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的自我修养》池鱼春渊

80、伪拙（三）

　　知道今天自己说话失了分寸，经墨轶提醒后妙丹赶忙住了口。

　　警惕地环顾四周，半晌，他道：“抱歉……一时没忍住就……”

　　墨轶道：“晚辈知道前辈心思，只是仙域人多嘴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陷害，得前辈信任，今天肯跟我说这么多，前辈大可放心，晚辈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只是最近得到消息，说是紫炎君似乎压着现任仙尊一头，大小事情都由他做主。”

　　妙丹颇为惊讶，“还有这种事？”

　　墨轶点头，说道：“据说紫炎想给自己建一栋新的阁院，仙尊这边不好一口回绝，只说过几日召集众人开会决定。”

　　妙丹道：“怎有这种事？仙域所有仙君向来只有一人一阁的道理，就连仙尊也没这样的待遇，他这是要造反吗？”

　　墨轶道：“本来不想参与此事，只是有人邀请，晚辈不得不去。”

　　“谁？”

　　“芷一君。”

　　“哦？”妙丹挑了下眉，问道：“他来找你？主动跟你提的？”

　　“正是。”

　　妙丹道：“想必紫炎要给自己建阁院也是他说的了。”

　　墨轶点头。

　　妙丹又道：“倒也是，他现在是仙尊眼前的红人，跟他关系又要好，看到仙尊被紫炎压着，心里肯定不好受。”他顿了顿，接着道：“毕竟也要为自己前途着想啊。所以他找上了你，希望你能站他这边。”

　　墨轶道：“前辈误会了，晚辈与他交往并不深，他找我也是意料之外。”

　　俩人一路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妙丹的阁院前。

　　妙丹在门前停了步，问道：“那你呢？墨轶君的意思是什么？”

　　墨轶顿了顿，下意识掂了掂竹篓，说道：“我的意思……当然是不希望他这么做。”

　　妙丹浅笑，“墨轶君莫要蒙混，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墨轶看了他一眼，半晌终于道：“我同前辈一样，对紫炎心存芥蒂。”

　　妙丹眯了眯眼，继而说道：“看来，终于有人跟我一样讨厌他了。”

　　说完便推开了门，转头对身后的墨轶说道：“墨轶君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去我阁上坐上一坐？”

　　墨轶赶忙拱手作揖，“荣幸之至。”

　　俩人走进阁院，穿过院子的走廊来到大厅，待妙丹一推门，一股扑面而来的草药味令墨轶恍惚了一下，差点一个踉跄。妙丹率先进屋，给墨轶烧上一壶茶，回头对他说道：“墨轶君随便坐。”

　　墨轶点了点头，放下身后的竹篓，问道：“前辈，这个放哪？”

　　“就放门口吧。”

　　墨轶放下后，看到里头都是沾着露水的草药，想着要拿出来晾晾，于是说道：“前辈，这些药都是湿的，不如我帮你晒晒吧。”

　　妙丹道：“就有劳墨轶君了。”

　　一点一点将那些草药取出分类，虽说他认不得，但根据其外形特征还是很准确地将其摆放在筛子里，由于品种太多，不等他取完，妙丹已经从屋里端出刚烧好的茶水。

　　“唉呀太麻烦你了墨轶君，快进来喝口茶。”

　　墨轶接过茶杯，喝上一口，看到妙丹继续蹲着取草药便也凑过去瞧，妙丹分拣得很快，没多久就分完了，等到竹篓见底，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

　　“嗯？”墨轶好奇，只见那竹篓底部放着一个银质烛台，其旁边还散落着几张黄表纸。

　　仔细看竟发现上来刻着一个“奠”字，根据他对人域的风土人情的理解来看，不难猜出这是祭奠逝者用的。

　　难怪方才背着有些沉，原来是这个烛台。

　　墨轶疑惑地看看烛台，又看看妙丹，心道：“莫非前辈去人域祭拜故人？”

　　许是察觉到墨轶的眼神，妙丹也不掩饰，直接道：“我去祭拜徒弟去了。”

　　“徒弟？”墨轶倒是第一次听说妙丹还有个徒弟。

　　妙丹意识到自己从未跟人提起过，忙道：“墨轶君有所不知，我在进仙域之前曾在人域有过一个徒弟，今天是他的忌日。”

　　他又道：“那时我还开着一家医馆，他从小就跟着我学习医术，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亦或是顽疾，他都能一点就通，不需要说第二遍，可以这么说他是我目前见过最具资质最有天分的学医天才，只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去世了。”

　　墨轶问道：“这是为何？”

　　妙丹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怪谈，说是有种法子可以包治百病，甚至长生不老，你想想可能吗，可他偏就是信了，那段时间发了疯熬制汤药，不知摔坏了多少药罐，再三劝说无果，我问那究竟是什么法子，他就是不肯回答，只说让我放心，让我安心等他。”

　　“以我对这孩子的理解，我知道他是个聪明又自控的人，就说研究可以但不能打乱正常休息时间，他也答应了，因为我白天要看病，晚上还要炼药，所以空不出多少时间看他，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他消失不见了。”

　　墨轶问道：“他去哪了？”

　　妙丹摇头，“不知道，我一开始也慌了，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没有严加看管，可他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四处去寻皆不见踪影，甚至还报了官，可还是没有消息，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他自己回来了。”

　　不等墨轶再问，妙丹接着说道：“人是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伤痕，整个人看上去完好无损，不过就是背着个大黑口袋回来了。”

