀疑她是少女怀春了。
　　幸好从杰夫的山崖小屋到谷地并不算远，否则裘娜就要因为害羞而晕头转向了。大约一刻钟后，裘娜和玛丽安就站在了通向旧灯塔的青砖路上。玛丽安沿着道路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断裂的塔楼和依托它建造的小木屋。塔楼的后面生着火，袅袅的炊烟摇摆着指向天空。
　　玛丽安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由衷的感慨道：“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
　　“是吧是吧！”听到这话，裘娜更加开心了起来，兴奋地说道：“爷爷说以前妈妈还劝他一起去北方，但北方怎么会有这里好嘛！”说完，小姑娘又害羞了起来，拍了拍脸，嘀咕道：“你、你慢慢走，我先去叫爷爷！”言罢，便迈开步子，啪嗒啪嗒地踏着青砖跑了上去。
　　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玛丽安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懂事又可爱的孩子呢？笑着摇了摇头，玛丽安也举步跟上。
　　随着一路向上，渐渐靠近杰夫的小屋，玛丽安首先看到的便是卧在门口的大狼露西。就像所有的诺顿海姆大灰狼一样，露西有着极好的记忆力，虽然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在二十年前，但露西仍然记得她。看到玛丽安走近，露西慢慢地站了起来，用力甩了甩浑身的毛发，漫步迎了上来。
　　“你还好吗？露西。”玛丽安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大狼凑过来的大脑袋。这匹大型肉食动物有着比裴罗领任何动物都大的体型，就连具有它血统的牙牙也不到它体型的一半。玛丽安一边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发，一边暗暗思忖着它这些年是以什么为生的。
　　“玛丽安！爷爷来了!”
　　屋子里传来小姑娘的声音。玛丽安转过头，正好看到裘娜蹦跳着从屋子里出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小姑娘立刻便红了脸，放慢脚步走到篱笆墙边上。
　　“你、你认识露西呀？”裘娜问道。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玛丽安就是爷爷的旧识了，因为只有露西喜欢的人才能摸它的毛，陌生人或者上门推销“灵丹妙药”的游方骗子都会被它连扑带咬地赶出去。
　　“是呀，当年还是我陪你爷爷一起养大的它呢。”玛丽安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是啊，养大了就丢到一边不管了，哼！”
　　苍老的声音在屋子的方向响起。玛丽安抬起头，看到一名陌生的老人正站在门口。他披散着一头雪白的头发，连眉毛都已经斑白，唯独一双蔚蓝的眸子仍然炯炯有神，散发着灼人的活力。
　　“杰夫？”玛丽安试探地叫了一声，随即注意到那老人脖子和两鬓的纹身，于是又肯定地叫了一遍：“杰夫。”
　　“是我，是我，别叫了。”老铁匠叹了口气。他已经很老了，露西也行将就木，但眼前这个大精灵，却仍然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我这样子是不是难看死了？”他抓了抓头发，旋即自嘲地笑了起来。都已经多大岁数的人了，面对这女精灵怎么还有这些少年人的心思。
　　玛丽安却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很美。我永远也无法像你一样。”
　　“哎……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这家伙说的是真心话，肯定要揍你一顿。”杰夫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没变的不光是自己，这女人也和二十年前一样，说话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进来吧，进来说。”老铁匠侧过身子，对着精灵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随后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玛丽安最后拍了拍露西的脑瓜顶，又对着裘娜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旋即跟上老铁匠的脚步。
　　老铁匠的家里的装潢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里间的杂物间和旧灯塔改造成的铁匠铺之外，只有一间起居室和一间厨房。起居室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中间用旧皮料改的屏风隔开。
　　“没什么可招待的，随便坐吧。”老铁匠说道。
　　裘娜急忙殷勤地搬了个小马扎过来，但这马扎是杰夫为她做的，身高八尺的玛丽安坐上去还不如站着舒服。小姑娘窘迫地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牵起玛丽安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三人都坐下之后，杰夫郑重地问道：“现在来说说吧，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我记得我们上次分开的时候你说你要去睡一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你都能惊醒？”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玛丽安回答道：“前几天有人破坏了一座遗迹的机关，偷了些他们不该碰的东西。”
　　闻言，杰夫倒吸一口凉气：“是……很危险的那种吗？”
　　“相对来说并没什么破坏力，但是落入人类手中就像小孩子拿着大人的刀剑一样。所以有必要收回。”玛丽安继续说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走了，我追踪他们的痕迹一直到了迷雾岗哨，但那之后痕迹就断了。”
　　“迷雾岗哨……那不是就在北边吗？”杰夫问道：“你需要什么？我能怎么帮助你？”
　　“我想要跟你借一匹狼。”玛丽安说道：“诺顿海姆灰狼能嗅出五天前留下的味道并且追踪十几里远，这是我追上他们的唯一希望了。”
　　“唔嗯……但是露西太老了……”杰夫抿住了嘴唇，浓密的花白胡子随着他嘴巴的动作颤动起来。
　　“用牙牙！”在一旁安安静静听了半天的裘娜突然搭腔了“我养大的牙牙，我知道它！牙牙的鼻子比露西的还好使！”
　　“唔嗯……”杰夫看向自己兴奋的小孙女，又看看正坐在对面一脸严肃的精灵，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才继续说道：“裘娜说得对，牙牙可以帮到你。但牙牙是裘娜的狼，不是我的。”
　　玛丽安明白杰夫这是还有话要说，干脆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
　　“既然裘娜愿意，我觉得把牙牙借给你也没什么问题。”杰夫蹭了蹭鼻子，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简单，但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
　　“说吧，我的朋友。”玛丽安点了点头“只要我力所能及。”
　　“我希望你能带上裘娜一起走。不仅仅是追踪窃贼，我希望你带上她回北境去。”杰夫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带她去找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