　　墨轶问道：“那口袋里装着什么？”

　　妙丹喝了口茶，似乎是平复心情，说道：“等他打开那口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捂住鼻子过去瞧，发现竟然是一个个心脏。”

　　“！”墨轶心“咯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惊讶道：“心脏？”

　　“是的，”妙丹说道：“是一个个动物的心脏，狗的，猫的，羊的，鹿的，各种各样动物的心脏都在里头。”

　　他又说道：“我当时吓坏了，问他这几天去哪了，哪来这么多心脏。”

　　“他怎么说？”墨轶追问道。

　　妙丹道：“他笑了笑，说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成功的原因了，原来是少了一剂重要的东西，心脏，只要有足够多的心脏就不愁炼制不出长生不老之药，所以他这些天去外面打猎，杀了不少动物，挖了它们的心脏，奇怪的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就好像是应该的，说实话，他这个样子令我害怕。你能想象从小养到大的乖孩子一下子在你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是如何杀掉那些动物又是如何开膛破肚挖取其心脏的感受吗，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他，所以那一刻我胆怯了。”

　　墨轶皱着眉听他讲完，妙丹道：“我狠狠训斥了他一顿，我承认，这是我发过的最大的火，亦或是我第一次对他发火，因为他以前都是极听话的孩子，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可那一次我说了很伤人的话，事后我也很后悔。”

　　“我试着跟他道歉，可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即使是我他也不见，我很担心，觉得他是走火入魔了，经常听到他摔东西的声音，也听到他大喊大叫，看到他经常从窗口丢出那些利用完的动物心脏，我不知道他要用这些心脏干什么，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疯。”

　　墨轶心跳越来越快，隐约间想起之前长恒跟他提起的有关于蛟宇用人心脏研究某样事物，而现在妙丹跟他所提及的，甚是接近。

　　长恒跟他讲过，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也曾走火入魔留下什么东西正巧被蛟宇看到，而他也信了上面的东西，正在按上面所说实践着。

　　墨轶道：“那他最后如何了？”

　　妙丹道：“我熬制了静心的汤药准备给他送去，想着让他休息几天，所以我一脚踹开了门，一开门我就看到他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本书。”

　　他继续说道：“我不想打扰他，于是帮他把屋子收拾了一遍，顺便把那本书也收过来，等从他手里拿出那书时我意识到不对，他的手冰凉刺骨，早已不是人体那种凉，我又替他把了下脉，感觉不到任何迹象，我不敢相信，犹豫了很久试着去探他鼻息，彻底没气了。整个人早已没有生命特征，似乎是昨晚就去世了。”

　　妙丹将那烛台擦好重新放进柜子，又将那剩余几张黄表纸一并烧了，说道：“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服毒加以大量的蒙汗药，曾经那么聪明开朗的孩子就因为一句谣言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悲痛欲绝，握着他的手跪在床边许久，最后忍痛将丧事办了，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会去祭拜他。”

　　墨轶清楚地记得妙丹所说他那个走火入魔的徒弟死前还握着一本书。

　　于是他问：“前辈……您那个徒弟可有留下过什么？”问这句话时他明显忐忑不安起来。

　　似乎长恒的推理正在一点点验证。

　　妙丹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以至于我收拾东西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原来他的生活是如此的简单，不过我还是将他生前的衣物书籍都收了起来，等后来进了仙域也一块带了过来。”

　　起初听到什么都没留下的墨轶隐隐有些失落，而听到后面说是把衣物书籍都带过来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忙问道：“那他的书……”可能觉得这么问不准确，换了个说法，“那前辈可还记得他最后手中握着的书吗？”

　　妙丹微怔，他没想到墨轶会问这个。于是回道：“当然记得，我还带过来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本想着给自己留个念想闲暇时看看，没曾想那书里的内容竟是这般不堪入目，毫无逻辑可言，一时间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写的。”

　　墨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时妙丹又说道：“你知道那里头写着什么吗？说是要炼成长生不老之药须以人心为主要原料，最好是直接从活人身体取出，集合金、木、水、火四种元素，只有这样才能成功，还写到人体是最好的炼药器皿，又写到人脑是可以操控的，我几乎是张着嘴看完的，不敢相信这么残忍又邪门的东西是一个从小学习医术的人所写，这完全是一个疯子所为。”

　　“对上了！全对上了！”墨轶几乎要叫出来，心道：“和长恒君所想一模一样！真的有一个疯魔的人留下过东西，真的如书中所说蛟宇所为就是书里所写，挖取大量活人的人心，先是金矿山又是树藤，又以人为器皿制造出奇形怪状的树人，如果按照金木水的顺序，那么下一步他要去的就是与水有关的地方，而他就是东海出身，办起事也会轻松许多，那么很有可能他会去东海。”

　　墨轶激动得一把抓住妙丹胳膊，“前辈，可否让我见一见那书？”

　　妙丹被他这气势吓到了，见墨轶如此激动赶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找，跟我来。”

　　墨轶站在其身后，看到妙丹在那翻箱倒柜，过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忍不住说道：“要不我帮你找找吧。”

　　妙丹皱眉道：“不对啊，我明明放在这儿的啊，怎么不见了呢。”

　　说着他又翻出几本书出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伴随着妙丹一声声质疑整个柜子都被掏空了。

　　只见妙丹一下子坐在地上，神色紧张，他看着墨轶，说道：“那本书，不见了。”